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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空疑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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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燕王府。

一匹风尘仆仆的快马在府前停下,“陛下,五百里加急!”一个小厮直奔府内。

他接过信封,扫了一眼封口处的火漆印记,不由得一阵紧张。

“你的信。”

她从他手上接过,看完,失了一会儿神,眼眶就逐渐红了起来。

“怎么了?”他一扫笃定自若的神色,有些着急。

“芸儿病了,吸了蜀地的瘴气,怕是......”她眼泪夺眶而出,掩面抽泣起来。

他心里一沉,鼻中也涌上一阵酸楚,一时竟无语,只是轻轻抚慰着她颤抖的肩。

“如果,我们也会一样呢?”良久,他幽幽的问。

“什么?”她蓦地抬起头。

“不再是云南,不再是蜀地,或许,是庆州?”他揶揄地自嘲着,“已经两个了,或许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不!”她止住抽泣,坚定地大声道。

正在这个时候听见门外来报:“张大人上门求见。”

“你看,真的要轮到我们了。”他牵起她的双手,和在掌中重重的一握,转身步出房间。

她先是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把信凑近烛火点燃,看着它化成灰烬,再用锦帕仔细擦去脸上的泪,再仰起头来时,脸上只见波澜不惊的泰然。

从他刚才的那一握,她已经感觉到了,原来他的心,竟然比她的,还要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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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中奔驰的两匹快骑,终于在一片竹林前停了下来。

“韦掌柜,这竹林并不见有路,我们如何进去?”年轻人策马在竹林外踱了半圈,又回到原地。

“把马系在这里,随我来。”中年人翻身下马,拍了拍裘绒缎袄上的积雪,把缰绳系在一棵竹枝上,便低头钻进这茂密结霜的竹林。

年轻人见状,也抖了抖青色棉袍上的雪,掏出怀中的手帕仔细抹去眉上凝着的冰霜,连忙趋步进了竹林。

此时已是晌午,茅屋内一个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放下毛笔,把桌上已完成的书帖向前推了推,然后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连打了几个呵欠,大声向里屋道:“中午吃什么啊?”

“吃鸡。”隔壁一个宏亮的声音回答,伴随着“嗞嗞”的炒菜声。

少年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双手拿起墨迹已干的书帖,挂在厅里另一边的木架上,那架上已经挂了两幅未经装裱的字画,一幅是雍容瑰丽的牡丹图,另一幅是临摹前人铭文的长卷。

刚将书帖挂上,忽又扭头望向窗外,大声向里屋喊道:“有客人来了,你煮的饭够不够啊?”说完就疾步走出屋去。

年轻人跟在中年人身后,不耐烦地在无际的竹林里穿梭,咕哝着:“林中三剑真的住在这种地方吗?”

中年人并不回答,只埋头向竹林更深处钻去,突然,他停了下来。

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在碧草红花锦团簇拥下的茅屋院落呈现在眼前,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已站在屋外恭候。

“韦掌柜,里面请。”少年微笑着,目光流盼颊生芙蓉,身后满园的花草想竟之下暗然失色。

年轻人呆呆地望着他,只觉呼吸一滞,暗暗叹道:“竟有如此俊俏的少年!”

中年人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向少年道:“林二公子,这是钱庄的主事小震。”少年向小震略一颔首,便引着二人进入茅屋。

“两位定是赶了一早的路,正好留下一起吃饭。”

“不知两位口味如何,是想吃清炖鸡还是红烧鸡?”少年领两人在厅内矮几前坐下后,笑意盈盈地问道。

韦掌柜微微一笑,然后望向小震,“红烧。”小震望着少年毫无芥蒂的笑脸,如沐春风,心中一宽。

“红烧的,听到没有?”少年转身向里屋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端了一个盛着茶盏的托盘从里屋走出。

韦掌柜见状连忙起身,“林公子,叨扰了。”

青年道:“韦掌柜莫客气,这位是?”

“在下申尚钱庄的小震。”小震也连忙起身,目光却停留在青年腰上油腻的围裙上。

青年呵呵一笑“二位请坐,不必客气。家姐一会儿就回来,稍后,我们一起吃饭。”将两人的茶盅斟满茶,就进了里屋。

小震心里却暗暗有几分失望,这眉目如画的单薄少年就是林扬尘,这端茶煮饭的就是林霄绍?这居然就是自己仰慕了已久的“林中三剑”?

韦掌柜喝了口热茶,抬眼看见对面挂着的三幅字画,眼睛顿时一亮,问道:“那几幅字画是......?”

“哦,不过是我们为混个糊口随便画的。”少年轻描淡写。

韦掌柜放下茶盅,走到架前,细细地看起这三幅字画来,看着看着脸上就露出钦佩期许的表情来。

“不知公子师承哪位大师?”韦掌柜的目光仍舍不得离开那些字画。

“掌柜见笑了,哪里敢谈得上什么师承,是家母,”少年眉宇间忽地闪过一丝隐忧,继而又恢复了殷殷笑脸,“家母为了惩罚我们幼时的顽劣,便不知从哪里捡了几张拓印的铭刻碑文,罚我们每天抄上一百遍,抄不完就不准吃饭。”

“你想想,每天要抄一百遍,那必须从早上开始一直抄到晚上啊,我们几个就只能顾着抄书,没有多余的时间出去闯祸了。”

两人听了呵呵大笑。

少年又道:“不过也幸亏有了当时那每日的一百遍,我们将那几页恶心的碑文一笔一划的烂记于心,今日再默写了出来,也能聊以糊口。”

韦掌柜笑道:“不知令堂大人是?”

少年道:“家母不过是坊间卖菜的农贩,以前每天上街赶集,经常遇到有人跑来告状,说什么你家的儿子又砸了我家的水缸,又踩烂了我家的花苗之类的,家母一怒之下,就用了这个法子来惩治我们。”

韦掌柜又笑道:“这倒不失是一个好法子,我也可以用来对付我那顽劣不堪的小儿。”

小震笑坐一旁,看看字画,又看看韦掌柜,心里却觉得哪里又有些怪异。

少年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招呼着二人,眼角瞟过那三幅字画上层层点点的丹青墨色,那沉寂在脑海深处的回忆,竟又一点一点浮了上来.......

今日的这些字画,也许就缘自当年的机制蛐蛐吧......

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那时我们还在应天......

那时,我是五岁还是六岁?

那天下午很热,我和姐姐在花园里玩了一下午的捉迷藏,已是满身大汗。

这时候,哥哥从书院回来了,一进门就喊:“你们快来,我带来好玩的回来!”

我和姐姐连忙跑过去,见他一手还夹着书本,另一手拎着一个精巧的金丝小笼子,亮晶晶的小笼子里蹦蹦跳跳着的正是几只蛐蛐。

我们欢呼了一声,马上找来一个空的茶碗,将小笼打开,放出两只蛐蛐在碗中,三人就头碰着头地蹲在地上,看着蛐蛐挥舞着触须,互相厮打起来。

我们看着正兴起,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你们干什么呢?”

我抬头一看,是父亲回来了,他饶有兴致地向我们走来,“斗蛐蛐!”我应了一声,马上又低下头,紧张地关注着两只小虫的酣战。

“哦?我也来瞧瞧。”父亲在我身旁站定,也加入观战。

突然,父亲大声喝道:“这东西是谁带回来的?”

我们一惊,慌忙站了起来,张皇失措地望着父亲盛怒的脸。

“是我拿回来的。”哥哥小声道。

“你拿回来的?你从哪里拿的?”父亲大声质问。

我看见哥哥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就吓得哭了起来。

“是书院的小候给我的。”哥哥聂诺道,声音已战抖。

“啪”父亲一个巴掌扇了下来,哥哥吃痛,也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姐姐也吓呆了,三人哭成一片。

“人家给你,你就要了?你居然敢要?”父亲怒气更甚,一张脸已涨成红紫色。

母亲这时闻声赶了过来,焦急地问:“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然后看到了哥哥苍白脸上那个血红的指印,“你怎么--”

“他居然带了这个回来!”父亲指了指放在我们脚边的装着蛐蛐的小笼子。

母亲捡起一看,脸上霎时也失了血色,疾声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是人家给我的,是书院的小候给我的!”哥哥哭得声音都哑了。

这是母亲和父亲迅速地对望了一眼,父亲的脸在刹那间由红转白,竟有些慌张。

母亲拍拍哥哥的头,“绍儿,别人的东西咱们不能要,你要是喜欢,娘另外给你买。”

哥哥的哭声弱了下来,委屈的道:“不是我要的,是小候自己要给我的呀!”

母亲煞白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绍儿,别哭了,明天娘就给你买几只蛐蛐回来,你把这个给人家送回去,好不好?”

哥哥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哽咽着点点头,我和姐姐也止住了哭声。

“知道小候家住在哪儿吗?”母亲用手帕擦了擦哥哥的脸。

“在西市。”

“好,现在你跑一趟,把东西送回去吧。”母亲拍拍哥哥的肩,哥哥点点头,蹲下把地上茶碗里的两只小虫抓了,接过那金丝小笼子,箭一般的跑开了。

母亲舒了一口气,望着惨白着脸忧心忡忡的父亲,道:“以后,绍儿就别去书院了,家里请的先生也辞了吧。他们三个由我来教。”

父亲点了点头,望着母亲的眼神里,出了慌乱,还有深深的歉意。

从那以后,母亲便亲自教导我们写字画画,只是辞去了教拳脚的师傅,却没有人来补教这一门。家里的佣人也只留下了一个林伯。

父亲也自从那以后,便锁了后院的隐剑斋,再也没有早起练剑了。

其实第二天,父亲一早就唤了我们过去,递上一个蛐蛐小笼子,里面的蛐蛐蹦蹦跳跳的欢叫着,只不过那装蛐蛐的笼子是竹条织的,我们面面相觑,却谁都没有伸手去接。

那时,我看到,父亲的脸上除了歉意,还有,深深的落寞。

......

“林姑娘回来了。”韦掌柜放下手里的茶盅,又站起身来。

少年把刚才浮上水面的记忆,又强压了下去,让那一切重新又沉进心湖,深深地沉入水草缠绕的最深处。随即他加深了唇上的笑意,接过林锦缣解下的水绿色大氅,又大声向里屋喊道:“开饭了!”

五人在热气腾腾的饭桌前坐下,饭菜冒着的热气缓缓上升,在少年的眼前形成一个汽雾的屏障,悬在架上那幅画上的牡丹,隔着袅袅的雾汽看去,竟氲氤得似要凝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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