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饿了,真的饿了,空空,扁扁,甚至连声音都不出。他曾经尝试着吃地上的积雪,但是没用,那冰冷的雪,只把肚子里仅剩的余温化走。
他很饿,他的手在发抖。天气又是这么的冷啊,在这雪夜!
不能偷,也不能抢。空有这么一身好的武功,总不能像大师哥一样,在大街上耍把戏吧?
他的眼睛,狠狠盯住院门。但他的思想,从饿的肚子,想到大师哥身上。大师哥的铁布衫练得真是好!那天,他亲眼看着小刀子抡起花枪,刺向大师哥的胸堂。
小刀子用得是本门“夺魂枪”中“刺”字决,从出枪的速度,他应该用了八分真力。
那一天,围观的人很多,所以小刀子用了八分真力。这样一来,花枪出去就快得利落,而枪上的红缨也甩得特眩目。
他站在旁边,暗暗吃了一惊。他自忖,如果是自己,这一刺必定要见点血。他想,小刀子也实在太不懂拿捏分寸了。
不过,大师哥没事。他稳稳的扎着马步,当枪顶上胸时,他只是闷哼了一声。
闷哼,枪没有刺进去。
他不由自主,便叫了声“好!”没想到三年不见,大师哥的功夫可是一点也没落下。
却不料,伴着他这一声好的,是阵阵嘘声。
“嘿!又是耍花枪的。”
“前天来过的那李家班做得可比这出彩。”
“怎么就看不到点新花样?”
“这点小本事也出来跑江湖,现在啊。。。”
围观的人,转瞬散去。小刀子麻木得收起枪,大师哥慢慢叹了口气。
大师哥说:“九师弟,空有一身武功,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大师哥,他走进江湖经历的第一件事,是大师哥对他说:空有一身武功,又有什么用。
不能偷,也不能抢。
在这雪夜,他下意识的抹了抹前额,竟真的抹了点湿湿的汗意。天!饿出来的汗!
他苦笑。
院门毫无动静。
肚子却越来越明显的无助。
他额上冒汗,双手发抖。
他饿,是饿!
那么,他劝自己,他逼自己----想想别的事情吧,比如二师兄。
二师兄给一个财主当护院。
财主号称吃三省,专做米粮生意,三代经营,邻近三省米粮生意通吃。其财其富,三省之首。
树大必招风,因此,吃三省请了七七四十九个武师,----护院。
二师兄进去的时候,编号三十七。到第二年,升为四十八个武师的总管。到第三年----
想到这里,他苦笑。到第三年,近十年来最大劫杀案发生,吃三省一家上下五十一口尽数被杀,万贯家财不知所踪。至于四十九个武师,亦无一生还。
这也算是练武之人的下场之一吗?
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最是饿得利害。这种感觉,他试多了。他知道,只要过了这“最饿”的一段,接下来的时间,又会相对好过一点。
只是,在“最饿”的一段,最是难挨。而且要命的是,他会全身无力,他会无法掌控他的剑。
如果院门突然在这个时候打开,他不敢保证他的剑可以脱销而出。
他的第一个任务,很可能就会因此而失败。
失败的结果,他不敢想。
--作为杀手,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没有杀人,又没有被杀,那他就不是杀手,就做不成杀手。
--第一次就失手的杀手,不是杀手。
他伏在这里整整一天,出发前,甚至已经没钱给自己买个馒头。如果不是看他手里拿了把剑,相信,客店的小二会堵在门口逼他先付了这两天的住宿费。
他自嘲,一身武功,还不如一把三两银子打出来的剑!
在这雪夜,他伏在一棵大树上。他饿着肚子,他在等他的目标出现,他可能一击成功,也可能一命呜呼。
过了今晚,他可能成为唐斩,也可能成为王寇。
成为唐斩该不该喜?成为王寇该不该悲?
在这雪夜,有个杀手,他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