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遇袭
……
…………
蒲景离,我们其实在以前就认识过的,对不对?总觉得……我见过你呢。或许,是上一辈子么?
呵,我确实很傻吧?
可没有办法,很奇怪的就会想到这个。
其实之前也已经有所察觉——自己心里对你……那朦胧不清的爱恋。
只是自己不愿承认,一直鸵鸟样自欺欺人。
你说喜欢我——那时候,心里涌上的,除去惊讶,还有悸动……
蒲景离,其实……我也喜欢你啊。
你握紧我的双手时,手心传过来的淡淡温暖……那样,让人依恋。
可这温暖,却不得不挣脱开来。
……蒲景离,原谅我的逃避,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东西。
父亲、师父、师兄、家……还有后来的一切,无论如何珍惜,都没有办法,总会失去,总会失去。
失去一次,便痛一次。
那种死一般的痛楚,如剖心。
……最后,连生命,也被剥夺。
我想,我是不被祝福的人吧。
——现在的我,连自己的未来也掌握不住。
我,随时都可能死去呢……
吕逸说过的话,我没有忘记。
……害怕再次失去,是,很害怕。
我怕,我会失去你。
背负这样的恋情,你的身份,还有我的职责……我们走不远。
——这样想着,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
……既然如此,就不要开始罢。
将这份恋意,一点点的,努力地深深埋起。
……
把膝盖抱紧,我垂了头,额头顶在膝上。
雨里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仿佛要永远刻在脑里,留下铭心的记忆。
不死不灭。
话音犹若未止,鼻息轻轻喷吐于耳侧。
蒲景离说,他喜欢我。
……许久之后恍如觉醒一般,我猛然伸手推开他,自己也踉跄着退了两步。
雨已经下得大了,浇在头上,又顺着领口灌进衣服里,冰冷冰冷。
身体难以自禁地微微颤抖着,心里涌上的感觉让我几乎无法平静。握紧了拳,我拼命压制住自己。
我想,我要疯了。
抬头看他,我终于艰难开口:“蒲景离,你……”
蒲景离的手垂下来,放开了手里的伞。掉落地上后,那把伞轻轻随风转了半圈,最后停住,任雨水肆意冲刷。
他的长发很快被雨水打湿,蒲景离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我,恍若未觉。
顺着发梢、脸颊,雨水一滴滴淌下来,再他滑过瘦尖的下巴,慢慢滴落。
“如果不说出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蒲景离深深望我,双眸清湛,表情淡定安静,“都彼此坦白,这样不好吗?”
“我确实,喜欢你。”认真地说出这句话,他的神情依旧俊雅自如。
我动弹不得。
蒲景离走近我,唇角忽而轻轻扬起,他浅浅而笑,道:“吓到你了,是我不对。可是,我不想再拖。”
走近了,他拉住垂在我身体两侧的双手,手心传来淡淡温暖。
下意识挣了挣,脱不开。
“本来是想慢慢来的,可是,”蒲景离垂眸看我,继续道:“再拖下去,你只会继续躲避我——就像现在。”
“蒲景离,”我垂了头,终于失声道:“不要说了!”
蒲景离抿了抿唇,迟疑着轻声说:“怎么了?”
我深深吸气,让情绪缓一下,然后静静开口:“好了,今晚的事,我会忘了的。”
蒲景离微微皱了眉:“什么?”
我勉强笑笑,终于抽出手来:“好冷啊,都湿透了呢!”语气尽量的轻松,“也很晚了,回房早点歇了罢。”再笑不出来,我只能转过身去,用正常的步速往前走。
不要回头,不能回头。
——会看见他的表情,站在雨里的他,那样……受伤的神情。
直着脖子,我只看着前面,任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模糊双眼。
“许至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同时清晰。
“我会等,一直等到……你也能看清自己的心的时候。”一字一字,缓慢而清晰。
闭紧了双眼,再睁开,眼前瞬间的清晰,很快再次朦胧,我一直往前走,脚步没有停下来。
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手心里,再无温暖……
……
…………
好久没有失眠了。
害人精蒲景离。
嗯,不要想他!
不去想,不能想。
狠狠搓了把脸,我跳下床,快步走到窗前。
雨已停了,把窗推开时,清新的空气灌进来。
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眼前晃过一扇银亮的光,霎时扑面而来的寒冽杀气。
我暗道一声不好,心下疾喝一声“祈风”,身体已借着忽起的风势急急后退。
刀光已凝。横持于前的宝刀之后,那人的脸被黑色蒙布包得密实,只余一双精光闪露的眼眸于外。
眼眸眯起,黑衣人的声音冷冷:“哦?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你也有几下身手。”
我汗!哪里来的身手?那是祈风术好不好?!
罢,你当然不懂的。
我淡定看他,立稳后朝他微微一笑,低低道:“过奖!不知兄弟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黑衣人不答,倏地一扬手,桌上的灯烛被骤然点亮之时,他紧盯着我的眼眸突然瞪大了。
“你,你不是玺王?”他震惊。
我更惊,靠,大哥!你做的什么刺客啊??
黑衣人呆了呆,迟疑地再看了看我,转身要走。
笑话!能让你就这么跑了?也不先问问少爷我干不干!
简单之极的一个缚术之咒甩过去,我好整以暇地拍拍手。
很好,轻松搞定!
遭了捆缚,他的去势被阻,又抵不过惯性,沙包似的嘭一声重重砸在地上,脸上满满的震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说了你也不懂。我更得意了,踱到他面前蹲下,开始审问:“谁派你来的?”说着扯下他脸上的蒙布捏开他的嘴,防止他从惊慌中反应过来后服毒,又或者咬舌自尽。
呵,没想到这刺客还挺年轻。
嗯,难怪经验不足……
听我问话,黑衣小子一个字都没有哼,只愣愣看我,清秀的脸渐渐涨得通红。
正要再问,窗外已传来刀剑铿鸣之声。
坏了!蒲景离!
我急问:“你们来了多少人?”黑衣人已经不语。
呃,也是,他现在说不出话来……
可我又不敢放开他的下颔。
听起来,外面的人不少,我在这光这么蹲着根本帮不上忙,也不知道蒲景离能不能脱身!
着急起来,我用力把地上的黑衣小子拽起来,想拖着他走到窗边去,这时才看见自己手里攥着的那块蒙面黑布,来不及征求他意见,我抓成一团后直接往他口里塞。
数了数,那伙黑衣人明数居然就有八个!一个个手里抄着刀或剑,正训练有素地按着阵型变换位置,手里的家伙毫不客气地往蒲景离身上招呼。攻守有度,招式狠辣。
也不知道他们暗处里究竟趴了几个,我不是傻子,当然没有贸然冲出去添乱,只小心贴在窗边侧着头往外看,注意自己不被发现。
蒲景离被围在圈中,依旧应付得不慌不忙。手中长剑如虹,挥动间寒光胜雪;他的剑招直接利落,没有半点花架子。
黑衣人占不到上风,双方便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可这样耗下去,时间一长,蒲景离肯定撑不住!
暗暗忖度一下,依我现在的灵力,对付三五个已算勉强。
可绊倒一个算一个不是?!
不能再等!!
凝神,静念。
右手举至耳侧,我紧盯其中那个正与蒲景离缠斗不休的黑衣人,啪一声弹了个响指。
那人浑身一震,似乎自己也觉着奇怪,倒下前还侧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肩。
很好!顺利!
得到鼓舞,我士气大涨,继续瞄准下一个目标。
如此依样料理了三个,阵型不免乱了起来。看到其他黑衣人目露困惑兼又稍显慌乱的样子,我把背靠在墙上,乐得几乎要笑出声来!
要朝蒲景离扑过去的第五个黑衣人缓缓瘫倒在地上时,蒲景离偏了偏头,不露痕迹地望我这边看了一眼。
果然!暗处里还埋伏了人!不知什么时候,又补上了六七个黑衣人。
想再继续,倏忽间呼吸不觉一窒,眼前的景象忽而奇异地翻倒了半转,整个世界忽悠悠地跟着晃了一下,我忙伸手扶住窗台,一边缓而深地呼吸着,试图阻止这忽如其来……亦是意料之中的晕眩。
不行了,一时耗费的灵力太多……
我抬手,扶住额角。
哐当一声,矮桌上的灯盏被我碰落。
不好!
听到声响,黑衣人齐刷刷朝这边转过头。
杀气已近!
可现在的我根本再使不出祈风术来,一时疾退不得,我抬起头,眼睁睁看着一道寒芒划开夜色破空而来——
铮——!
面前的黑衣人手中大刀被铿然格开,震脱出手。
蒲景离一边将其他人格挡开来,一边沉声道:“快退后!”
我哪里退得?!
身侧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住自己的东西,我的身体又是一晃。
——可自己却没有倒下去。
蒲景离揽住了我!
蒲景离收紧手臂将我拥住,急道:“许至允,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我说不出话,摇头,结果又是一阵晕眩。
黑衣人还在涌进来。
蒲景离持剑而守,却渐渐力不从心。
心中警兆忽起!抬头时,另一侧疾刺而来的剑尖离蒲景离胸口已不到三寸之遥!眼看那人就要得袭成功,而蒲景离却是不及格挡——他结出的剑网还护在我这边,硬是将我周身罩得密不透风!
不!
——蒲景离!!
电光火石间,是什么,突然一耀而起?
大片的光芒愈来愈盛,如最烈的焰火轰的一下倏然爆裂,光芒弥散,黑夜被瞬间映亮。
身体猛然一轻,舒畅惬意,我不觉仰首,银色的长发于风中扬起,四散……
是谁,一直在唤着我的名字?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模糊不清。
阖上眼,手心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烧灼般。
——却觉快意!
耳边一瞬寂静无声,静默的等待中,仿佛千百年已流过。
像是期待着什么……心中,却慢慢清明。
倏然睁眼,右臂高高抬起,腕上绸带散落,银铃脆响。
紧握的拳突然张开,指尖遥点苍穹——
“缚!”
我启唇而诵。
霎时爆开的光芒,从手心一点由里至外地扩开去,迅疾无比,芒彩一时铺天盖地!
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剩一片银白光芒,耀目的惊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