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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聚散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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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见李真意愣着不动,心头火起,出言相讥道:“怎么还不走……竟舍不得么?”李真意低头不语,慢慢转身走过来。莫寒伸手道:“把手给我!”李真意眼光微微一暗,道:“离得不远,我自己走过去。”径直往前去了。莫寒脸色一变,眼中像要喷出火来,喝一声:“走!”打马从李真意身旁飞驰而过,黄尘铺天扬起,洒得她满身都是。

李真意怔在那里,呆呆看着那几骑隐没于街口。她就这样站了许久,眼中有泪滚过,她捂住脸,咬着牙竭力忍着,不愿意哭出一声。她慢慢往镇子里走去,步履沉重,好似那里有柴狼虎豹等着她一般。

街口等着莫寒的一个跟班,一见李真意前来,便引了她往镇子里的一家上等客栈走去。莫寒却已换了衣服在客房里等她,见她灰头土脸的进来,忍不住大笑,叫人端来洗脸水,丢了一条帕子给她,道:“成什么样子,还不去洗洗……”李真意默默地接过帕子,自去洗了两把,又喝了两口茶,低头坐在一旁。

莫寒哼了一声道:“那东西可取回来?”李真意在袖口上一撕,露出白里子,却是夹层,又从夹层里取出一块包成四四方方的油布来,丢到桌上。莫寒打开油布,却见里面是一张羊皮图纸,打开来看了一眼,抬头看着李真意,眼中有不甚欣喜之意,道:“果真是它?”李真意嗯了一声,并不多说。莫寒便将那羊皮图纸又用油纸包好,塞入怀中,见李真意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便道:“你受累了!爹爹这次定会重赏于你。”走至李真意近前,想要伸臂揽她进怀,却被李真意一闪躲开。莫寒连番被她冷落,不由得冷笑:“你倒是长进了……”

李真意这一趟行程,九死一生。她身心俱已疲惫,却不想被他这么一句便打发了,一时只觉前路渺茫无望,不觉凄然伤神。虽知莫寒生气,却也懒得虚意讨好,只是淡淡说道:“我并不敢,只是太累,想歇一歇……”莫寒面色阴沉,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他心头气恨,这个师妹往日里何曾敢有半点违逆他的意思,一向被他捏在手心里欺负,今日居然大反常态,不单对他冷若冰霜,进而还顶起嘴来。李真意见他神色不对,心中不由得怦怦狂跳,不知他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欺辱于她,便忙道:“我到自己的屋子去……”

莫寒淡淡地道:“我并没有为你单独准备客房,你,跟我住在一起。”他用手一指李真意,扬眉看她,唇间微有笑意,却残忍而冷酷。李真意身子陡然冷去半边,也不答言,开门便走。莫寒怒道:“不准走!”抢步上前,啪地一声又将房门推拢,伸手去拽李真意手臂。李真意左肘撞出,莫寒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还手,恼羞成怒,翻腕挥手一掌打向她背心。李真意被他扭住手臂,眼见不及躲闪,心里一急,右手已撒出一把金针来。莫寒大惊,放手倒翻出去,左袖一拂,数点金光尽入袖底。他站在那里,脸色铁青,将握成拳的左手缓缓松开,掌中齐齐整整六根金针。他道:“你竟敢……拿金针射我……”

李真意惊魂未定,紧靠门站着,手中又捏了三枚金针,道:“你若再敢犯我,可别怪我不讲同门之义。”莫寒不曾想她竟如此强硬,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心头虽然着恼,却觉得新鲜。又见她粉面含威,眉间一股凛然之气,另是一番韵致。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觉的便软了下来,道:“我不过跟你闹着玩儿,竟也当真……”一面说,一面坐下来喝茶,只觉额上汗津津的,拿袖子抹一把汗。想起先前那金针来势,也不禁生寒,心道:“这丫头竟也有这么凶的时候。”往边壁里点点头,缓缓道:“你的屋子……就在隔壁,哼,跟我同住一屋又怎样……难道怕我吃了你?”

李真意开门出去,到了自己的房中,小二送上饭菜来,她胡乱吃了几口,梳洗一番,便将门窗关紧,倒头睡去。她担心莫寒再来骚扰,一时之间并不能睡实,脑海里浑浑噩噩一片,有凌乱的人影浮动。隐约间一梦又是一梦,似乎出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她在梦里惶然无措,眼望着血光浸染大地,心中悲哀无限,只觉得天地都翻转了过来,不由得放声痛哭起来,正哭的天昏地暗,忽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好似万物倾倒,全都往她身上砸了下来,她这一惊,便直坐起来,睁眼一看,眼前锦衾薄帐,却仍好好的睡在床上。

李真意此时方知是做了噩梦,她一身尽被汗湿,冷不丁门缝里窜进一股风来,身上一冷,不由得机伶伶打个哆嗦。脸上濡湿一片,全是泪水,回想梦中情形,仍觉肝肠寸断。她怔怔地坐着,隐隐地耳边有个声音:“小姑娘只有五岁……”她猛然一惊,难道洛尘竟是知道她生世的人?她自小在幽阁长大,问起父母,别人只告诉她,她的父母早死了,是师父将她救了回来,除此之外的所有一切她便一无所知,甚或连父母的姓名。幽阁之中的门徒,大都不准用以前的姓名,所以一入门,师父便替她改了名字。可是她偏偏不肯接受,只认李真意这一个名字。为此,她不知挨了多少次打,最终这个名字是保全下来了,想来她的父亲是姓李罢。关于她的生世,洛尘究竟知道多少?一想及此,不禁心潮起伏,心道:“也不知日后还能否再见……”

腕上的乌珠在透过纱帐的光影里发出微弱的幽光,好似洛尘温和的目光。她低下头去,握住那串乌珠,木质的乌珠并不似珠玉那般沁凉,温热的,贴住她的手心。

洛尘回到断头坡之时,已是暮色苍茫。断头坡是一座小山,周围一带被浓密的红柳林包绕,有道细细的河流穿坡而过,据说那是天山上流下的雪水汇聚而成,因为有水源,所以坡下住了几户人家。洛尘与师父的房子却在坡顶的一片密林之后,洛尘牵马从小径绕过密林,来到一个小院门前,院子的大门紧闭,黑沉沉不见一丝动静。

洛尘心道:“难道师父还不曾回来?”开了门入内,将马牵至后院马厩之中,添了些净水草料,方回前面正屋。小院子里一幢三开间的瓦房,外首那间套房是他师父的住所,靠墙那间却是他的卧房。经过师父房门前时,忽听里面咳嗽一声。洛尘听出是师父的声音,吃了一惊,心道:“原来师父都已睡了。”他连着两日没有着家,也不知师父是何时回来的?师父虽不大管束他的行动,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又怕惊扰了他,当下猫了腰蹑手蹑脚的从他房门前慢慢地走过去。

他步子放的极轻,几不可闻,眼见就要到自己的卧房门前,忽听有人叫道:“尘儿!”洛尘知事不可瞒,懊恼之余,只有硬着头皮站住。只见一星火光闪动,屋内豁然间大亮起来。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走了出来,朗朗月下,清风徐动,吹得他银发银须并白色的衣袍一起飘舞,竟好似传说中的谪仙一般。小白奔上前去雀跃欢吠,围着老人直打转。老人伸手拍拍犬首,那小白立时便安安静静伏在老人脚边不动。

那老人便是洛尘的师父,洛尘一身武艺都是由他所传。只因老人从不在人前提及自己的过往经历,是以洛尘竟连老人的名讳也不知晓,只是称师父罢了。洛尘上前扶住他,笑道:“吵着师父您了,您老人家是几时回来的?”老人的面容如古井之水般波澜不兴,目光虽温和,却有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轻责,他淡淡地道:“怎么回来这样晚……吃过了么?”

洛尘道:“在路上吃了,师父用过晚膳不曾?若是没有,尘儿这就去给你做。”老人轻轻哼了一声:“等着你回来,只怕饿也饿死了。”洛尘甚觉难堪,只是笑。老人道:“昨晚鬼城那边狼嚎声震天,只怕你又去了。我就知道你改不了这毛病……”洛尘低声道:“弟子错了……”老人微微一笑,道:“我并未怪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原本没有错,怕的是你为了‘名利’二字来行此道,那可就大违为师当年救你的初衷了……”洛尘一愣,回过此话的味来,忙道:“师父,尘儿断无此想……”

老人叹了一声:“没有就好,我也知你心地纯良,只是……”他顿了一下,目光遥望远处,摇头道:“你在外奔波这两日,只怕也累了,去歇着吧。”洛尘见他欲语还休,暗暗猜度到了他的意思。师父这一生清心寡欲,与世无争,所以也不想自己的徒弟陷入江湖纷争,为了一点名利而争的头破血流。体察到师父的苦心,洛尘不觉动容,道:“师父放心,尘儿断不会做出有损师门之事。”他语气诚恳,老人点一点头,道:“我知道……早些睡吧,明日早起,把那套狂歌剑法再练一练。”

洛尘应道:“是!”老人转身进屋,关门之时却见洛尘仍旧站着不动,容色间有犹豫之色,便问:“怎么还不去?”洛尘迟疑道:“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跟师父说?”老人道:“进来说罢!”

洛尘随师父进了堂屋,从腰带里拿出一样物事递给老人。老人接过一看,却是块铜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道:“从哪里来的?”洛尘道:“我在白石滩打猎,不想小白竟在沙棘堆下发现了一具尸首,这东西就是那死人身上的。我瞧着眼熟,就带回来给您老人家看看。”

老人嗯了一声,将那铜牌放在桌上,道:“倒的确有些眼熟。”洛尘道:“月前来找您的那个姓木的,好像身上就有这块牌子。我看那尸首的身形倒有几分像他……穿的也是蓝布袍子……”老人微微皱了眉,沉思半晌,才道:“若当真是他,倒是件麻烦事儿。你明日带我去看一看!”

一夜无梦,破晓之时,洛尘已经起来。在院子里走了一路剑法,顿觉神清气爽。见师父房门未开,便洗漱一番,忙去烧水做饭。忙了一会,却不见小白来烦,打了唿哨唤它,也不见出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四处找寻一番,不单小白不在,竟连师父的坐骑也不见了。

洛尘心道:“难道师父出门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走到老人房门前叫了一声,也不见有人应,到房中一看,厅堂内果然无人。他不甘心,便又挨近卧房去看,这卧房平日师父并不准他随意进入,洛尘掀起门帘,往里面瞧。只见床帏半幅低垂,另半边却挂起,看得出床上并未有人。洛尘走过去,却见床上端放一只长长的木匣,木匣下压着一张字条,拿起来一看却是师父留给他的便条:“为师外出,留狂歌宝剑于你,好生习练。”

洛尘心头恍然:“原来师父又有事外出了。”当下打开木匣来,内里果然放着一把黑鞘长剑,在长剑上面却有一本小小的书册,上面用隶书规规矩矩写着四个大字:狂歌剑谱。那剑谱素日师父已不时有授,只是那长剑洛尘却从未见过,只见剑柄两面各嵌着三颗红色宝石,光彩夺目。拿起来往手上一掂,只觉沉甸甸的,颇有些分量。他缓缓拔剑,一线光芒从黑皮鞘一泻而出,扑面只觉寒芒四射,剑气森森,隐约刺得肌肤生疼。只那么轻轻一扬,十步以外的那把马尾毛掸上的鬃毛便纷坠而下,不由赞道:“果然是好剑!原来叫狂歌剑。跟师父教我这剑法一个名字,倒配了套了。”

他左看右看,喜不自禁,高兴了一会又觉疑惑,自语道:“不是让我带着去看尸首吗?怎么倒忽然独个儿走了?”转念一想,师父行动匆匆,不告而别,必定是有要紧的因由。寻思一回,忽而想到昨夜与师父的一番谈话,心里微微怔忡,暗道:“不会是为了那件事吧?”

当下将剑谱跟狂歌剑又放还匣中,知这两样东西贵重,便想找个妥帖的地方藏起,在卧房里转了一圈,却觉哪里都不安稳。无奈之下,便将木匣往床底下一塞,这轻轻的一塞,便只听嗒的一声轻响,床下面竟显露出一个暗格来。

洛尘甚觉惊奇,他一向循规蹈矩,不经师父允许,从不进这屋半步,所以并不清楚师父卧房里竟还有这样的机关。他才将木匣放进去,卡嗒一声,暗格竟已自动关拢。洛尘吓了一跳,在床下面摸索半晌,也未找到开暗格的机括,心道:“师父叫我练剑,我这下拿什么来练?”起身来在卧房各处寻找机关,心浮气躁,一时间也难以得窍。他心里记挂师父安危,两件事一时难以周全,索性丢下此事不管,关门闭户,从马厩中牵了自己的白马出来,一路往前日打猎的白石滩寻去。

等到了那里,却没看到一个人影。他下马在埋尸首的沙棘堆旁转了一圈,却见顶上的沙棘被乱丢在一边,他当初分明将沙棘盖在顶上,心里诧异:“这沙棘堆被人动过,难道师父已来看过?”一时间心思纷乱,想不出这事情跟师父有什么关系?只好打马回去。

到瓜田镇时忽觉口渴,见天时尚早,便去东头茶肆喝茶。茶肆里并没有客人,甚是冷清,店家便端来茶点坐着与洛尘闲聊。店家道:“怎么不见你的大狗儿?”洛尘一笑:“那狗儿偷懒,今日不肯跟我出来。”他师父有命,不准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故而洛尘从不在人前谈论师父。店家不禁也笑:“难怪你今日没打着猎物。”洛尘道:“改天我打只黄羚回来给你下酒。”正聊的入港,忽见一队回纥骑兵经过,队伍中间却有一个盛装的回鹘少女,头戴镶金嵌玉的帏帽,帏帽四缘垂挂珠帘,恰好遮住面容。隐约可见面目婉然姣好,帘后一双眸子明亮灼人,眨也不眨盯住洛尘。

洛尘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脸上发烫,转过脸去。却听店家低声笑道:“那姑娘看上你了……”洛尘红着脸道:“别开玩笑……”正说着却见那队骑兵停下,少女下马走进茶肆,洛尘见她直直向自己走来,吃了一惊,下意识站起身来。那少女用回鹘语说了一句什么,语声清脆,好似黄莺出谷。洛尘平日跟回纥人来往的少,并未听懂那是什么意思,茫然无措,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店家笑道:“这位姑娘说,她认识你的。”

那少女一笑,点了点头。洛尘颇感意外,奇道:“我没见过姑娘,你怎么会认识我?”少女微微仰起头来,面帘向两侧散开,玉颜展露,只觉她目若星辰,瑶鼻檀口,美的惊心夺魄。少女用汉语道:“我知道你……你是沙漠王子。”

洛尘仔细回想,这般惊艳的女子多叫人过目不忘,可他却浑无印象。听少女后面那句话,不禁有些发窘,道:“我不是那个人。姑娘认错人了……”

少女着急道:“怎么会不是呢?我这一辈子可都记得你,是你从狼群里把我跟我的族人解救出来,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哪。”她语速甚快,难免带了点回鹘语的腔调,抑扬顿挫,倒颇有韵味。

洛尘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想来那时天黑混乱,无暇看清所救之人也是有的。他蒙师父教诲,素来救人之后便即离去,故而救了些什么人,也并不清楚。如此一来,反叫人觉得他来无影去无踪,神秘莫测。人们不知他端的,愈发的憧憬无限,便为他取了“沙漠王子”这个名字,以示敬意。洛尘却并不喜欢将这些事情到处宣扬,每每遇到有人疑问,便扯东答西,胡乱应付了事。此刻他便也是如此,故作糊涂道:“我最怕的就是狼,又怎会去狼群里救人?姑娘真认错人了……”

回纥少女见他一再否认,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定,盯着洛尘有些迟疑起来。门外一个穿着甲胄的回纥将领在外面喊了一句,似乎在催那少女走。少女答应了一声,往门外去了,与那将领用回鹘话说了一阵,那将领往茶肆里看了一眼,下马与那少女一起走了进来。

那将领正值壮年,浓眉深目,颇是威风。他径直走到洛尘面前,用汉语问道:“是你救了药勿葛部落的族人?”洛尘摇头道:“不是,这位姑娘认错人了。”少女不置信的看着洛尘,神色间有些许失望。那将领对少女道:“希莉娜,他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们还是走吧。”想了一想,从腰间解下一把金鞘短剑,鞘上錾刻繁复花纹,金光闪耀,华丽无比。遂递于洛尘,道,“既然眼熟,便以朋友相待,我是回纥的海盈阙达干,这把乌金剑是我随身之物,日后如若相见,可以此剑为裱。”

洛尘知这短剑价值不菲,但回纥人素来豪爽,如若不受,反而无礼,便只得伸手接了,道:“在下洛尘,多谢厚赠。”也将背上所负乌木雕弓取下,递与海盈阙达干,道,“这把弓虽不值钱,却随我多年,权且留作纪念。”海盈阙达干一笑收下,拉了希莉娜道:“走吧!洛尘朋友,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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