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茗点亮一盏油纸罩着的白铜提灯,倚了门楹幽幽向外面的夜色里张望。一抹阴云拉过,遮住满月,于是那盏灯成了整个世界仅有的光源,却什么也照不透。静静地,只见草庐旁菊花谢了一地。
蓦之从门里探出头来,道:“娘,爹还没回来么?”
贺青茗道:“你饿了?饿了就先吃饭罢。”蓦之道:“不饿。”她慢慢走到门外,雪白的羔裘衬着剔透小脸上的坚定神情,“我和你一起等。”
贺青茗轻叹了一声:“夜冷风大,会冻着的。”这句话像个咒语般,话音甫落,原本平静的夜间乍然有风刮来,卷起满地细碎的残金。蓦之俯首望着落英飘散,眼里淌下一股凄伤,低声道:“它们真可怜,就算到了地下,也不得安宁。”
贺青茗却为女儿语中强烈的不祥之意而猛地一颤:“蓦儿,你……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她放下灯,将女儿搂在怀里,“爹只不过到外头把阵法变动一下,很快便回了。爹会保护你的。你不是正在吃药么?不是正一天天好起来么?蓦儿,你不是想去北方么?”拭去蓦之眼角的泪花,她柔声许诺:“过了今夜,明天一早便带你到北方去。”
蓦之仰起头,注视着母亲的双眼,道:“去哪儿都好。”她的声音无比宁静,“我只想跟你和爹在一起。”
贺青茗心中一酸,没再说什么。她抚摸着蓦之纤细的脸廓,五年了,这孩子和她的父亲如此之像,骨相中带着那样的清绝,好似一柄秀丽明亮却能将人刺痛的小剑。五年了……在那之前又是怎样呢?她想起一个寒冷而温暖的冬夜,她此生此世唯一的孩子没有任何预兆地进入了她的生命。她的丈夫后来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做“蓦之”。蓦然至之。
她与他相识的时间其实远远不止五年。最初她不过是颍中富豪府里的下贱丫头,而他是眼神冷冽的游侠少年,年未及冠,也学大人束了发,骑一匹乌骓马奔腾而过,那是九天之上自在回旋的风,本不该停留在她卑微的视线中。
那时她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成为她未来的丈夫。
她伺候的富家少爷与人赌钱,输了,身上银两没带够,就拿她当牲口一样押给别人抵债。几个赌徒把她拖到小巷,准备施暴,恰被他路过看见了,他便出手救人。
她从未见过那么高明的武功,连想也不敢想象。那些赌徒虽说也都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但他的武功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何况他还那么年轻。
然而风只是吹拂过她,并不曾有任何眷顾。
她只记得自己拼命地追着他,不顾一切地追着他,就像一心渴望飞扬的尘土跟在风后面奔跑。直到他勒转马头,十四岁的小婢跪在清俊孤傲的少年面前。他说,你起来。
她不起来。
她说她印象中自己的身世,那在饥荒中死去的母亲和被乱兵的大刀砍下头颅的父亲,说战争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一切痕迹,说世途坎坷飘零孤苦,说朱门深院里不见天日的黑暗。她说,先生……让我跟着你吧。我无处可归,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她说,先生,我会一辈子服侍你。
终于她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那个静静听完她所有讲话的少年的默许,跟在了他身边。终于她触摸到他为人知和不为人知的一切,他的沉默和桀骜,他的冷峻与刚烈。再也没有别的使女和书僮,一直是她跟随着他,看着他加冠成人,看着他与师兄对决,看着他被逐出颍川,看着痛苦消沉和不甘沦落的挣扎为他打上岁月的烙印。她陪伴他浪迹天涯,那段日子她是最懂得他的人,但她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结为夫妻。
或许只是一次借酒浇愁后的放纵,他们有了肌肤之亲……然后她有了他的血脉。随之而来的是令她难以置信的名份,一日他的朋友来访,他指着身怀六甲的她对友人道:“这是拙荆。”
她不知所措,甚至不知是否应当感到欣喜。
没有高堂,没有媒妁,没有嫁妆,没有彩礼,没有凤冠霞帔金杯合卺,没有花烛下挑开盖头那一刹那的相望与等候,突然而然地,她就成了他的妻子。
近半夜时分,吕荻才回来。踏着碎菊,立在柴门外,八月十五的圆月从密云中露出细细一弦,熹微的月光投在他玄袍上,仿佛沾染的尘埃。
贺青茗将他迎进屋去。饭菜温了又凉,只剩些微热气。她还要去温,吕荻道:“你也饿了,坐下来吃吧。蓦之呢?”
贺青茗道:“我先喂她吃过,现在睡了。”她垂下眼帘,“原本她一直是想等你的。”
吕荻没再说话。灯火悠悠,两人相对而坐,瓦罐里盛着野山参煨的鸡汤,其余几样小菜都很精致。吕荻却很少动筷,只有当贺青茗夹给他,他才勉强吃一点,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地喝酒,酒樽一空又重新斟满,里面几瓣金菊似乎都被冲褪了些颜色。
贺青茗放下筷子,颤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吕荻摇了摇头,道:“我只是累了。”他闭上眼睛,“很累很累。”月华流进窗棂,照着他持杯的手,那手给玄色衣袖一衬,越发显出没有分毫血色的苍白。贺青茗咬着下唇:“我去烧点水,给你洗洗。”边说边起身。
吕荻叫住她:“不用了……等下我来。”在妻子柔弱的眉睫间他分明看见不亚于自己的疲惫。忽然他掩住唇,一声声地咳嗽起来,放下手时,玄黑衣袖的边缘多了一小块难以察觉的更深的印迹。贺青茗脸色变了,她知道吕荻从来不曾咳嗽过,即便是在最冷的冬日里,最凛冽迅猛的寒风下也不曾。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握住吕荻冰凉的手,将酒杯硬生生地夺开:“先生,就算是答谢别人救了蓦儿,你也不必……不必如此为难自己。”
吕荻嘴角淡淡一牵,仿佛是笑。“你怨恨我么,青茗?”冷不防吐出这句,他又补充,“怨我当年救的人是你,不是蓦之?”贺青茗身子一震,避开目光,终于轻轻摇头:“怨恨先生,我哪有这个资格。”
从什么时候起,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知道这是个梦,只要稍一触碰他视线,梦就会破裂。她知道在御史台的那半年,消磨他的远不止一次又一次的暗杀,那是江湖的手段,庙堂要杀人只会更凶险。窃窃私语说她婢作夫人,说一身清白的御史中丞伦常失秩,以婢为妻。她知道他没低过一下头,知道他为了找回她流落北方的契书,替她除没奴籍,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也许是偏要和那些世家望族周旋到底,也许,因为他自己同样出身寒微。
她唯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爱她什么。要留住什么。
她望着尘土,而他望着风。
当他要耗尽全身真气替她逼出剧毒而不顾年未满月的女儿时,她才算是第一次反抗。梦幻空花,第一次,她想从这飘渺的、她窥不透也摸不到的梦中挣破出来。哭叫,推搡,齿间鲜血淋漓,毫无作用。他不知道她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么?本来身子就弱,这回产下女儿已是勉为其难。可至少她知道,还有一把刀能伤他最深……你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女儿。你要的是一个延续香火血食的后代。
贺青茗像那时一样低低啜泣,她曾是那么了解他,然而化身利刃的隔阂又将他们剖分得如此疏远。吕荻望着她,移席起身,逃离云雾的月光毫无保留地照射下来,映得他全身如沐严霜,眉发都沾上了银白,恍然一下就从盛年步入了苍老。他道:“你先去休息罢。待会儿到我书房里来,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贺青茗听他声音,像一棵即将枯死的树,竭力地在她面前绽现出最后一点生机来。她使劲捂住嘴,不想让自己哭得大声。她明白,有许多划痕,是他们再怎样嵌合于彼此的牵系中,也抹不去的了。在一直侵蚀着他、摧折着他的孤独前,她是这般无力……也许最好从一开始就仅止于交换。那个女孩追在风一般的少年马后,而他最终留下了她。她想那时她只不过本能地渴望保护,而他,只不过出于寂寞。
古旧的瑶琴擦拭干净,胶上断弦,调出几个音,竟有些嘶哑闷钝。
吕荻已经沐了浴,更了衣,他座前一个只有冬天才会摆出来的兽足炭盆正缓缓烧着,一卷卷的诗钞、文赋、经籍在里面化为灰烬。所有的呕心沥血,所有郁郁之余的随笔遣兴,都决然地埋葬于火中。少了那些书,狭小的房间更显得空旷冷寂。
贺青茗走过来,为他披上一件大氅,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她看着炭盆里黯灭的纸灰:“……不带去北方么?”尽管他的藏书她没读过许多,也知道其中的珍贵。吕荻不言,手指抚上那具旧琴,他已多年未弹,指法虽没生疏,奈何那琴对他已生疏了,有意逃避他的指尖,不肯奏出昔日的行云流水来。贺青茗站在他身后,心里被-干涩的琴弦割得一下一下抽痛。
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的伴侣应该是芳蘅杜若般的女子,顾盼遗光,长啸如兰。那是真正能与他相知的人,而不是她,除了朴拙寡淡的陪伴,别无一物。她生于尘土,从不曾妄想得到比那更多的东西。她跪伏在那少年面前,说“一辈子”,只求做他的丫鬟仆妇,从不曾妄想过,要做他的妻子。
可她还记得那个冬夜……那个毫无征兆的冬夜,缄默与喑哑在某一刻有了她希图的回声。她向他索取着自己贪恋的、而终于尽数向她敞开的事物,那微小的觊觎……没有长梦,没有丝毫的风,只有一个野草般的少年,在与她相爱。
贺青茗陡然坍落下去,脸庞紧贴住他孤直的脊背:“先生……我们回来时的地方去吧。”
那曾让她以为会永藏心底的话水一般流淌出来,她靠在他背上,突然感觉他胸腔里迸出无声的叹息,只一刹那,如灰尘溅散。这一刹那她感到搂住他的双臂蓦地空了,好像她拥抱的只是一个虚无,慢慢地才被现实填塞。他的脊梁在她的紧贴下极细微地颤动,吕荻轻轻道:“是我亏欠了你。”
他从不曾说过这样的话,然而这一次说得无比认真。“我只想强求自己的命,不愿强求你。可到底,还是你一直照顾和迁就我……而我却全未想过你。”
贺青茗用力抱着吕荻冰冷的身子,泪流不止,只要他再说一句,她指不定就会立时崩溃,但久久的静寂后,他说的却是:“……你们先走吧。”
贺青茗愕然道:“先生……?”
吕荻道:“你立刻带着蓦之,连夜从东南方向翻山出谷,先到白水津等胡公子,今夜过了,我就去找你们。”他语气虽平静,话里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决。贺青茗胸中一紧:“你呢?”吕荻道:“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也好做个了断。”
他双眼微仄,绽出一瞬寒光:“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找到这里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贺青茗急急握住他手腕,转到他面前:“是来寻仇,还是来问罪?”吕荻冷然道:“或许二者皆有。”贺青茗面色惨白,颤声吐出四个字:“风檐寺人!”
风檐寺人纵使不是当朝皇帝最宠信的近侍,也是内闱中第一高手,背后来历更是玄秘莫测,听命于他一人的“紫陌”与北魏的“承明庐”相似,都属为朝廷控制的武林力量,但行事多在暗处,手段之狠辣无论朝野都人人闻之色变。五年前“紫陌”中一员、风檐寺人的义子龙卮使“梦幻空花”之毒行刺吕荻,被吕荻所杀,仇怨便自此结下了,是不是为师出有名而找的一个借口,则无可得知。
怀璧其罪……公山不寐最后的告诫清晰在耳。那些人看上的是什么?八恺之一吗?或者……
吕荻恍惚中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放心,除非风檐亲至,紫陌一干人没有一个是我对手。只是……”他没再往下说了,因为已看到贺青茗红肿的双眼。敌人不清楚来了多少,但那无疑比公山不寐更难对付,他们要的并不是他的一句答允,而是他的性命。
贺青茗声音激动了起来:“你既然早有觉察,为什么不昨夜就和胡公子一起走?”吕荻道:“他们在暗中窥伺时机,如见他一人出去,怕打草惊蛇,不敢妄动,但我们一起,就说不准了。我不能牵累他进来,况且也想和你,和蓦之留在这里,至少是今夜……”他轻轻低语,“青茗,你知道,今夜是中秋啊。”
他站起身,披了从门口洒进来的月光往外走去。贺青茗中心如噎,跟在他后面。他的背影那么孤峭,仿佛独立支撑起整个天幕的山峰。模模糊糊见卧房的门开了,女儿在里头睡着,她知道是无法避免今夜的诀别了。
吕荻抱起女儿,给她穿上外衣。蓦之并未深睡,在他怀里颤了颤眼睑:“爹……”她一下张开眼来,纤弱的手臂搂上父亲脖颈,那声音里的喜悦倏然绽放:“你回来了!我们这就走么?”
吕荻道:“是,这就走了。你和娘先走。”蓦之道:“你不一起么?”吕荻柔声道:“我明天就来。乖。”蓦之似乎直觉到什么,叫道:“不!我要……”
她身子忽地一软,伏在父亲怀中,再也出不了声了。吕荻的手指轻轻按在她后颈,封住了她穴道。他把她抱给贺青茗,从袖中取出一包玉粉和大半囊令君香,道:“我都备好了,隔夜子时到丑时间给她服用,每次各取两钱,服完为止。”又取出一个严严实实的小包裹,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包中物的形状,“这个你贴身藏好,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它在你处,否则必招致杀身之祸。”贺青茗满面泪痕地看着他,每一句话俨然都预兆着他要就此远去,今生今世永不再与她们重逢一般。
吕荻交代完这些,与她相望片刻,终于道:“……倘若明天日落前我还没赶到,就不用再等我了。”
贺青茗压抑良久的哭声一瞬间决堤,没想以为会屹立万年的山峰竟有了动摇的迹象。她紧紧捏住吕荻的衣袖,只是重复着一个字:“不……”吕荻垂下眼来,抚开她被泪水粘在颊上的碎发,道:“青茗,你向来都明白的。”
是啊,她当然明白。风止息了,尘土落地,只不过辗转换个去处,早在这些年间她已跟他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可或许是当初的一句话不经意成了誓言,她仍习惯了每当他离开时点一盏小灯,等他回来,再把灯吹熄。每一日,每一旬,每一月,每一季,日升月沉,花开草青。她望眼欲穿,却又害怕真的见到他失意而归的身影。每一次他回来,灯火灭却,她都以为从此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贺青茗道:“先生,我等你!”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那时说了,一辈子,你是点头答允过的!”吕荻对上她含满期待的星眸,坦然答道:“好。只要我还活着,哪怕还有一口气,千山万水,都会来与你们相见。”
贺青茗胸中似有尖刀乱绞,依旧强作欢颜:“真的么?”忽觉气息一暖,已被吕荻揽入怀内。这一刻她只希望自己整个人是块薄冰,就这样贴在他心头,被她往昔不敢奢求的温存一寸一寸地化掉。
耳畔是千钧之重的两个字:“一定。”
玉轮轧露,缓缓驶入密云之中。就在天地刚漆黑下来时,一点惨绿的荧火倏然跳起,仿佛暗夜里伺机噬人血肉的厉鬼的独眼。
这道鬼火,却是发自一个“孩童”纤细的指尖。
那张看似十来岁少年的面孔在绿光下分外妖异,他左半边脸生得相当白净秀美,不辨男女,右边面颊却爬满丝丝黑纹,十分丑怪可怖。他穿的是蓝靛短裈,戴的是五色细珠,一副湘南莫徭族孩子的打扮,那粉妆玉琢的半边脸容却隐约透露着枯朽的苍老。极少有人知道,莽山牯姥教甘华老祖座下的“阴魍”龙乞乞,竟是这样的一个侏儒。
鬼火在空中探了一圈,又回到指上,龙乞乞道:“所谓的九宫元纬阵,倒也稀松平常。”他声音尖细锐利,同样阴阳莫辨。这话是对旁边一位老者说的,那老者高瘦如松,白须长垂,须眉间松树皮般干皱的脸一片木然,并没有些微反应。
一名青衫文士分开夜色走到两人中间,道:“元纬阵是奇门遁甲中一等一的阵法,主持这阵法的也是不世的奇才,但只要蔺老在此,谅那人插翅难飞。”他语中并无谄媚,而是对自己一行势在必得的自信。蔺姓老者依旧面无表情,也不言语,有若天聋地哑一般。龙乞乞和那青衫文士飞身掠向静夜里黢黑无光的草庐,而他竟是双足贴地平平滑动,袍裾曳过草丛却不发出半点声息,身法奇诡无比。
忽然,万籁俱寂中,响起一声弦音。
那弦音有些涩,但极为闲逸,一响过后,余韵飘渺,却化成了一道宽广无形的壁垒,拦住空中两人的扑掠之势。两人身形落稳,又听得琴声袅袅而来,节拍疏松,清寥古澹,宛如远山之间有人踏歌而舞,步步踏灭四下里萧森的金戈之气。
青衫文士蹙眉道:“效仿诸葛武侯弹琴退敌?当我们是司马仲达么?”
一抹飞鸿远逝的泛音滑过琴弦,那奏琴之人冷冷道:“司马宣王一代枭雄,虽不足与魏武比肩,却强过尔等偷偷摸摸的鬼蜮小人万倍。”声忽一扬,如雷霆乍起,“还有三个,都出来罢!”
四野随着他的话音落定而倏地一静,只不过瞬间的死寂,庐舍前出现了另外三人。一个面色煞白的瘦高个年轻人,一个臃肿到认不清眉目的胖子,以及一个紫衣少女,再加上先前的长须老者、青衫文士、徭蛮侏儒,六人分别锁死六个角度,恰布成一局精密的“六合封阵”。奏琴者也不意外,道:“‘赤蛰郎君’臧文祀,‘鬼哭手’申百忧,‘紫芝青眉’施未胭,还有这边‘通灵犀’蔺甲师,‘霁虹珠’辛翎,莽山传人龙乞乞,很好。久闻‘紫陌’出动向来只遣一干一支,这次却来了甲、乙、辛、巳、申、未六大高手,当真看得起吕某啊。”
臧文祀阴恻恻地道:“足不出户却能知晓我们底细,定舆门的‘苍生察眉术’果然神妙非凡。”吕荻道:“苍生察眉,察的是云龙风虎、望气五采之士,你们还不配。”
他原是抱琴端坐于屋顶上,此时已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环视诸敌,神情泰然自若。那青衫文士辛翎仰首望着他,忽而一笑:“吕参军?或是……吕中丞?究竟该如何称呼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