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科尔沁草原上的冬季来了。
风从北方吹来,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卷起已经开始枯黄的牧草,翻涌着层层波涛。粼粼的河水开始变浅,很缓慢的移动着,似乎随时都会凝滞一样。只有天空还是一样的深远和宁静,透出淡淡的冷调的蓝色。白色的云轻轻滑过,无声无息。
牧民们忙碌起来,准备度过漫漫的冬天。有人开始在毡房的四周围上厚实的毛毯,并且加固支撑毡房的木柱,以防范冬季的随时会来的狂风;有人将牧草割下,扎成一捆捆的草垛,晾干,为牲畜准备过冬的草料;妇女开始为家人缝制冬衣,孩子也跨上马背,往来于营地和草场之间帮助大人做些活计。
呼兰茉真走在草原上,抬起头看着东方。清晨的雾气笼罩在她的眼前,看不分明。但是心里却分明见得到那千里之外的白山黑水。她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期盼,但是每天能做的就是在一睁开眼睛的时候习惯性的将颈中的珊瑚串握在掌心。
圆润的珊瑚珠子贴着她的掌心,似有一丝冰凉,又似带着淡淡的温热。
“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那个名叫多铎的少年曾经这样说,他掌心的温度似乎依稀还在心中流转,即使草原上的风向疯了一样在她的耳边呼啸,但那份温暖似乎从来就不曾消散,每每就是这种温暖使得她有了每日站在苍茫的草原上,遥遥望着东方的力量。
有一天,会在目光尽头,出现一匹如飞的骏马,载着那跑马的少年,带着一身风尘出现在她的面前。少年的腰间挂着银鞘的匕首,镶着名贵的宝石,那时她的小哥哥第一次杀狼的佩刀,代表着一个男子的勇气和责任。
每每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都会露出淡淡的微笑。
相信我,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等着你回来……
繁华的盛京已经是飘雪的天气了,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飞舞,静静盘旋在空中。天色还早,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两旁的店铺都上着门板,只有孤零零的酒旗茶招挂在门外,轻轻晃动。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两个少年自西城门驾马进城。他们飞快的掠过街道,高大的战马嘶鸣着迈步狂奔。
拐弯的地方,前面披白色斗篷的少年突然勒了马。后面的一个少年穿着镶白旗军装,也随他停了下来。
“爷,不回府吗?”军装少年凑上前问道。
“等等。”前面的一个皱着眉头,想了一想,突然掉转马头,“先去十四贝勒府。”话音未落,一鞭子已经抽在马儿身上。
两匹马像一阵疾风一样掠过,飘雪的街道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零星的雪花静静的落在每个角落里。
多尔衮才刚刚把一碗奶茶端在手里,就听见门外传报“十五爷到了”。话还没听完,多铎就已经满脸微笑的站在他面前了。
他一时恍惚。几个月不见,这小子又长高了也更加结实了。脸上也少见孩子气,而是多了几分成年男子硬朗的棱角,斜飞入鬓的眉毛愈加的英气逼人,明眸如星,薄薄的唇勾起一个微微上翘的弧度。
“哥!发什么呆啊?”只是这脾气没变,多尔衮不由微微苦笑,端着奶茶的手还悬在半空,手里的茶碗却早就落入多铎手里,半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已然下肚了。
多铎低头又吮了一口,因为喝得猛,烫得吐出舌头来直用手掌扇。
“你急什么?又不是没有了。”多尔衮嗔怪道,劈手夺过茶碗,吩咐下人再热一碗奶茶来。
多铎呵呵一笑,转身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团椅里,翘起二郎腿来优哉游哉的晃着。
“你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多尔衮转手把手里的茶碗放下,问道。
“刚到。”多铎满不在乎的回答,随手拿过一间摆设把玩起来。
多尔衮皱了皱眉,上前拿过他手里的物件,说道:“刚回来不进宫去见大汗,跑来我这里,给他们看见又是一番道理。”
多铎仰面看着他,愣了一愣,笑道:“哥,怎么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得怕起事来了?”
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多尔衮从下人手里接过奶茶塞进多铎手里:“我怕事?我怕事是因为你小子太能惹事。你快点给我喝完进宫去。”
“我知道我知道。”多铎笑嘻嘻的答应着。
“你知道你知道……哼,你要是知道就快点走吧。”多尔衮瞪了弟弟一眼。
“哎,哥,我真的知道。”多铎将喝了一口的奶茶搁下,起身站在多尔衮的面前,“你说的,要忍耐的嘛。我听你的了,要不然鬼才去给他打天下呢。”
“好了,你的话还真多!”多尔衮急着打发他走。
多铎想了想,又笑了起来,对着多尔衮嘀咕:“哥,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多尔衮警惕的看着他。
“我……”多铎顿了顿,眼珠转了转,笑道,“我想求大汗指婚。”
“嗯?”多尔衮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弟弟,“指婚?”
微笑的少年难得腼腆的点点头,白皙的脸上竟浮起淡淡的潮红。
“是谁啊?”多尔衮莫名其妙的在多铎脸上打量着。这一场仗莫非还打回一个福晋来?
“科尔沁的小格格,玉姐姐的小妹妹。”
听到那三个字,多尔衮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多铎一愣,自知失言,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半天才喃喃说道:“呼兰茉真。”
此时的多尔衮早就没有心思听这些了,他满脑子都被一张沉静的素颜占满,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他呆呆的站着,眼睛凝定在前方某处的虚空里。
“哥?”多铎推推他的手肘,捕捉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他蓦然回神,口中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轻轻的“啊”,回头看着同样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多铎。
“啊,这个回来再说,你先进宫去见大汗。”
多铎愣了一愣,认真地点了点头:“哥,那我先走了。”
多尔衮沉默着点点头,抬手扶上自己的额头,似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那些已成往昔的往事似乎又开始在心中翻滚。科尔沁草原,碧天白云,骏马驰骋,敖包相会……所有所有都一起涌进他的脑子里,似乎要将他永远困在那段回忆里。一时间他头痛欲裂,不由得紧紧皱起眉来。
情到深处,常锁眉间。
多铎走到门口,忽而停住,慢慢得回头过来,看了哥哥一眼,郁郁轻叹,遂又去了。
多尔衮抬起头来,看着多铎的背影一点点的远去,心中忽然有一种悲凉,似乎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系着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两人的命运锁在同一个宿命里。
不!他的手指霍然握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多尔衮咬紧嘴唇,目光锐利。咫尺天涯的痛苦不能在重演一次!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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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得看着小草……
为了你我也要坚持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