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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对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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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的黄昏。

所谓双龙峰,是两列并行的山峰,中间有一深壑,那遥遥相对的两个最高峰,便是双龙峰的龙头。

马上就要日落。

彩霞染红了山野。山涧内落下重重的阴影。

一棵树下,站着面色凝重的印惜,那条伤疤今日仿佛显得更加明显。看着映着霞光、一身宝石蓝的十三郎缓步走来,印惜眯起眼睛说道:“你来晚了。”

“但我还是来了。”

印惜点点头:“东西呢?”

十三郎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印惜双眼眨也不眨,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接过那个纸包,眼睛里放射出一丝兴奋的光芒,用有些颤抖的手指揭开包书的宣纸。

但他在揭开宣纸的那个瞬间露出了万分吃惊的神情。

接着他感到杀气逼近,不用抬头,他知道:十三郎的剑,近了!

印惜的身体忽然象弓一样朝后弯去;十三郎的长剑贴着他的胸膛横扫而过。

那本宣纸包裹的书籍‘唰’远远飞了出去,书本上豁然写着‘离骚’两个隶书大字。

印惜拔剑,一脸诧异。若不是他反应敏捷,只怕他此时早已身首异处。

十三郎面若冷钢,目光凌厉。

“你!”印惜话音刚落,十三郎长剑又至。印惜不再多想,挺剑相迎。

印惜错就错在他想当场检验一下十三郎给他的狱龙剑谱是不是真的,所以他挑在金狼门外交货。

十三郎敢对他下手,也是因为两人相约在距离金狼门三十里之外。

若是在金狼门内悄悄进行,十三郎如何能奢望和印惜做最后的殊死一搏而不至于招致所有人闻风而至?

这几日,十三郎考虑了两天两夜。

他夜不能眠,日不能餐。他万万没想到,印惜居然巧遇冰玉而且认出她来,更想不到的是,印惜竟然把几件看似不相干的事件串成了一条线,把他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的事情摸了个水落石出!

他该怎么办?交出《狱龙剑》吗?如果不交,那么冰玉...... 他这就前功尽弃了!可如果交了出去...... 所谓一山不能藏二虎,有了《狱龙剑》的印惜,绝对不会按照他说的漂亮话办事 ---- 共同主掌金狼门。相反,他一定会找时机过河拆桥、灭了他十三郎。此外,十三郎只有《狱龙剑》上半部,印惜若不肯相信此为事实,只会因此怒火中烧,一举翻脸。

交也不得,不交也不得......

黑夜里十三郎枕掌而卧,渐渐横下一条心:只有背水一战了。

假如他死了,那么这是天命;冰玉也会在他死后被揪出来,但他已经尽力、可以暝目。假如他赢了,便还有机会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将万般罪过嫁祸于印惜,只说印惜欲盗《狱龙剑》被他撞见,印惜便将之邀约出去欲以巧言令色收买,十三自不愿成为一丘之貉,于是印惜便起杀心,二人难逃一斗。

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十三郎怀《离骚》上山。

西天的彩霞如此绚丽,映得山头上两人一身血红。

这是怎样一场厉斗,那两把剑‘叮当’不断。印惜内功更胜一筹,而十三郎则有狱龙剑之威。

这样旗鼓相当的两人,竟然在半个时辰之内,将两把利刃打到卷刃。

日已坠。

天边的彩霞渐渐黯淡下去。天光已微。

这是决一死战。二虎相争,虽必有一胜,但也必是两相残伤。

印惜挂了彩,但他的剑上也有十三郎的血。最后一抹黄昏下的两双眼睛,如同杀红眼的野兽的眼睛,莫不是精光迸现、只想把对方生吞活剥。

十三郎使出了‘舍身屠龙’。这是《狱龙剑》中最冒险的一招,是要放弃守护全身法门、集中进攻,乃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才敢用的招式。

他到底杀了印惜。

他的剑刺穿了印惜的咽喉,印惜倒下的时候,喉咙里沽沽的冒血,他的两眼放射着惊恐的光芒。

可是在十三郎的剑刺入印惜的咽喉的一霎,印惜的剑扫过十三郎的右臂。

十三郎失去了一只手,而且是他持剑的右手。他的右手紧紧握着剑飞了出去,长剑斜插入地,他的右手还保持着原样姿势握在剑柄上。

十三郎望着眼前的断手。

他的目光同样惊异。

他准备好自己死,也准备过印惜死,但他没有准备过印惜死了、自己失去了右手。

为什么不是左手?为什么不是左手!

他瞪大了目光看着鲜血喷涌出来。

没有右手,他在金狼门便毫无价值可言,只怕岷枫连杀都不会再想杀他,他日后在金狼门的命运...... 只怕连只狗都不如!

他愣愣望着自己的断手,在心底冷笑。镶泗输了;印惜也输了;他自己,也输了。岷枫,将不战而胜。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脚步声,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他猛然回头,诧异地看见最后一线霞光中走来了冰宴。冰宴望着他一步步走来,然后目光落在他的断手上。

“你的手,”冰宴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不赶紧处理,下面丢的就是你的命了。”

冰宴从十三郎的衣襟下摆撕下布条,紧紧绑扎在他的断臂上。喷涌的鲜血渐止,她又在伤口上缠绕上更多的布。十三郎感觉到激战和失血后带来的万分疲惫。

冰宴说:“下山吧。不要再回来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离开金狼门。”

离开金狼门?

十三郎心中如果划过一道闪电。离开...... 自由?...... 是的,能离开金狼门的人,都是死人。如果他‘死了’,自然可以离开......

冰宴探手擦去他脸上一抹血迹:“这阵子印惜看你的目光古怪。那天夜晚我看见他去你的院子,便有所怀疑,因为你和他素来老死不相往来。我在屋顶上都听见了。关于冰丫头,关于所有的一切。”

冰宴的脸上浮现起温柔的笑容:“我曾厌恶过你。我以为你真的亲手杀了小麻雀......”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蹲下来从印惜脚上脱下一只鞋甩在一边:“这是绝好的机会,十三,把他推下涧去!然后你走吧,我会让人们相信你和他在此地同归于尽。”

十三郎明白了冰宴的用意。冰宴要毁尸灭迹,造成两人同归于尽、坠入深涧的假象。

他和冰宴一起把印惜推下深涧。印惜的尸体迅速下坠,变成一个小黑点,溅起一个水花,然后被激流冲走。

“师姐需要我留下什么做证据吗?”

“你已经留下了。你的剑,还有你的右手。”

十三郎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剑和自己的右手。他转回头来,双目有无限的感激。

冰宴的神色感慨,有由衷的喜悦和祝愿,还有某些十三郎看不懂的东西。

“走吧。现在就走,去找你的小麻雀,从此不要再出现......”她这样说。

奇怪的是她的左脸被毁,而十三郎却觉得冰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美艳。那是因为她的眼睛,此刻闪烁着绚丽温柔的光芒。

十三郎‘扑通’跪了下来。他单手着地,给冰宴磕了个头。他站起来深深望了冰宴最后一眼,勉强说了声‘师姐保重’,便转身而去。

所谓大恩不言谢。因为大恩之下,没什么可以表达真实的感激之情。所以十三郎没有说感激的话。

十三郎顺山路飞快的奔跑。

转过第三个弯的时候他抬头朝双龙峰望了一眼。从这个地方刚好可以看到他和印惜激战的那个崖,那里,冰宴小小的身影站立在灰蓝的天幕间。他向冰宴挥了挥手,冰宴也向他挥了一下手。

然后他继续前进。又过了几个弯,他又可以看见那个崖了,但是冰宴的身影已经不在那里。

十三郎想:师姐一定回头朝金狼门内去了。

但是十三郎不知道的是,冰宴此刻跌倒在崖顶,这夜便会寂寞地死在这双龙峰上。

十三郎还不知道的是,在他和印惜展开激战的时候,池暝正藏在林子里。印惜安排池暝埋伏在那里,如果十三郎敢耍什么花招,池暝也可出来助印惜一臂之力。但冰宴尾随而来,引开了池暝,然后确保池暝无法分身助印惜一臂之力。

事实上,这次冰宴居然险胜池暝。大约当一个人拼死一搏时便会有超乎寻常的力量和勇气。池暝,居然死在冰宴刀下。但冰宴中了池暝一剑,背后又着了他一掌,震碎肝脾。如果不是天色已经晚,十三郎自己身受重伤,素来细心的十三郎本可以发现冰宴的身后每一个脚印都踩着血迹。

她强忍剧痛上得山顶空地,看到眼前的一幕,自知内伤惨重,必将不久于人世,于是做完了她认为她平生做的最好的一件事:让他逃走。

她在十三郎下山的时候咬破了中指,在他用来包裹《离骚》的宣纸上写字。她写的是:印、十三、仇杀俱亡。

她毫不容易写完这几个字,在崖顶上强自站起来,刚好看见十三郎从很远处回首,于是她也对他挥了挥手。

这个时候她哭了,好像胸中闷着许多东西要从眼睛里宣泄下来。紧接着她咳出一大口血喷在地上,还溅了许多在那张宣纸上。她紧紧抓着那张宣纸瘫倒在地上,掩腹大口地喘息。

冰宴仰望着天空,眼神越来越空洞,残存的思绪飘过她的脑海。她脑子里飘过很多张脸,有横尸林中的池暝,有十三郎,有冰玉,最后是死在她剑下的、她过去的情人对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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