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玉依稀记得,十三郎第一次到她房间里看望她的时候,她正躺在陈旧的大床上,瞪着眼睛看天花。
那个时候她该是刚刚进入金狼门不久、练过十几天的武,刚刚知道十八般兵器长的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她仍旧见了玉青、还有其他弟子会暗自发抖,仍旧在劈叉的时候会疼的想哭。
她和十三郎的白狼的一场大战,在金狼门几乎是无人不晓了。年幼时的冰玉每每回想起来,身上的汗毛还会立起来。金狼门在她的双目中,太怪了,也太冷酷了,赛过了她知道的任何地方,她都不知道这样千里迢迢投奔而来,是对,亦或是错。
那天晚上武叔给她送来晚饭。她仰头问他:“武叔、武叔,为什么十三郎要我练武?”
“不练武在金狼门做什么呢?”
“为什么来金狼门就一定要练武?”
“好日后为金狼门效力。”
“效力吗?效什么力呢?”
武叔没有看她,但是叹了口气:“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冰玉没有继续问下去。但她明白了,明白她日后要做的事,一定比和白狼打架还要可怕。
那天傍晚冰玉躺在床上,看着黯淡的光线中天花上一片漆黑、任凭意识毫无目的的漫游时,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冰玉勾起头一看,来人竟然是十三郎。那是十三郎第一次到她房间探望她。十三郎穿着一身灰色的细布衣服,领口露出竖起的洁白中衣衣领,腰里扎着灰色的缎子腰带,尽管脸色略显得苍白,他看起来十分俊朗。
冰玉局促地坐起来。在十三郎面前,她越来越感到害怕。
十三郎在床前的旧椅子上坐下来,一双黝黑的眸子扫了她一眼,问:“这两天跟着大家,武功练的怎么样?”
冰玉支吾片刻,十三郎点点头道:“开头就是这样的。自己多练习练习,慢慢就习惯了。”
冰玉小声说:“我不是练武的料子。”
十三郎道:“你不练好武功,就没法在金狼门活下来。”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练不好......”
十三郎轻叹一声道:“我能在今狼门活得好好的,那你也能。”
冰玉突然拉住十三郎的袖子:“十三郎、十三郎,我还是下山吧!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十三郎眉头一皱:“下山?”
看着面前那对深邃的黑眸里似乎刮起了台风暴,冰玉不由噤了声。十三郎站起来,冰玉的双手从他的手臂上滑下来。
“离开这里?你想都不要想。”
“可是......”
“可是什么?!下山你能干什么?讨饭?挨饿?你不是受不了吗?怎么,现在改主意了?!是你央求我给你一条生路的,我不是太上皇大老爷,我没那么大本事让你变成千金小姐、公主皇后,这就是我能给你找的唯一一条生路!别人能走下来,你为什么不能走?!这里苦是吗?你以为下山你会有其他活路吗?你知不知道今年河南、安徽发大水,许多人饿死,甚至有人饿极了吃自己的孩子!你以为你有什么能耐活下来?就算你能活下来,你一个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将来能有什么下场!若是被卖到窑子里卖肉倒还好了,否则恐怕你被人劈了、煮了、奸了尸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冰玉傻傻的瞧着十三郎,他的目光显得那么凌厉,如同两道利剑,他的语气是那么冰冷,仿佛冬天井上结的冰。虽然她不能完全听懂他在说什么,可是有一点非常明确,十三郎生气了。而十三郎生气的时候,她感觉恐慌。
十三郎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进了金狼门的人,只有横着出去的。即使师傅烦了你,愿意让你活着走出去,我也不会答应!你再敢打这个主意,下次白狼就不是吓唬吓唬你的!”
就这样,冰玉就在金狼门留了下来。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以后会做什么,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因为她全部身心都放在了练武上,如果有时间,她还要念十三郎给她拿来的书。她每天精疲力尽,回了自己房间只有倒头就睡。十三郎很少来看她,事实上,他几乎神龙见首不见尾,冰玉几乎就没怎么再见着过他。有时候武叔会过来探望她,她会很感激,毕竟她在金狼门有些不合群,也跟别人不一样,只有和沉默的武叔能给她带来一丝平静。
好几次冰玉很想抱着武叔大哭一场,因为只有武叔似乎还关心她。可是她没有轻举妄动。在金狼门,她已经开始学会不要冲动行事、什么事情都往心底里压一压,不管她心里多苦闷,她都不敢轻易流露出来。
她该怎么办?她想过千百次,但没有一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秋叶落尽了,冬雪飘落了,然后,春花又盛开了。终于,她不再思索,只是尽量地去做、机械地去完成任何人对她的指令、吩咐,包括十三郎。
武叔有时候看着冰玉会暗自叹气。冰玉脸上时常带着木然的神情,她看来随时都会被强大的训练压垮,她的眼泪仿佛随时都能迸泄而出。十三郎似乎不大管冰玉,如果管起来冰玉也吃不消 ---- 武叔有次听说十三郎路过练武场,看见执训官训斥冰玉,说冰玉马步蹲的不好,十三郎十分平静的对执训官说:以后每天吃了晚饭,让冰玉一个人在操场上蹲一个时辰的马步,头上还要顶花盆,手上挂铁坠,若摔掉一个花盆,再蹲一个时辰。据说有一次冰玉三更天才回房睡觉。
他不大明白为什么十三郎会把冰玉带进金郎门。他在金郎门做一个打杂的仆人已经很多年,他知道这么多年里,十三这孩子沉默寡言,不做冲动的事,可这次有点怪。武叔看得出,冰玉是个可怜的娃娃,在外头一定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欺负。但,进入金郎门,以她这样的条件,她能脱离苦海吗?事实上,他十二分的不赞同十三郎 -- 转眼冰玉已经在金郎门呆了快一年,可她的武功还差的远,练功永远都还是那么吃力。这个小丫头,迟早有天会被金郎门压垮、吞没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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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漏发了这一节]
六风波
在冰玉来到金郎门次年初夏之时,发生了一件要大不大的小事。
前一天的傍晚,冰玉下了操默默一个人往回走,走到一个拐角,听见武叔唤她。抬
头看去,武叔站在前面不远处对她说:“冰丫头,待会儿过来吃红烧肉。”冰玉习
惯性地点点头。
但就这么件事,第二天却引发一场纷争。
第二天,新来的弟子在一起练武,吃午饭的时候,有两个少年从她面前走过,学着
武叔的声音说:“冰丫头,过来吃红烧肉!”另一个捏着嗓子答:“哎,我就来!”
冰玉一愣,脸上顿时涨得通红,但是只有忍气吞声低下头继续吃饭。那两个少年还
有其他少年都轰笑起来。冰玉咬着嘴唇,小小的胸脯上下起伏起来。
两个少年更加得寸进尺,甚至开始讥笑冰玉是武叔的小媳妇。众少年有的笑得前仰
后合,有的顿足拍手。这些男孩子刚对男女之别懵懂莫名,这样低俗的玩笑,似乎
让许多人受用得很呢。
一浪又一浪的哄笑之中,冰玉忽然抬起了头。有人笑:“快看呐。小媳妇生气啦!”
话音未落,冰玉已然扑了过去。她仍旧只是个孩子。她忘记了什么招式、套路。她
只知道:我要咬断他的喉咙、我要抓伤他的脸、甚至抓瞎他的眼睛!我要让他痛!
要让他讥笑我的喉咙里只会发出恐惧的哀嚎!她疯了。当时所有的人渐渐都噤了声。
他们都想:冰玉疯了。或许,这是因为冰玉永远都显得这么弱小,永远都显得怯生
生?总之,这时的冰玉,完全象 --- 一个疯子。
直到这段日子负责管教他们的执训官瑶呈出现,暴怒地把地上的两个人拽开,狂怒
地质问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包括冰玉。她只是在喘气,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嘲笑她是小媳妇的师兄,
胸脯起伏不停,浑身都在发抖,太阳穴仍旧在突突地跳。执训官扬手,‘啪啪’在
两人脸上重重地各留下一个红印。冰玉的脸,立刻肿起半边。
这时冰玉看见十三郎的身影从操场门前走过,于是她的心,不由自主漏了一拍。
十三郎本只是路过。他本只是那么转头扫了一眼。然后他站住,微微蹙了眉,缓缓
走进操场的院子。他的宝石蓝锦缎长衫上,绣着的金色兰花在白日下反射出亮光,
刺入冰玉的眼。
“这是怎么回事?”十三郎慢慢地问。
瑶呈虽是门内银牌弟子,却是新近才拿到的银牌。金狼门是不论资历排辈份的。一
切的一切,某种程度上,就看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牌。因此瑶呈从地位上还比十三
郎略低一些。于是瑶呈恭敬地回答:“两个弟子不知为什么打架。你看,”他指着
那个挨打的少年,“木希的脸都被抓伤了,冰玉的嘴也破了,可他们谁都不肯说发
生了什么事。”
十三郎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池暝脸上。池暝的额头上不由自主渗出了汗。尽管这是
初夏,但这汗,本是不该出的。
可是十三郎的目光最后转到冰玉身上。
十三郎淡然开口。
“多日不见,长进不小啊。竟然敢动手打自己的师兄了。”
冰玉怔了一下,低下头去。她好委屈。可是面对这个猜不透的十三郎,她能争辩什
么?
池暝暗自松了口气。
十三郎冷笑了一下,继续慢慢地说:“人太清闲的时候,就会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我看你是力气太多了,没处用了。”
冰玉蓦地抬头:“我没惹事...... ”
十三郎扬手在她另外一张脸上打了一记耳光,虽然不重,但足以把冰玉和其他人镇
住。
“顶嘴?”十三郎冷冷瞥她一眼,冰玉打了个冷战,紧紧咬了牙齿,眼睛开始感受
到湿润的泪水的刺痛。她垂下头去,握着拳头,尽量地忍住。这个时候,无论如何
她不能掉泪。即使她不甘、她愤怒,但她不、能、落、泪。
十三郎说:“很好,看来你还有的是力气。很好、很好。那么,你就跟我到我的院
子里走一趟,我今天亲自盯着你蹲马步,看你什么时候把力气用光,什么时候算完。”
冰玉暗自打了一个寒战。她真的怕跟十三郎相处。在他面前蹲马步?她觉得她会瘫
软在他面前。
池暝不由挑了挑嘴角暗自冷笑一下。而十三郎突然侧头倏然射过来一瞥,顿时让他
寒意顿生,嘴角上那抹刚刚露出的笑容,僵在脸上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十三郎转身离去。冰玉垂着头跟在十三郎身后走了。
她第二次进入十三郎的院子。
那只白狼正在院子里看一丛花。白狼转过头来瞧了她一眼,耳朵转动一下,又咧了
一下嘴,吐出红红的舌头。冰玉怔了一下,不禁寒从脚起。但白狼立刻转过头把鼻
子凑在花丛下嗅着什么。也许吸引它注意力的,是一只甲虫,或者一只蝴蝶。冰玉
不得而知。因为她在十三郎的授意下开始蹲马步。她的手上挂着铅锤,头上顶着一
只细瓷水碗。
她这样一直蹲下去。夏天天黑的晚,一直到了晚饭时间之后很久,太阳的威力才渐
渐的弱了下去,那团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的火球,现在在挂在西面山边,如同一个
橙色的大柿子,映衬在彤红的霞光之中。
而冰玉则无心欣赏如此美景。她饿的浑身发冷,身上只打哆嗦,其中一个原因是头
上的水碗和双臂上的铅锤,让她的脖子、手臂和身体酸痛不已。
十三郎早已不知去向。安静整齐的院子里只有那只白狼和她。
冰玉的眼睛酸涩无比,却又流不出眼泪来。她只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了。
“呃---”卧在她面前的白狼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喉头发出威胁性的咕哝。冰玉立
刻将低垂的手臂抬高。
有时候,冰玉会不自觉地羡慕这只没有名字的白狼。它什么都不用做,只用跟在十
三郎身边,便会受到很好的待遇。而她呢?她呢......
有人推开院门走进去。院子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响。白狼跳起来,凝视着门口
的方向开始摇尾巴。冰玉不敢扭头,生怕水会从头上的碗中洒出来。
然后,一个挺拔的胸膛出现在她视野里。织锦的蓝缎,上面绣着花鸟。是十三郎。
十三郎把冰玉头顶上的碗拿下,又取下挂在她手上的铅锤。
冰玉这才站直身体,低着头,等候十三郎发落。可是十三郎没有训斥她。他说:
“饿了吧。”
冰玉没敢回答。她生怕自己答错了。她听见十三郎的声音说:“进来吃饭。”然后
他的身影从她面前离去。
“进来呀!”十三郎发现冰玉没有跟着自己,便从房间里招呼。他的身影在黄昏的
房间里,显得有些朦胧。她迟疑一下,认命地进入他的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十三郎的居所内室。这里每一处都显得那么精致。她早已想到十
三郎住的地方会是这样别致的,就和他人一样,总是收拾的干净、利落,不失少年
英气。她对自己说: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十三郎有十三郎的命,而她终究都会是
叫花子、要饭的命......
她这样想着,完全没注意到十三郎召唤她。
接着,十三郎的足尖出现在她眼皮低下。
“叫你坐下,你怎么不动?”
十三郎的声音竟然出奇的温和。但即使如此,冰玉仍旧没有动,甚至没有抬头。她
看见十三郎的右手抬起,一直来到她下巴底下。
十三郎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眼望着他。接着,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十三
郎微微笑了一下。他笑的时候眼睛很亮,眼角微微有些往上弯,薄薄的嘴唇在苍白
的脸庞上显得如此红润。
他笑的时候,居然....很漂亮。
“你怎么了?”
冰玉呆然,望进那对星眸当中,仿佛被吸了进去。这一刻,十三郎仿佛又化身成为
她心目中的那个仙子哥哥。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十三郎有时象恶魔,有时又会对她
这么好。
十三郎继续说:“来,把饭吃过再走。武叔说你饱一顿饥一顿,那样不好,嗯?”
看见冰玉仍旧傻傻地不说话也不会动,十三郎干脆拉起她的小手,把她带到桌子前
面,让她坐下,然后他自己走到窗下的矮榻上倚着抱枕看着她吃。白狼走过去,跳
到他身旁卧下,十三郎抚摸着白狼的皮毛,神色沉静而温柔。
十三郎低声说:“那个和你打架的男孩儿,号为池暝,是金牌弟子印惜看好的人。
我不便责罚他。而且,这件事若闹大了、捅到师傅那里,我不能保证师傅责罚的对
象不是你。毕竟,师傅目前眼里看着最不爽的新进弟子就是你。所以,我不能说他
错,不能让事情闹开去。”
冰玉慢慢的把一块鸡肉送进嘴里。鸡肉很香很滑,可是她吃得不是味道。
沉默在屋子里慢慢散开来。
直到冰玉鼓起勇气开口说话,打破了寂静。
“我更没错。”她嘟囔说。
“你没错,也有错。”
冰玉的筷子定定地停在碟子里。她咬起了嘴唇。她用她十一岁的小脑袋仔细想,就
是想不通,她哪里错了。
“这件事,不管起因如何,都是两个新来不久的弟子争执起来。而你是最弱的弟子,
却敢和年长的弟子单挑,你本事不小。”
冰玉再次咬紧嘴唇,定定地看着十三郎。他的话,她总是无从辩驳。
十三郎收回目光,抚摸着眯起眼睛貌似打盹的白狼:“以后,你离他们所有的人都
远一点。你还小,他们也还年少,以后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不要明显地跟他们
做敌人,那样对你没一点好处。也不要跟他们任何一个人太过亲近。没到紧急关头,
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的朋友,根本不可能分辨出来。而且,你如果跟某个人距离
太近,难免在做决断的时候会偏袒他一方。如果这个人倒了,很容易把你也拖下去,
就好像一艘沉船把周围的漂浮物一同卷下水一样。知道吗?”
冰玉喃喃道:“可是...... 可是执训官说过:大家都是同门,都是自家人......”
“我在训教新进弟子的时候,我也会说同样的话。但,金狼门是个强者生存、弱者
淘汰的地方。为了自身利益和安危,今天看来是朋友的人,明天可能就会害了你。
因此,在金狼门,不要轻易对任何人太过信任,不要与任何人结成同盟。”
十三郎凝视着她,似乎迟疑了一下,又补充说:“现在你还小,但我还是要告诫你:
不要对他们任何人产生所谓的‘感情’。在知道谁可以信任之前,所谓的‘感情’,
只会影响你行为处事的原则,这会是你自身一个很大的弱点。”
冰玉拨着碟子里的菜,低声说:“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然后她又说,
“今天的事,真不是我找岔儿。我...... 也不想给十三郎惹麻烦。”
十三郎叹了口气:“我相信。可你现在是金郎门最弱的人,就算有我在你身后撑腰,
撑的了一时,能撑的了一世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又找谁去呢?”
冰玉抬头惊问:“为什么这么说呢?你...... 怎么会不在呢?你会到哪里去嘛?”
十三郎的唇边泛起一抹微笑:“随时随地,我,都可能会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啊。”
冰玉没敢再问,因为十三郎虽然在微笑,但他的眼神却有一丝无奈。虽然只有一点
点,冰玉却捕捉到了。
她低声问:“如果你走了,那我该怎么办呢?”
“就把自己当成隐形人,不要挣扎,不要反抗。现在的你还没有到能够挣扎反抗的
时候。”
冰玉不再问话,默默低头扒饭。夕阳的金色余辉从敞开的窗子射进来,穿透安静的
空气,笼罩在冰玉削瘦的肩头。
房间里,只有筷子碰触到碗边的轻微声响。
十三郎突然自言自语似的说:“从我这窗子里看夕阳,总是特别的美。”
冰玉闻声抬起头,正看见这样一副画面:一个风华正茂的锦衣少年,斜倚在窗口矮
塌上,左手轻轻的抚摸着伏在塌上打盹儿的一只白狼;他深邃的目光注视着窗外青
黑色远山顶上的红色斜阳,他的神色看起来是那么安宁,可他似乎又在想些什么;
金色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显得那么好看、英俊.......这副画面,深深的
嵌入冰玉的脑海里,以至于多少年之后,冰玉都无法忘记此情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