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不知身在何处。
只记得一片茫茫荷花,红萼绿叶,亭亭而立,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煞是好看。鼻尖仿佛也真的嗅着了弥漫的荷花的芬芳。
……荷花香好啊,只要不是帝女花香,什么都好。
迷茫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湖绿色的锦帐。
熏着淡淡的昂贵的熏香。
湖绿色的帐子上,停着一只碧色的蚱蜢,指尖轻触帐幕,荡开一片波浪。那蚱蜢也随着漾开去,荡得几荡,依旧牢牢停在锦帐上。
原来是绣上去的,这般稚趣,几可乱真。她不由失笑,却引动胸口一阵剧痛。
她……蹙眉,思绪退回到坠崖的那一刻。看来是得救了,又可以继续祸害人间。只是,这里又是何处?
忽然,帐子被人掀起一角,探过一张温婉的女人的脸儿。唇红齿白,肌肤如玉。“你醒了?”呖呖莺声中有浓浓的惊喜。
“这里是……”她开口欲问,却发现喉咙嘶哑。
那女子一边斟出杯茶水喂到她嘴边,一边道:“这里是舒府。”
暖暖的茶水滑过咽喉,解救她冒火的喉咙,仿佛琼浆玉酿。“你是?”
房门突然开了,一个丫鬟匆匆进来,一见到站在床前的女子,连忙行礼:“夫人!”
夫人?舒府……心中好似有一枚石子重重落到心湖。恍然若失。
席红泪深深吸口气,伤口有撕裂般的痛楚。微微皱眉。又是一个打着清河心思的女人吗?先是莫然,再是她,总是两个女人,一个男人的把戏——不过,她只是被舒洛言救回来的人,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拜托,这个舒夫人可不要对着她来清河那套把戏。
“我只是来看看席姑娘醒了没有。”舒夫人柔柔的笑。
“奴婢刚才去取午膳了。”一边放下手中的食盒,一边快步走到床边,为席红泪垫高枕头。“席姑娘,你可总算醒了,你足足昏睡了三日呢!”
三日?她怔愣。
“好了。你先出去吧,”舒夫人挥挥手,打发丫鬟出去,“我和席姑娘有话说。”
“是。”丫鬟行了礼,这才离开,又把门带上。
伤口好疼啊。席红泪静静躺在床上。真是要命,这么重的伤,看来要养一阵子了。不过好在应该没有伤到心脉。
闭目养神。等舒夫人开口。
“红泪,红泪,伴与胭脂同坠。莺莺燕燕茫茫,谁晓年年恨长。长恨,长恨,今后休闻休问。休问,休问,痛断肝肠寸寸。窗前月度黄昏,无言独对酒樽。樽酒,樽酒,杯里朱颜消瘦。消瘦,消瘦,可是痴情依旧?——红泪,真是个好美的名字。不知我可有福分叫你一声‘妹妹’?”舒夫人坐到床边,凝视她惨白的脸色。“皓质呈露,铅华弗御。妹妹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实在难怪我家大人……”
来了来了。她是不是应该接问一句“难怪什么?”,好让这位夫人继续?在心里叹口气。席红泪只觉得头开始发涨了。
为什么不让她直接掉到崖下算了?
“洛言他,没被别的什么,只是性格喜好结交朋友,平时又不拘小节。往往见了小姐女眷也不知回避,如同兄弟好友般招待。有时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结了误会也不知道,倒害得别人费心思量,——耽误了青春。”
席红泪冷哼一声。恐怕“费心思量”的是她舒夫人吧?光是烟水楼那两个绝色,已经是她的大敌了。
细长的手指轻轻掠过她鬓边,将一缕碎发挽到她耳后,修得精巧的指甲,用凤仙花染成潋滟的红色。“妹妹这般漆眉星目,好俊秀,怎能叫我家那个糊涂的大人耽误了。”
“闭嘴。”唧唧歪歪,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接叫她不要自做多情,不要勾引舒洛言不就得了。吵死了。
“我自然知道这话伤了妹妹的心,但姐姐也是一番好意,不愿看到你将来神伤……”噪音乍然而止。舒夫人瞪大眼,看着从身上挪开的手指。
“十二个时辰之后,哑穴自解。”她已经警告过了,可是这个女人拿她的话当放屁,还自古自说个不停。总算是舒洛言的夫人,她没办法学莫然那样一瓷枕头下去,毫不讲情面地砸晕她,所以直接点她哑穴,一指定乾坤。
耳听舒夫人匆忙离开,脚步声有些微的慌乱。心中竟有松口气的感觉。
世界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