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是沉寂的黑夜。
养了好几天的伤,总算可以坐起来的席红泪,默默坐在窗前。
明月如钩。斜斜挂在天际。夜色阑珊。雪,飞扬。是点点从容旋转飞舞的洁白晶莹。火盆中燃烧的木炭,偶尔发出劈啪声响。融融暖意被半开的窗户散尽。
火红的烛光映上她白纸般脸色,染上三分红晕。眉目间,有莫名的寂寞。这寂寞,是与生俱来的骄傲的附带品。淡淡的,氤氲在眼中。伴随着凌厉的眼神,另有一种傲然不可攀的凛然之美。
忽然有细不可闻的乐声,隐隐传来。
席红泪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举手将窗户尽开。
月光如水,宛若有淡雅香气。
老树冰花下,白衣女子赤足立在雪地之上,双手捧一叶,啜在唇间,吹出飘渺不可闻的乐声。盈盈秋波,若月下仙子。
“黛黛?”席红泪冷冷哼了一声。
乐声乍然而止。抬头,灿眸艳若春花,却是一样的寒如夜星。举步向她窗下而来,袅娜端庄的身姿,仿佛圣洁的观音踏莲而至,洁白的玉足在雪地上留下淡淡印记,转瞬即被飞雪掩盖住。
席红泪的眉微微皱了一下。“可以了。”在她靠近前止住。
她可不会忘记莫然的说法——“黑白无常”。这个说法,虽然听来可恨,但却连她都找不到反驳的办法。因为这个说法,连她都觉得,实在是太贴切了。也因此,更是让她觉得要命。黛黛的那身白衣,在她看来,很是扎眼,尤其是站在她身边的时候。
当然,要命的不仅仅是黛黛的白衣,还有她这个人。
她止住脚步,在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住席红泪。“听说你受伤了?”
“可惜还没死。”一定是謇语那个死丫头。又出卖她!可恨!不过,她五日之前受伤,黛黛就得到消息,还能赶到这里。她只能说,黛黛的轻功实在是匪夷所思,叫她不能不“思”到别的地方去。
她像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竟然有惋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席红泪没有死,她也不能就这么扑上去,就此打杀她。
席红泪牵动嘴角,冷笑一下,并不感到意外。反而的,很痛快。只要她活着,就可以打击到这个一直想要她死的女子。还真是方便啊。更让她痛快的,是知道,即使她重伤若此,黛黛也只能眼巴巴看这个杀她的好机会就这样稍纵既逝,而不能冲上来补上一剑。
即使是为了黛黛,她也会顽强地活下去的。
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黛黛冷冷地说:“宫主派我来辅佐你。”眼下之意,顺便监视你。
就近监视,她倒想知道,怎么有人和她一样那么恨席红泪,欲杀之而后快。必要的时候,她会帮手的。
“好。”既然要玩,难道她还会怕?她连莫然那个魔头都能应付,还对付不了这个恨她恨得很明显的下属?
冷冷瞪她一眼,转身翩然而去,如夜幕上绽开的雪白的百合。
席红泪眼神沉淀,嘴角是不可觉的玩味的笑意。指尖在烛火上极快地弹点一下。
一朵火苗纵上梁上。
伴随轻盈的笑声,粉紫的身影自梁上落下,真是莫然。
“总有宵小趴在梁上,也不嫌累。”眼中有笑意,只是脸色却是金纸般苍白。
嘿嘿笑笑,仿佛半夜不睡觉,来爬人家的横梁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完了,”食指直接指上席红泪的鼻尖,“白无常来了。”完了完了,那个比席红泪还僵硬,不像活人的黛黛来了。哼哼,席红泪有得烦了。
“比不上你。”要说麻烦,谁也比不上莫然。她要是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那个奸臣呢?”不会把聂怀谷也带来吧?搞不好要拆舒府的门墙呢。
“我偷偷来的。”
“莫然,”席红泪忽然正色,脱下手上的手镯交给她,“帮我查出来历。”
漆黑半透明的皓石,在红融融的烛光映照下,闪烁神秘的光泽。
为什么舒洛言会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
为什么他要坏神水宫的生意?
为什么会有一幅没有落款的画?
为什么有人要刺杀她?
为什么黛黛会这么快就到中原?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在公主迎亲那日开始,接踵而至。好像有一只手,在推动事情的发展。叫她不得不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