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烛火在烛芯上轻盈跳动。屋角烧得火红的碳盆,仿佛里头燃烧的是火热的激情。
白玉瓷瓶中腊梅开得正好,吐出沁人芬芳。
相比屋外,梦般孤寒的夜,这个温暖的房间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烛光下,舒洛言一手执书,一手却是酒盏。金黄粘稠的酒液,散发出熏然桂花香气。
忽然,一阵寒风入室,扑灭烛火。卷起尤带火星的碳灰。
嘴角隐约有笑意。
“别动。”冷然的警告,自身畔传来。
脖子上有些微凉意。借着屋外檐下的灯笼,他微微侧头,看到笼罩在黑暗中洁白如玉的脸庞,瞧不真切,却如暗夜中一朵最清香的白梅。深邃的眼眸,宝光流动,不可方物。
剑上寒光映上他脸颊,照出他悠远眼神。
舒洛言从容笑道:“月下挑灯看剑。席红泪,好像每次见面,你都会给我看你的剑?”这个通缉画像曾经贴满城的女子,好像很钟意她的剑。上次总算只是拔出一半,这次全出鞘,还架到他脖子上,下一次,估计会直接刺过来。说实话,这个习惯不太好。有这么个两边带刃的东西架在自己脖子上,总是不太得劲。
“这是我自酿的桂花酒,有没有兴趣尝尝?”手里的酒杯向她挪去几分。
刺痛!他可以感觉到脖子上的皮肉被利刃划破。
看来佳人没什么心情。
苦笑。
“你手上的镯子自何处得来?”席红泪单刀直入,问得明白无废话。
“家母所赠。”他也学她,回答地毫不拖泥带水。
剑锋有细微的僵直。“令堂可尚在人事?”
“在!”猜到她心中所想,他大声回答,直接扼杀她刚萌芽的希望。他可不要莫名其妙多一个姐妹。
她轻轻垂下螓首,无言。却不知这般的模样,有意外的温柔流露,叫他舍不得挪开视线。
过半晌,她才接着问:“那令堂又是自何处得来?”
舒洛言托下巴想想,“好像自某位故友处得来。”
“故友?”她不由蹙眉。
“我处好像有她的画像。”他像是喃喃自语。
“在哪里?”
“怎么想不起来了……”他装腔作势抚摩着额角,“如果,没有这么个铁片横在我脖子上,大约会想到些头绪。”
席红泪冷哼一声,却还是将剑收回,利落地还入剑鞘。
他重新点上蜡烛,合上窗户。仿若无事发生过。这才走到一边的架子,取下一幅卷轴。打开。画像中有一名女子,瓜子脸,柳叶眉,巧笑倩兮。一身兰色纱裙,身姿灵动飘逸。这样温柔美丽的女子,眉目之间,却隐约有凛然的刚强神色。
双手腕上赫然是那对黑皓手镯。
“你们都有一双摄人心神的眼。”舒洛言轻轻道。
“她叫什么名字?”轻轻的问语中潜藏不可抑制的激动。
他摇首。
“谁是作画的人?”她又问。
“正如你看到的,没有落款,我又怎么知道?——但,能将她画得这么美,这么传神,应该是个倾慕她的人。”
“令堂现在何处?”
“去了应天府省亲,暂不在府中。”他小心地将画轴卷起。
“这画……”
舒洛言含笑看她眼中的微微羞涩。这人!若抢,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偏偏他这样配合,再加上两家的渊源,倒叫她下不了手。但要她开口索要,又不知怎样开口。
“姑娘半夜杀来,不借给你似乎也不成啊。”他出言调凯。“不过,这毕竟是家母之物,还望姑娘留下住址,也好让我有个交代。”
席红泪无语,眼中却有精光闪过。
他苦笑。“那我怎么找你?”
“城南望月酒楼,你直接找掌柜,他会传话给我。”她接过画轴,推窗,却又想一想,回首道:“多谢。”这才踏月而去。
舒洛言望着佳人远去的背影,眼中却有无奈之色。
“乔逸,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呢?”疑惑的问语喃喃吐出。
门外有清晰的回答:“我只知道主子这么做,自然有主子的道理。”
月光如流水,静静流淌在天地之间。
薄薄的青雾。
他叹一口气,再不出声。
天地又回复到最初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