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热闹嘈杂的人声却渐鼎沸。街上张灯结彩,游人络绎。是夜,正是推选花国状元的好日子。顺天府上下贪花好风月之人,无不翘首以待。
火红的灯笼,以将整条唯真河照得犹如白昼。河面上尽是点点金色,仿佛一张金子编制的大网。河中央是一条金碧辉煌的大船,琉璃瓦在灯光映照下,流光飞舞,绚丽莫测。岸边停靠的花船,更是挂满了花束彩绦,叫人眼花缭乱。今夜,就连鼻尖所嗅之风,都是充满着各种熏香,熏然欲醉。
按照传统,各个青楼选出的姑娘,都要在亥时乘着自家的花船,在子时前到达停在唯真河中央的那条大花舫。比试就是在那里进行的。作为花魁,自然要色艺双全,试题也就是围绕着这个展开的。
当地有钱有势的人物,都收到请柬,早早聚在大花舫上,享受着酒宴。而其余的顺天府百姓,也早已占据了河边的饭铺酒嗣,就连岸堤上都挤满了人。岸边停着好些快艇,他们是专事向岸上的“观众”传递信息的,同时也承担着“喊票”的任务。因为在最后推选花魁的时候,每一位姑娘面前都会有一个竹篮,舫上的客人当然可以随意在倾心的姑娘面前的篮子里投放财物,而岸上的百姓,就要靠这些快艇,为自己钟意的姑娘略尽绵薄之力了。自然,最后谁收敛的财物具有最高价值,谁就可以当选花魁。
更有赌档一早支起摊子,招揽赌徒下注,赌是哪家的粉头会当选这一任的花魁。
而此时,在烟水楼,相比于别家同行,实在是冷清安静得有些匪夷所思。
残月在房中焦躁地踱着步,忽然抬头瞪着匆忙进来的鸨母:“还没有找到?”
“没有,九爷派出去的人马还没有消息。”
就在今日下午,莲落说要出门上香,却和小四走散,之后再没有了消息。眼看就要去唯真河,然而始终没有莲落的消息。
“九爷说……”鸨母迟疑了一下,偷觑了一眼她的脸色,说得有些战战兢兢,“既然残月姑娘不是他的女人,他也只能帮到这儿了。要是姑娘改变主意,他随时效犬马之劳。”
残月一下子委坐在椅子上,脸色惨淡。是她一时疏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放莲落出门,如今她下落不明。而烟水楼,烟水楼……要是今日出了这么大的笑话,烟水楼名誉尽失,恐怕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九爷,也是看到了这一点吧?
“小四他……”
“他还在找,不过还没有什么消息。”
“去找舒大人!”忽然想到舒洛言,残月好似在汪洋大海中,抓到一柱浮木,“他可能帮得上忙。”
“姑娘,其实老婆子早到舒大人府邸去过,想或许是莲落姑娘去了他那里,但还未进得门,便教舒夫人的丫鬟挡了出来。这上下,怕是见不到舒大人的。”
“那……那……”残月完全失了神。就这样了吗?她和莲落这些年的心血,可是要在这一夜,崩塌枯朽?烟水楼,她到底要怎样做,才可以找到莲落,才可以保住烟水楼?
“姑娘,照我看,眼下自然是要找莲落姑娘的,但最重要的,还是看怎样先把今晚应付过去。”
“嬷嬷,”残月咬牙,灰败着脸色,眼中再没有半分神采,仿佛被人抽空了所有精力,“去找九爷,告诉他,只要他找到莲落,能让今夜,花魁之名落在烟水楼……”
“你打算以身饲虎?!”门口忽然有男子的声音。
“是你……”残月这才留意到不知何时到了门口的朱慈焴,惨然一笑,“九爷不算是‘虎’,况且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她只是个没有依傍的弱女子,所有的希望就是烟水楼。她也再没有另外的时间去重新开始。
她这一路,是要自己走到黑的。
朱慈焴冷哼一声。他这个瘦弱的男子,脸色是病态的苍白,虽然一直以来,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言行来透露他的身体状况,却始终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就好像一朵精致的雪花,只要手指一个细微的触碰,就可以叫它融化消失。
最近他来得很频繁,而每次他来,鸨母都会格外留意,担心什么时候要去请大夫。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温柔、好脾气的人。但现在,即使他只是站在那里,她就是知道,他在生气!他的眼神有一种少有的凌厉。
朱慈焴解下腰间的玉环,随手扔给鸨母。“拿这个去见京兆尹。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限他子时之前找到莲落,否则,后果自负。——而你,”转头瞪着残月,眼中的不悦更显而易见了,“你先准备一下,要是找不到莲落,至少有个替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