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充斥着甜甜的刚出笼的蒸糕的香气。
一名年轻男子格外引人注目。眉梢额角英挺白皙,蕴着无穷富贵之气。
一袭月色绸衫外,披着黑色裘皮披风,整块碧玉束发。腰间系挂着一柄古剑。并没有时下纨绔子弟的浮夸,沉稳中自显身价。
只间他左顾右盼,一会儿停留在捏泥人的摊子前,一会儿又摆弄一下货郎出售的廉价饰物。好像发现新玩具的小孩,乐不可支。却未留意到身旁已经留意他许久的地痞。
“啊呦!”重重撞上他,一旁贼眉鼠眼的地痞抢先叫出声,还装腔作势地跌到地上。
“你……”他愣一愣。怎么回事?明明好好在看别人摊上的东西,莫名其妙就被撞一下?而且,也不是会撞得跌到地上去吧?
那地痞坐在地上,吱哇乱叫:“唉呦,撞死我了!你走路不长眼睛啊?!看见老子来了也不让让!啊呦,我的腰都折了……”
“你是说,我撞你?”他微微冷笑,眼中的精气慢慢沉淀。刚才自得其乐的公子一下子散发出贵族气度,博达睿智、成熟理性的气质,使他全身上下都英俊、完美得无可挑剔。高贵俊朗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地痞被他的气势摄住,不由缩了一下脖子,心里有些打鼓。嘴里仍兀自道:“屁话!看你穿得人模人样,怎么听不懂人话啊?自然是你撞了本大爷,还不赔医药费来?!”
这时,他才了然。“原来是想讹钱。我不是你惹得起的,要是识相,自己快快离去。”
“我呸!不赔钱?让老子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在老子的地盘嚣张?!”抡气拳头,地痞冲上前。却被他一掌挡住。
“我不想惹事,你滚吧。”他沉声道。
一道白色粉雾扬起,他避之不及,只觉眼前一黑,奇痛难忍。耳中充斥刺耳的大笑声。下一刻,腹上一中一拳,叫他不由跌后几步。不期然撞上什么。
“是石灰粉。”有人揽住他,阻住后跌的趋势,“别睁眼。”女子冷静的声音,有奇特的安抚作用。仿佛眼睛疼得也不那么厉害了。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赔钱来?!”地痞依旧叫嚣。
“用这么卑鄙下流的手段。”他听见身边的女子冷冷道,“是哪只手抛的石灰粉?”
“怎么,臭娘们想多管闲事?老子两只手都用了,怎样?”
“姑娘……”他轻轻唤,不想将她牵连进来。这样卑鄙的地痞流氓,怎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应付?
却只听到两声极轻微的风声,紧接着就是震天响的惨叫声。
“就是两之手都废了而已。”冷若冰霜的声音仍在他身畔,身形似乎并未移动半分。“滚!”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他一面心中暗自称奇,一面连忙道谢。
她却只是扶住他,淡淡道:“跟我来。”
半倚在她身上,由她牵向一旁。微微侧首,却未嗅到半丝熟悉的胭脂花粉香味。心里不由更好奇。这样冷若冰霜,身怀侠骨,又不爱红装的女子,在他的生活中从不曾见过。
指尖轻触到她扶住他的手,微凉,掌中有茧。
“你的手也不想要了吗?”耳边传来她的声音,冷淡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怒意,也没有笑意,只是让人透心凉的寒意。
连忙收回手,道一声:“唐突了。”
跟随她兜兜转转,忽然停住。
“门槛。”她提醒。
他小心地跨过门槛。只听得有人上前招呼:“席姑娘。”
“他被石灰迷了眼睛,取些菜油来替他洗洗。”
“这就去。”
她扶他到一处坐下。自有人取了菜油,帮他将迷入眼睛的石灰粉一点点洗干净。
再没有听见她说话。
半晌,他终于可以再睁开眼睛,急不可待地四处找寻她的身影。
这是一家酒楼,雅座中另有一位靠窗而坐的女子。黑衣如夜,一头青丝在风中轻盈飞扬。长眉入鬓,宝光四溅的单凤眼。素净的脸,真正的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
出神地望住窗外景色。
虽不是绝美的美人儿,却有独特的气质。叫人不能忽视。
“在下迟冉,多谢姑娘相救之恩。”他起身,躬身行礼。
“举手之劳耳。”她并不看他,语气也依旧淡定。是认真不打算和他结识的。
“敢问姑娘芳名,有朝一日必涌泉相报。”
“不必。”
“姑娘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她站起来,抚平衣上细纹。“有缘自会相见。”要命,只是和謇语分头视察店铺,就有人被石灰迷眼撞上她。又不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扭头走人,现在惹上麻烦了吧?还逼她说出这么俗的对白……
迟冉一张脸不由发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只得眼睁睁看她从容离去。总不能叫他死皮赖脸地跟在人家后边吧?
第一次出宫,就遇见这样独特的女子。
第一次出宫,就被人不放在眼里。
他的第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