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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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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温柔。

灿烂宫灯在沉沉夜色中,辟出一隅。

席红泪正襟危坐,目光集中在戏台上——台上唱的是一折《水漫金山》。她木然望着白娘子奋力,鼓动千涛万浪,背水一战。戏子唱作绝佳,眼眉间犹带三分狠意。那是白蛇心中破釜沉舟的决绝。

这三分狠意,由爱而生,绝无回头的可能。这明知无望却惟有飞蛾扑火的决绝,叫人的视线无法移开那张柔媚脸庞。

“红泪,”一旁坐的正是当今圣上,“你看这戏,可好?”

“我不懂戏。”她淡淡回应。“——世人为什么这样喜欢看一个弱女子的挣扎?”越是惨烈绝望,越是凄美,就越是叫人沉醉。

这出戏,一次又一次;白蛇的痛苦仿佛永无尽头。

沾唇的酒杯静滞。眼神有些兴味。“弱女子?”

“不是吗?”她抬头,直视圣上的眼。

情爱之间,无关权势武力。好似投入越多,便越是处于劣势。那白蛇要的,也不过是可以一生执子之手的男人,却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而她席红泪,甚至不求“生死契阔”。

皇上的表情有一丝僵硬。之前为了朱慈燃的过世而伤心难过,接着赐死皇后,之后又为了朱慈焴恶化的病情而劳心伤神,他鬓角的白发似乎更多,眼神中的疲倦也再也掩盖不住。

而席红泪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失礼,但一日日越来越疏离,甚至让他觉得尚不如她初次夜探皇宫。就连宫中礼节也一并视而不见。而自从她入宫,不管他赏赐了多少锦衣华服,珠宝首饰,她却始终只穿最朴素的黑衣,除了腕上的黑皓石手镯,再无半件首饰。

他以为有她在宫里,君雁必会回心转意。但却忽略了一点:席红泪是他们的孩子,有他们的深情,却也承继了母亲的烈性与他的固执。

台上的戏子还在唱,他却充耳不闻。

空有江山,却无法随心所欲。

“父皇,”她仰头展望星空,忽然走到他面前行礼,“请恕儿臣离席片刻。”

“你要做什么?”

她却只答:“请恕儿臣离席片刻。”

他不由冷哼:“你……!”

“稍后父皇自会知道。”反正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皇上的眼线,不是吗?事后自然会有人向他禀报的。

“你……”真的是拿她这种软硬不吃的性子没有办法,就算他不答应,她也还不是会走?“好,朕便允你一刻。”明明是他百忙之中抽空陪她看戏,却好象她才是拨冗的那一个。

“谢父皇。”再次伏身行礼,带着随行宫女离席。

夜色更深。

朗朗皓月,皎皎星辰。

宫女手中的宫灯散发橘色烛光,为她照亮前路。

一阵风,扬起她长发飘然。宫女弯腰扶住摇摆的宫灯,待她再直起身时,席红泪已不见踪影。

宫门外停驻一辆黑色马车。车把势的位置上,坐着一名男子。湖兰色的上好锦缎袍子,笼罩在黑色披风下,偶然在举手投足间露出,泛出刹那的烁烁光华。

“舒大人,”守宫门的官兵一脸为难,“再过一刻,咱们说好的时间……”

兰衣男子微微笑,俊美温柔笑容竟然叫上前的兵士不好意思起来。“你放心,一会儿时间一到,下官自然离去。”

“呵呵……”兵士挠挠头。平日严肃凶恶的脸上,浮起两朵可疑的红云。

平时来来往往的官员多得是,各色各样,各个官阶的他们都见过。但是只有这个舒侍郎,会对他们这样客气,每次都笑得好美……

“主子,你看席姑娘会来吗?”牵马的乔逸有些担心。“说不定,她没有看懂主子的信。”昨日才送的信,又是“无字天书”,等她参详明白,都不知是什么时候。

舒洛言不出声。

她知道的,一定知道的。那封信就是写给她看的,也只有她能看懂。

“更深露重,舒大人不如进马车小憩片刻。”马车中传出清澈娇柔的女子嗓音。素手掀起半幅帘子,装点精致完美的脸容掩映在夜色与烛光中。眼波流转,隐约的忧郁担忧之色却更添风情。这美丽的女子正是残月。

“不用。”他回首,替她放下帘子。隔绝官兵惊艳的眼神。“你放心,她一定会来的。”

“主子……”乔逸忽然出声。

远处一个黑色身影正在疾奔而来,步伐轻盈,身姿矫健,势若流星。

笑容浮上他唇角,眼间的温柔再不是面对别人的淡淡温暖。已不知不觉下了马车,向她走去。“我知你一定明白。”定定望住停在身前三步之处的席红泪。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想念她凛冽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黑色衣衫,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席红泪停在离他三步处,再不靠近。

明明是触手可及,却仿佛更加思念。

亦害怕会不由自主伸手触摸他的脸。

“‘佛顶香’是想提醒我烟水楼。朱慈焴病情恶化,三天之间连换八名御医,你要我带烟水楼的人去见他最后一面。”她冷冷道。他曾去烟水楼,为她求来‘佛顶香’,她不会忘记。

那高尚洁净的香气,那个静谧的下午,是一段美丽温暖的回忆,是一段虚造的谎言。

他说的话,她都没有忘记。他的谎话,都留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是残月。三个时辰后,我还在这里等。”

她接过马车的缰绳,脸色苍白。虽然一早明白,但心中终是不甘,放不下怨怒。是不是只为了别人,他才会来找她?皇后已死,她的价值也已经告罄。扭头欲行,飞洒飘逸的长发划过他的颊,丝丝缕缕,牵连不断的香气。

“红泪!”他猛地拉住她的手,却怔愣在她的眸中。解下身上的披风,为她系上。“夜风颇凉。”

“够了。”她别过脸,声音有微微颤抖,“够了。”

他叹气,停下手中动作。“红泪……”

“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可以这样温柔?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温柔最是残忍?”

舒洛言讶然地看住她。原来,在她的眼中,他的温柔,是残忍。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伤害她。但听她亲口说出来,心中愈是不能承受之痛。

他能为她做些什么,要怎样来弥补?

撇嘴想要笑,却发现心中分明苦涩。这样难。他踏上一步,垂首于她耳边。将她的味道汲取满满,却永是不够。轻微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只有她听见——“十日之后,城外崖上梅林,是时候了断。……也请你,当日奉还碧水剑。”

少年子弟江湖老。

既然不能给她幸福,至少停止伤害。

没有将来,就奉还现在。

席红泪退后一步,跃上马车。

月光皎皎,映在她眼中,是满眶破碎的影子。嘴角带一抹决绝的恨,那样眼熟。

那是白蛇的神情。

倔强着,咬牙,不得后退,不得示弱。即使,爱情已死。

一挥鞭,马车移动。

守城的将士要拦。她掏出怀中令牌,厉声呵斥:“御赐令牌,谁敢挡我丹鸾公主?!”狠狠挥鞭,马车疾驶而去。蹄声在寂静夜晚,格外清晰。

“主子,”乔逸耐不住出声,“在皇宫这样疾驰,一定会被发现的。其实,不如买通公公……”

“我就是要她被发现。”

“啊?”

他自然是可以买通宫里的公公,将残月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朱慈焴寝宫。但,他就是要席红泪来送。他就是要皇上明白席红泪永远都不会按照宫里的规矩办事,她根本就不是宫里的人。

他也要皇上看清楚,朱慈焴,堂堂的二皇子,临死前要见心爱之人一面,都要这样鬼祟。

他要赌,皇上对席红泪的疼爱,是否会舍得将她困在这里,作第二个朱慈燃,或是朱慈焴?

他,只是想见她一面。

“乔逸,替我通知叶梦离,十日后城外梅林,我与红泪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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