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叶梦离的声音,冰寒彻骨。她站在不远处,身边只带数名神水宫弟子。当风处衣袍飘飘,端美丰仪,只是她眉宇间冰冷的杀气,叫人不由心生寒意。
不知何时,天色阴沉下来。风为雨头,在山间更是毫无遮挡,呼啸而过。
“师父。”席红泪踏上一步,不自觉地,已挡在舒洛言身前。
叶梦离一步步踏近,步履稳实。直到她身前,才站住。“难得公主还肯叫我一声‘师父’。”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就算师父不认我,红泪也决不敢忘师父教养之恩。”
“红泪,”她语调温雅,“你可还记得,那一日,你来求我传授神水宫宫主之位,我对你说过些什么?”
席红泪冷静回答:“师父说,身为宫主,违反宫规,与人私情,便只有死路一条。”
山风席卷。她的长发拂过舒洛言的脸,仿佛有淡淡清香,却是叫他心伤神碎。是他害她的,今日之劫,全是因他而起。也该又他来了结。“不知席姑娘和谁人有了私情?不会是和小可吧?那可是天大的误会啊。”
叶梦离看着他,似笑非笑。
“我对席姑娘,可是半丝绮念都没有,不敢玷污她清白名声。”
推得这样干净!叶梦离冷笑一声,转头问她:“这样的男人,你还要护在他前面吗?”
席红泪不做声,身子却是如磐石不动。
“是他和二皇子串通,害你身受重伤。”
“我知。”
“是他通知我,你们在此私会。他把你给卖了。”
“自然。”
“即使这样,你还是要护他?”叶梦离惊讶。
“这是为着我自己。”不管他做过些什么,不管他从不犹疑出卖她,不管如何,她既然钟情了这个男子,就要护他周全。不是她不介意,不是她不怨恨,只是她若不救他,只会让自己伤心后悔。
她只是为着自己。
叶梦离轻叹一声:“痴儿。”
舒洛言踏上一步。“神水宫两代宫主,江湖上赫赫有名。您与席姑娘是情同母女,又有师徒情分,又何必为了我这个外人伤了和气。小可不过是过眼烟云,将来更无重见之日,左不过是个误会,因我而起龌龊,实在是没有必要。”
狂风不怠,细雨渺渺。
天色灰暗,更是叫人满腹郁结。
叶梦离深吸一口气,面露微笑:“红泪,你我相处十八载,要说情分,确是比謇语、黛黛要深厚得多。你出生的时候,才那么小,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收养你,不单是为了你娘的托付,也是因为喜欢你。你是我看着出生,照顾长大,一手教养,可说是仅次神水宫的心血所在。我虽说待三个徒儿一般无二,但私心下总是疼爱你多几分,自认了解你的性情。你一身功夫都是我手把手教的,将神水宫交到你手里,我是放心安心。将来我归了天,也是你披麻戴孝。”
握住碧水剑的手不由更紧。“师父今日,是不允我活着离开了。”
“我这般待你,你却为了个男人欺瞒师父,叛出神水宫。你说,此生再不见他,你做到了吗?你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再不配作我的弟子。”叶梦离的眼神,冰寒彻骨,这其中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
爱之愈深,恨之愈切。
多少年,这样切切的爱护,一心一意地□□,到头来,全然抵不过那男人的一句话。
叶梦离一手搭住配剑,出手如电。
寒光霍霍,两剑相交,一声清脆龙吟,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孽徒,你敢和我动手?!”叶梦离一声怒喝。
席红泪架住叶梦离的剑,不敢有丝毫懈怠。“要杀我,难道不还手?”
萧萧风声灌耳。山雨濡湿面颊,冰凉一片。
叶梦离狠狠咬牙:“你确是武学奇才。”只不过短短四五个月,席红泪的武学精进远超出她的想象。纵然席红泪尽得她真传,但说到功力火候都还远在她之下。但刚才,别人耳中的一声龙吟,其实是由七下极快速的剑击组成,只是因为电光火石,听起来好象是一声绵长剑吟。这一招,少说有她八成功力。“但你以为可以赢得过我?”
“那也只好拼命。”
叶梦离瞪着她,眼中爱恨交错。
“叶宫主,”一旁的舒洛言看准机会,连忙说:“席姑娘资质极佳,恐怕你再找不到比她更好的衣钵传人。宫主既有爱才之心,又何必对已经过去的误会耿耿于怀。这无异于自断臂膀,倒叫别人有机可趁。——宫主可别忘了,神水宫与岚泠教处境微妙。更何况,席姑娘贵为单鸾公主,伤害她,等于是向朝廷宣战,神水宫纵能全身而退,此后也再难踏入中原一步。”
叶梦离忽然一笑,收回剑。“红泪,不要说为师偏心。当日黛黛犯下宫规,你替我执行家法。今日,我也给你同样的选择,你和他,只有一个人能活。”
雨渐大,席红泪只觉得浑身冰凉。
“你是我现任神水宫宫主,就不用饮天一神水了,只要你杀死舒洛言,我就相信你有悔过的诚意,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舒洛言闻言脸色煞白。“这不公平!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是当朝官员!”
“以你现在的功夫,就算勉强逃过今天,也没有办法兼顾这个男人。你们二人,今天是走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