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十三郎也不禁惊讶地咋了咋嘴,喃喃道:“看来一个人的运气若来了,就连城墙都挡不住。
好久好久,才听帘后传出那女子含笑的声音:“可惜我今天带的钱不够多,已经输光了。”
云十三郎好像也有点儿不好意思,随口道:“那就收手吧,我也着实倦了。“
帘后人却轻笑一声,固执地道:“可我还未曾尽兴呢!这样吧,我跟你赌另一件东西,”
她抬了抬自己露在帘外的那只右手,柔声道:“就赌这个成不成?”
厅中众人都是一怔,互相望望,均不敢相信这样的狠话出自一个姑娘之口。
帘后人却仍不紧不慢地接着道:“我若输了,就把右手剁下来给你,否则你就给我,你敢不敢跟我赌?”
云十三郎哭笑不得,苦笑道:“一只手值什么,为什么要以次为注?”
帘后突然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清脆高亢,宛如珠落玉盘,悦耳已极,紧跟着笑声一顿,便听那人曼声道:“我想要的正是你那只掷骰子的手,它或许能给我带来运气。”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话来,含意竟十分恶毒。
云十三郎摇头笑道:“我有的是钱,输还怕没地方输去呢,为什么要自陷险地?这种傻事我可不干!”话音未落,厚厚的帐帘突然被挑开,一个女郎默默地走了出来,她看也不看厅中众人,只将目光盯在云十三郎的一只右手上。
一时间,众人全被她的突然现身震住了。
这女郎穿着淡紫色丝衣,腰束白色缎带,更显得纤腰长腿,身段婀娜。一张下颌尖尖的瓜子脸儿,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梳着松松的发髻,懒洋洋地叉腰而立,一双秋水似的眼睛正微微乜斜着云十三郎的手,脸上一派恼恨之色,幸而如此,否则她若回眸一笑,岂非令人其意也消?
豆豆一时也为她那照人的容光所慑,正自发呆之际,耳边却响起云十三郎含笑的声音,“我常听人说‘花越美越有刺,人越美越狠毒’,今天看来这话还真有些道理。”
萧阳也点头道:“我倒更喜欢那种温柔腼腆的女子,漂不漂亮倒还在其次。”
豆豆心里明白他俩都有意在气那女郎,也情不自禁笑了。
那女郎名叫玉柔尘,她对自己的天生丽质向来非常自负,却没想到世上还有男人见了自己非但不膜拜,反而出言嘲讽的。她又惊又怒,两只黑眼睛闪闪发亮,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俩,唇边浮起一丝笑容,轻声道:“我自从学会赌钱以来,从未输得这样惨,其实赢固然开心,偶尔输一输也怪有趣的。”
云十三郎似乎有意跟她过不去,微笑着接口道:“输一输虽也有趣,但一次就输上它五十万两岂非更有趣?怪道姑娘笑得如此开心了。下回姑娘若想再玩一回输钱的游戏,千万别忘了提早通知我,我情愿奉陪到底!”他的话音未落,豆豆已捂住嘴“咯”地一声笑出来,生怕玉柔尘气得不够,又添油加醋道:“是呀,姐姐可不知道,我这位小姨父出了名的贪得无厌,你就算搬座金山来,他也不会嫌多的!”
玉柔尘本已气得脸色雪白,但偏偏要堆起满不在乎的笑容来,这使她那张艳绝人寰的脸上神色古怪,却更多了几分动人的娇媚,轻笑道:“放心,总有一天,我还要找你赌的,我只希望你早些做好准备,我虽也不在乎输钱,但大多数时候银子总爱自己跑来找我的!”
云十三郎听出她心里已愤恨到了极点,却仍忍不住要刺她一句,“可惜你遇到了我,活该你要囊空如洗。只要姑娘别输急了就要赌手赌脚的,本公子倒不介意多陪你玩几次!”
玉柔尘已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都软了,但这女人的确有股狠劲儿,脸上的笑容越发优雅,柔声道:“承你青眼相看,荣幸之至。”烛火映在她明丽不可方物的脸上,艳丽得有如春霞,但她的眼睛却比灯火更明亮艳丽,衣衫无风自动,飘逸飞扬,使她整个人就象个九天仙子,已欲乘风归去。
萧阳微有不忍,同时也看出这姓玉的女子定有极高明的武功,便拉拉云十三郎的衣袖,从容微笑道:“云兄弟,天晚了,咱们走吧。”
云十三郎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径去用筹码兑换了银票,回眸向还在发怔的玉柔尘一笑,“玉小姐,别忘了咱们的约会,我等着你。”
玉柔尘轻风一般地飘过来,微笑着将三人送出大厅,微笑着向他们福了福,同样微笑着柔声道:“后会有期,恕不远送。”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了,玉柔尘脸上仍含着笑,她返身回屋,微笑着将丫鬟们打发出去,众人都奇怪向来高傲的玉柔尘为什么输了钱还笑得那么甜美,但不约而同都被她的笑容迷住了。
玉柔尘微笑着关上门,然后突然转过身来,将厅里每一样可以砸碎的东西都砸得粉碎!
好久好久,她才住了手,浑身依旧瑟瑟地抖着。她的脸色惨白,眼睛好象发热病一般闪耀着夺人的光芒,她的嘴唇在颤抖,用低微的只有自己才听得清楚的声音喃喃道:“好,咱们走着瞧!”她的声音里蕴涵着无比的愤怒和渴血的欲望,就象是女巫恶毒的诅咒。
连窗外的一钩新月也仿佛凝住了光华,瑟瑟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