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十三郎当然没有发现玉柔尘,他甚至连头也不曾抬起一下。
那银衣女子正是朱红妍,她此刻要带云十三郎去看姬雍容的墓。
一路上,两人谁也不再开口说话,渐渐来到了一片枫林边。
远山含黛,青天如洗,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波光粼粼,闪动着眩目的银光。
瑟瑟清风,已吹暖了枫树下的一抔黄土,却永远也吹不暖黄土下的那具身体了。
云十三郎站在墓前,一动也不动。
微风吹起他的衣袂发丝,不住地飞舞,他的人却似已在刹那间变成了一块石头。
前尘往事,千头万绪,忽然一齐涌上心头,压得他心都几乎碎了!
虽然没有声音,朱红妍一样能感觉到那种刻骨的悲哀愁苦,她情不自禁低声劝道:“想哭就哭吧,憋在心里反而伤身!”
云十三郎没有哭,只是直挺挺的跪在了墓前,双手深深插入土中,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抖得就像一片风中的落叶。他的眼泪留在眼睛里,留在心里,留在没人能看得见的地方。
藏身在枫林中的玉柔尘不禁惊愕了,她仿佛第一次看清了云十三郎,第一次觉得自己冰冷的心会为一个仇人而震动!
没有声音,四周静悄悄的。
玉柔尘却已忘记了自身的烦恼,她的心思全被眼前这个少年吸引走了。
朱红妍似乎还想劝什么,沉吟片刻,却转身走了。她走得远远的,然后倚在一棵树上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远处隐隐传来了云十三郎的哭声,朱红妍不禁长叹了一声,“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这样要强,为什么不愿别人看见你的眼泪呢?”痛苦本是人人都会有的,流泪也不仅仅是软弱的表现啊……
云十三郎待朱红妍走远了,突然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哭得就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连林中的玉柔尘的心都酸了。
他哭雍容,哭他那可怜的孩子,也哭他自己。那早已压抑在胸中的痛苦,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一发不可收拾。
待他勉强忍住泪水,缓缓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已立了个黑衣女郎,一双冷漠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一柄利剑正指着自己的背心。
云十三郎有片刻的恍惚,目不转睛地看了她许久,才认出了玉柔尘。他有些惊讶,默默拭去满脸的泪痕,抬起头与她对视着。
玉柔尘在他目光的注视下,竟有片刻的迷乱,她定了定神,寒声道:“真没想到你也会哭得这么惨。姬雍容得你如此真心,实在死也不枉了!”
云十三郎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玉柔尘冷然命令道:“起来,跟我走!”
云十三郎没有动,只是笑了笑,淡淡地笑了笑。此时此刻,他的笑简直已是种侮辱!
玉柔尘又羞又怒,手腕微微使劲儿,剑尖便刺破了云十三郎背上的衣衫。
血几乎是立刻便溢了出来,染红了雪也似的衣衫。
云十三郎嘴角微微抽动,目光却突然明亮起来,像是燃起了一团火。他早已学会把疼痛当作一种享受,因为只有□□上的痛苦,才能减轻他心里的创痛。
玉柔尘紧握剑柄的手已开始颤抖,看着他流血的伤口,冷酷的目光也已炙热。
良久,她突然退步撤剑,低声道:“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拔刀!”
云十三郎默默站起,缓缓抽刀,对自己的伤口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两人对视片刻,云十三郎忽然微微一笑,淡淡道:“不用打了,你已经输了。”
玉柔尘似欲反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云十三郎接着道:“还没动手,你的心就乱了,这本就是最致命的弱点。”他的声音很平静,低低地说出来,却令玉柔尘心中剧震!
正在这时,朱红妍已从那边赶了过来,见此情景,又是惊讶,又是疑惧,想也没想,回手抽出长鞭扫了过来。
玉柔尘冷冷一笑,右腕翻动,剑光闪处,长鞭已被荡开,她也趁机倒纵出去,看了看云十三郎,一言不发的穿林而没。
朱红妍惊魂未定,怔了怔,立刻赶上来为云十三郎包扎伤口。
云十三郎任她包扎,自己收刀入鞘,闭目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