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牌”的议事厅是一间很大的房子,屋中陈设简单,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东西。
此刻,厅堂中的长桌两旁虽然早已坐满了十几个帮中的主要高级首领,却安静得仿佛无人的旷野。
直到宫子玉无声无息地出现门口,众人才齐齐站起,躬身施礼。
宫子玉扫了众人一眼,缓缓走到桌前坐下,点头道:“坐吧。”待众人就座,他才用低低的声音唤道:“常振雄,”
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浑身一震,应声站起,惶然道:“属下在。”
宫子玉抬眼看着他,吩咐道:“你是杭州分舵的舵主,对近期发生的事最了解,就先给大家讲讲吧。”
常振雄挺直了腰,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自从江南水陆七十二道的人马陆续聚集到此地后,就开始到处寻衅生事,和咱们也干了几场,双方互有胜负……”
宫子玉面无表情,插口道:“详细些……”
常振雄黑黑的脸膛有些发紫,声音微微低了下去,“这几个月算起来,总共大的交手起码有五次,咱们折了五六十个弟兄,我的副手也因伤重而死!……至于对方,好像也伤了二三十个……”
四周响起了一阵小声的议论。
常振雄突然涨红了脸,大声解释道:“老祖宗,不是弟兄们不卖命,实在是那个姓轩的小子一手‘掌中剑’太厉害啦……”说着,他猛地拉开衣襟,露出宽实的胸膛,上面赫然有一道尺许长的伤痕,其色殷红,还未结疤,望之令人触目惊心!
常振雄激动地道:“老祖宗,上回一战,若不是属下避得快些,那小子就把我给活劈了!”
厅中众人见此情景,不禁也都有些吃惊,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宫子玉。
宫子玉默默看着他胸前的伤痕,许久才道:“的确很险。其实你根本避不开的,轩郁风是成心留下你的一条命,好给我点儿颜色看看。”
常振雄一闻此言,头上顿时浮起一层冷汗,原本黑红的脸也有些泛白。
宫子玉淡淡续道:“快把衣襟掩上吧,也不用在我面前献宝。我问你,当初我可曾令你们暂避锋芒,隐伏待命?你忍不得这一时之气,竟敢私自与他们动上了手,能留下这条命便算你走运,但那些伤亡了的弟兄怎么算呢?”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常振雄却已是满身冷汗,不由自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低头无语。
宫子玉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再也不看一眼,缓缓道:“初战不利,咱们已失了先机,你们大家可有什么主意?”
众人默然半晌,蝶梦楼才首先开口道:“老祖宗,依我看来这也不全是件坏事,起码可以让轩郁风对咱们存了轻敌之意。至于常舵主,虽然有些过于急躁了,但念在他也曾立过的许多功劳的份上,还请您从轻发落。”
众人一齐注目宫子玉,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宫子玉的主意是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的。现在只有看常振雄的造化了,如果宫子玉本就没打算要他死,那也还罢了;如果真想拿他开刀,杀一儆百,那他今天就绝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宫子玉背光坐着,脸色不大好,显得有几分疲倦。
良久,他才向常振雄摆摆手,淡淡道:“起来说话吧。”
常振雄一怔,随即应了声“是”,站了起来,满脸惭愧地道:“属下无能,累老祖宗操心了!”
宫子玉看了他一眼,突然微笑了一下,低声道:“让你来对付轩郁风,也的确是难为你了。此事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切记以后遇事要三思而行,不可急躁,谨之慎之。至于那些死难弟兄的亲属,就由你出资好好加以抚恤吧。”
常振雄虽是硬汉,被他恩威并施,此刻也不由得热泪盈眶,哽咽道:“多谢老祖宗,属下记住啦!”
宫子玉点点头,“归座吧。”他目光一转,望向众人,缓缓道:“常振雄办事不力,免去舵主一职,暂由帅伤情接替,大家有异议吗?”
见没人开口,他又看看帅伤情,微笑道:“我将此事全权托付给你,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帅伤情起身施礼,沉声道:“属下一定尽力而为。”
宫子玉点点头,又问道:“可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提出来。”
帅伤情沉吟片刻,开口道:“现在杭州分舵的人手伤亡过多,我需要些能帮得上忙的好手。”
宫子玉微笑道:“就让‘西宜侯’去给你暂时当个军师好了,我再派玉柔尘带一部分殿中护卫归你调用。”说着,他伸手拿出一块玄铁打制的“鬼王牌”递了过去,“这令符交给你,需要时也可令其他人相助于你。”
帅伤情接了令牌,一抬头,正与宫子玉望向自己的眼光相遇,不由心里一动,低声道:“老祖宗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所托。”
宫子玉微微点头,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身影梦一般地消失在重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