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布置得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个架子,一张床,一个柜子,外加一个简易的梳妆台,就已是这屋子里的全部。卫良站在门外迟疑着,司空宇却大步走了进去。看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真是‘桃花依旧,人面全非’,想不到再到这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更想不到她跟我们相处了六年多,她竟然会是天忆帮的‘隐’。唉,算了别提这些了,卫良我们开始吧。”“嗯。”卫良点点头。
走进屋内,环视四周,卫良竟不知从何下手。“卫良,你怎么了?”司空宇问道。卫良愣了半天张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他不知所措时司空逸和纪柔一起进来了。一进门纪柔就问道:“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司空宇摇摇头道:“刚到还没开始。对了,风宇怎么样了?”司空逸道:“罗大哥伤得不轻,再加上悲伤过度已经晕过去了。大夫说他性命无忧,只是右手手筋已经断了以后别说拿剑,连能不能拿筷子也是个问题。只是林钟前天出门了到今天还没回来,如果他在的话,就一定有办法。”
司空宇又不禁叹道:“比起失去右臂,我想他心中的那份伤更痛些吧!对了,秋兰的尸首呢?”纪柔答道:“抬到柴房里了,司空妹妹已经让人去为她准备棺木了,毕竟曾经情同姐妹,人既然已经去总要好好的安葬吧!”司空宇微微地摇了摇头道:“想不到我的计划成弄到最后是这种结果。”纪柔道:“宇,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赶快找吧,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说做就做,纪柔一说完二人便分别在柜子里和梳妆台里翻找起来。
卫良没有动,只是在原地呆呆的站着,没有丝毫想移动的迹象。司空逸也没有动,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卫良心中充满了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卫良的神情会那么凝重,更不明白卫良的眼中为什么会有着那些莫名的哀伤与迷茫。也许这些连卫良自己也弄不明白,他也在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如今他所能感受到的也许也只有那心中那莫名的隐隐约约的痛。
不消片刻,柜子、梳妆台就已经被司空宇和纪柔搜了个遍,可是依然是一无所获。司空宇已经开始有点泄气了,但纪柔却仍旧没有放弃。她轻舒了口气,伏下身子看了看床底可仍没发现什么。就在她正欲起身之际,忽然发觉床板上下之间竟有一尺来后,以指轻敲之,床板之中发出了一阵清晰的回声。“床中有夹层!”纪柔一惊心中不由得暗道。
扯掉铺于床上的棉絮,就在床的最里边,果然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暗格。打开暗格一块玉佩及两双绣花鞋立刻映入众人的眼帘。“这块应该就是任鸣的玉佩,果然是秋兰捡到了藏起来的。”司空宇拿起玉佩道。司空宇的声音很响亮,纪柔却没有应声,只是用那略带疑惑的眼神看着暗格内的那两双一模一样的绣花鞋。
那是两双很普通的绣花鞋,无论是花纹、色彩、样式其它的没什么两样。可秋兰为什么要准备这么两双一样的绣花鞋还要藏在暗格里呢?纪柔的心里又在犯着嘀咕。拿起一双细细地观察,纪柔发现这双鞋子除了鞋底比一般的厚一点外没什么特别的,这下纪柔就更奇怪了。放下手中的,她有去取暗格中的另一双,可当她勾着鞋面向上提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她慌忙地提出鞋子,又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在鞋底轻轻一划,鞋底之中各自掉落出七条一段一段的铁块。
“好深的心机呀!”纪柔一边点着头一边喃喃道。司空宇这下可不懂了,他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掉出的铁块疑惑了:“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好深的心机呀’柔儿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这铁块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鞋底呢?”“这是她用来演示她会武功的工具,”纪柔道,“因为练过轻功和内功的人走路会比一般人轻,虽不易听出,可对于内家高手来说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她就在鞋底嵌上铁块来加重步子的声音?”司空宇接嘴道。纪柔点点头:“是的,而且她为了不被别人轻易拆穿,她还准备了另一双一模一样的绣花鞋。她平日里白天穿这加了铁的,到了晚上她就把加了铁的藏起来,再拿出普通的绣花鞋掩人耳目。”司空宇道:“好麻烦呀,平日里深更半夜的谁又会跑到她房里去检查她的鞋子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纪柔道:“当然听起来她的这些准备是多此一举,可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隐藏至今。”“咚”正说着话纪柔一不留神将一段铁块碰掉了,正好掉进了暗格里,在这铁块一压之下,暗格的底板的一角一下翘了起来。“咦?这是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纪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底板,而在这底板之下,竟还有着另一个暗格。
暗格并不大,比起刚才的小了许多,而暗格中的东西也并不多,只有一样,是一件衣裳 ,一件手工很细致的衣裳,一件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的衣裳,一件男人的衣裳。
“好漂亮的男装呀!虽用料并不是什么上上之品,可手工却真是细致非常呀!”拿起衣裳纪柔不禁赞道。“男装?”司空逸一振回过神来看了看衣裳疑道,“这是秋兰的房间,是女孩子的房间,怎么会有男人的衣物?”纪柔摇摇头道:“不知道,这也许只有秋兰本人才知道吧!可是这身形看起来很熟悉,这大小……”纪柔撑开了衣裳,仔仔细细地瞧了瞧,目光渐渐地移向司空宇和卫良,最后停在了卫良身上。
司空宇的目光随之也落到了卫良身上,他诧异地看了看衣裳,又再次看了看卫良道:“不会吧!”这时,卫良似乎发现了大家都在望这他,本来已心乱如麻的他这下更不知所措了。司空逸沉默着从纪柔手里拿过衣裳走到卫良的身边,撑开了衣裳在他身上比画着。“完全一样,”司空逸微笑着眼中闪过星点泪光,她将衣裳收了起来递给了不知所措的卫良,“拿着吧,这是她亲手为你做的。”
接过衣裳捧在手中,卫良的心仿佛被谁狠很地捅了一刀,一种莫名的伤痛涌上了心头,这一次它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确切。卫良无语了,他捂着胸口缓缓地转过身,拖这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夜,依旧那么宁,那么静。似乎连银针落地都可清清楚楚地听到。
卫良走了很久,可心中那种清晰而又莫名的痛却依然存在。又过了一会儿卫良终于停住了,在他的房门外停住了。推开房门,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桌子上除灯之外还摆着一个白瓷盅,一个在他出门前还没有的白瓷盅。“公子,你近日为了庄中之事太过操劳了,秋兰一会儿为公子炖点补品补补吧!”秋兰的话好似又回到了卫良耳边。
卫良呆住了,他双眼发直,双唇也开始不停地颤抖。他心中那把无形的刀插得更深了,似乎还在他心里不住地搅动。“不……”卫良崩溃了,他大声叫着、喊着,一把抓起白瓷盅,疯了似的冲出了房间,一直向着柴房冲去。
棺材,是上好的樟木棺,漆上得很匀,乌黑而又有光泽。秋兰就静静地躺在棺木中,依旧那么清秀,那么美丽,看来即使是死神也无法带走她的美。默默地望着秋兰,卫良一下子揭开盅盖,一口饮尽了盅中所有。“砰”白瓷盅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碎了。
“哈、哈、哈……”卫良突然笑了起来。他伏下身子看着秋兰那苍白的面容,嘴里喃喃道:“秋兰,补品我已经喝了,味道很好;衣裳我也拿到了,很细致很漂亮,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卫良的声音有些激动了:“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炖补品?什么要为我做衣裳?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卫良一把将衣裳甩在了地上,声音也越来越激动,仿佛陷入了癫狂。
“为什么……为什么你临死前要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为什么我见到你是‘隐’会那么迷惘、那么无措?为什么你死后我的心会那么痛?为什么我会流泪?为什么我明明喜欢的是逸儿却会为你的死而心痛?为什么我会觉得你是那么熟悉?为什么你那么善良却是天忆帮的人?为什么天忆帮要和天地盟敌对?为什么我会被陷入这场是非?为什么我会被卷入江湖?为什么江湖始终不能平静?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江湖注定多事?难道血雨腥风才是江湖的本质?难道这个世上本就不应该存在着江湖……”
卫良吼着叫着,好似要将心中的一切尽皆发泄出来。吼过了,叫过了卫良双腿软了下来颓然地坐下了,他迷茫地望着前方,泪,顺着他的脸颊慢慢地滑落,他口中仍不断地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孤月下,小窗外,一双一直注视着屋内一切的眼睛,也在暗暗地落泪。
清晨的浓雾渐渐地有些薄了,晨雾中一辆马驶入了扬州城,这一路的颠簸司空乾真觉得有些吃不消了,他很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想到回到山庄之后还有一些重要的事,他又只好捏了捏眉头强打起精神来。
雾虽大可马车走得却一点也不慢,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孤鸿山庄,“老胡,老胡快开门是我!”一下马车司空乾就高声叫道。没过一会儿门开了,胡总管迎了出来道:“老爷你可回来啦!”司空乾点点头道:“老胡,快去把宇儿、柔儿、纪姑娘、罗少侠还有卫贤侄都召集到我书房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们!”“是,老爷。”胡总管应声退下了。
回到书房司空乾打开砚台,倒了点清水,又取出一块墨磨了起来。磨好墨,提笔刚蘸上墨汁司空宇他们就来了。“爹,你可回来了,这次盟主到底找你有什么事,怎么一去就是八、九天呀!”司空乾放下笔摆摆手示意关上房门。司空宇当明白父亲的意思转身锁上了门道:“爹,门已经锁好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司空乾捋了捋胡须道:“这事事关重大,所以……咦,罗少侠你的肩膀怎么了?”到了这时司空乾才发现罗风宇的肩膀上多了一些东西。罗风宇道:“前辈不必担心没什么的,只是筋断了而已,请继续说吧!”“什么,筋断了还没什么?”司空乾惊呼着差点跳了起来。司空宇忙道:“爹,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请了林钟替他诊治过了,已经把断筋给续好了,只要按时上药,服药,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的,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司空乾追问着可司空宇仍说不出口。“只是我这只胳膊到时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想要拿剑就得等下辈子了。”罗风宇苦笑道。“什么,”司空乾又吃了一惊道,“罗少侠怎么回事,你的手筋怎么会断掉?是谁弄段你的手筋的?难道是……”说着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司空逸身上。“不、不是逸儿,不关逸儿的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定的卫良听到司空乾怀疑到了司空逸身上忙解释道。
司空乾道:“不关她的事那罗少侠的手筋是谁弄断的?”“是……是……是秋兰。”“秋兰?”司空乾更吃惊了。卫良点点头:“是的,是秋兰。”“怎么会是秋兰?”司空乾似乎不敢相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卫良支吾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心又在他那回忆的夜空下隐隐地作痛,难道人的心真是那么脆弱,那么容易伤感吗?见卫良有些不对劲,司空宇连忙接嘴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接着司空宇将那夜设计抓捕“隐”的事全告诉了司空乾。
听罢司空乾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我里庄那日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更想不到平日里恬静、温柔、善解人意的秋兰竟会是……唉,真是事事难料人心叵测呀!”见父亲明白了,司空宇也终于松了口气道:“对了,爹别说这些了,你找我们来究竟有什么事?”司空乾道:“其实不是我找你们有事,是柳盟主有事让我们去做。”
“司空伯伯究竟是什么事呀?”纪柔问道。司空乾道:“是找两个人--任鸣和欧阳谨。”“当年的天下第一巧匠欧阳谨?”司空宇奇道,“找他干什么?”纪柔道:“伯伯找他是为了那九张机关图吧!”司空乾点点头道:“是的,是为了那九张机关图。你们也许也听说了,最近江湖盛传:当年在欧阳谨即将退隐之时,曾为天忆帮总堂根据不同的地形不同的环境制作了九张机关图,而这九张机关图的副本现在就在欧阳谨手中。盟主要你们做的就是拿回机关图。”
“可这只传言而已,谁知道是真是假?”罗风宇说道。司空乾道:“这是真的,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和盟主已经调查过了。”司空宇道:“可是江湖既然都在传这件事,难道天忆帮的人不会改机关,不会全部搬走吗?”“不可能的,”纪柔道,“欧阳谨的机关脉脉相连环环相扣,若说他的机关是为总堂设的倒不如说那总堂是为机关修的,要拆换任何一个机关都只有把屋子拆了重修。再者说毁掉图纸比拆掉机关容易吧!”
“那这欧阳谨现在在哪呢?”司空宇问道。司空乾道:“这欧阳谨自从退隐后就不知所踪,但我想在我们之中应该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他在赤松镇,化名为王行。”卫良突然说道,“欧阳前辈是家师生前的挚友。以前,家师带我去过他那儿。”“真的吗?爹。”司空宇道。司空乾点点头:“是的,丁老弟生前确是欧阳谨的挚友,所以,卫贤侄说的是真的。”
“那好我们这就上路吧!”罗风宇道。“怎么,罗少侠你也要去?”司空乾道。罗风宇点点头:“是的!”“可是你的伤势……”“司空伯伯,”纪柔道,“我也希望你能让风宇陪我们一起去。”司空乾道:“可是罗少侠有伤在身,不宜骑马呀?”纪柔道:“我们可以用马车。”司空乾道:“那岂不是太张扬了,你们这次是秘密行动决不能让天忆帮收到丝毫的消息。”
纪柔道:“不,伯伯你这就想错了,试想一下我们五人本都在庄里,可突然一下除了受伤的风宇外都走了,别人会怎么想?别人很快就会想到我们要去做一件秘密的事。可如果我们带上风宇让他装得伤的很重,我们以求医为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而不会使人怀疑。这样不是更好吗?”
听了纪柔的话司空乾思索了半天终于同意了。“那爹,我们都去找欧阳谨了,任鸣那边怎么办?”司空宇问道。司空乾捋捋胡须道:“会让胡总管装成我留在庄中,我亲自去。”“爹,就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司空逸急道。司空乾笑了笑道:“当然我还会请武当的清石道长和峨嵋的丹尘师太一起去,毕竟太平镇也不一定真的太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