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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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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2006.3.31 一次修改  天气渐渐转暖,后花园中的栀花愈开愈密,不多日满树满院便缀满了粉白的小花。禺国的春日终是到了。一旦出了冬,气温便如竹节般日日攀升,大街上很快就再见不着抱紧毡衣的人群,人人皆换上春装,一身的轻松模样。

然而玥泠却似仍被留在了寒冬。自那日突发异状之后,她便一病不起,至今已缠绵病榻近两月。这其间雷昊似是回来过一次,可仍是始终未踏进房门半步。

便是见了怕也只是要吵,倒不若不见。玥泠自嘲地想着,翻了个身子,浑身仍有些酸痛。

就这么在床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闻见有人入内。她翻身朝外,见是嫣儿与利众。两人手中皆捧着个包裹,一边说笑着进来。

见玥泠醒着,嫣儿忙将东西往桌上一撂,跑到床边关切道:“公主可觉好些了?”

“有甚好不好的,总也觉得无力罢了。”一直无法自在活动,教她有些心烦气闷的,“今日又与利管家见到了哪些好东西?瞧你们一脸喜气。”

“啊,我们购回些新摘青果,公主要不要尝尝?”

“不必了……”一想到吃的,她便又有些反胃。

嫣儿与利众相视一笑,故作神秘般道:“那,公主可喜欢这个?”说着解开另一个包裹。

玥泠顿觉眼前一亮,嫣儿手中抖开的竟是件衣裳。粉底碎花的绢质布料,宽边绸缎交领与腰带,分明是件绢国的春裳。她大大地吃了惊:“这……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嫣儿小姐上月听商队长言,说是要往外域做布裳生意,便托他捎了件衣裳过来,说是夫人定会欢喜的。”利众呵呵笑道。

她怎会不喜欢,这禺国的衣裙穿着虽也轻便舒适,亦颇美观,可就有些过繁的装饰,终比不上故国的霓裳简净而灵动飘逸。她忙支起身,想着现下就穿上。

“公主小心。”嫣儿忙扶住她。

利众站在一边,见她卧床也有数十日,脸色却仍旧苍白,心中甚是疼惜,不知有何法子能让她康复。无意间望见窗外院中的花木,忽的想到一计,便上前道:“夫人,小的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小的见夫人久病不愈,怕是不习水土。禺国与绢国地气相迥,对夫人病体甚是不利,不如移往别院静养些时日。待病愈再行回府。夫人意下如何?”

“别院?”玥泠一愣。

“是。大人于罗珊尚有一座别业。”

“这罗珊又是何处?”

“罗珊乃我国西南山城,与川陀不同,那里多雨湿润,气候温和怡人,花草繁茂,应是与绢国有些许相似。夫人若是能往暂住,许是对病情有益。”

“这……”玥泠有些犹豫,只担心自己不在之时错过重要情报。

“公主,便去吧,有甚琐事便都先放下,身子要紧哪。”嫣儿自是知她心思,忙帮着劝。

“那……好吧……”她亦觉呆在此处病着毫无益处,便答应下来。

“那利众这便去准备。”利众大喜,道,“夫人看何时启程为宜?”

“既是定了,自是越快越好。”

“是,那便明日吧。”

“就劳烦利管家了。”

待利众合门离开,嫣儿方挪至玥泠身侧,细声道:“公主,我在市集上听到些古怪谣言。”

“如何古怪?”

“说是太宰夺权……”

玥泠侧头想想,道:“禺王年幼,其叔大权在握亦是事实。这川陀乃距密兰最近之卫城,会有这等谣言实属寻常。”

“可……最先告诉我的却是于队长。”

“商队的队长?”这倒教玥泠想之不到。

“是啊。说是从绢国一路行商过来,满道的人皆在议论此事。”

玥泠沉思片刻,总也觉得方才嫣儿所提流言有甚不妥之处,可细细想来却又寻之不到。思索再三,仍是不得其解,只得作罢。

第二日尚未破晓,玥泠与嫣儿便收拾好物什出了府门。照利众所言,此去罗珊需六七日光景,加之得翻山越岭,怕玥泠身子虚弱,骑不得马,还特地备了辇车,并派十余名侍卫护着。

玥泠等人一路西行。起初几日,道途倒也平坦,路上景色亦无多大变化,净是满眼的黄尘与零星散布的城镇。待过了大纥(音he阳平),辇车便渐渐起了些颠簸。听领队的侍从道,便要进入玉理山了。

主仆二人均未见过高山,便好奇地掀起帘子朝外张望。结果却教她们好生失望——眼前仍是片灰黄天地,除去有些坡地外,却与在平地上无甚两样。然而越往山上行,车便越是颠得厉害,没走多远,两人便被晃得七荤八素的,不断停下休息。行进速度登时慢了下来。

这般行了一日一夜,终是翻过了山。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副迥然不同的景致——背坡上长满密密丛丛的繁茂大树,挤挤挨挨地形成片浓密森林,苍翠一路铺展至山下,仍绵延数百上千里。这玉理山仿若道屏蔽,阻住了南来的风雨,将湿润尽皆留在了罗珊。马行林中,踏着便是正午亦不曾消散的雾气,空气中满含水汽与青草芬芳,教人不觉深深吸气,神清气爽。在干燥城中呆了半年,这久违的气息让玥泠与嫣儿兴奋不已,似是忘了一路舟车劳顿,整日挽开布帘,任空气自由进出。

正如利众预测,车队共行了七日整方才到达别业。

穿过碗粗的翠竹搭就的院门,玥泠教院中的房屋吸引住了。

与川陀截然不同,罗珊盛产竹木,建筑也皆由此两种材料搭建而成。因着地气潮湿,房子皆轻盈架于高脚之上,由数部竹阶引领而上。空气于高脚间穿梭流动,带走湿气,而留下凉爽渗入室内。

初次见到这般有趣的房子,两人露出好奇的神色,不觉加快脚步,朝屋内奔去。

踏上台阶时,玥泠细心地留意到屋后牲圈中,马匹意外的多,不觉疑惑。

方踏入房门,便与屋中之人打了个照面,玥泠登时呆愣于原地——那坐于堂中桌边之人分明是雷昊本人。这是她万未料到的,半晌才挤出句:“是你……”

雷昊乍见玥泠,亦是大惊,立时起身向她,诘问道:“你怎会在此?”

玥泠此刻心念九转,已是明了七八分,哂道:“原来营中有事是假,罗珊将战方是真吧?”

雷昊闻言,脸色陡变,寒声道:“你来此作甚?是谁告知你的?”

“哦?这不是大将军别邸么?便只许你来,不准我这夫人来么?”光是与之相对,便足以耗光她仅剩的一点气力,但她仍倔强地出言反讽。

“即刻便给我启程返回!”雷昊喝道,“侍兵长!”

“不必唤你的走卒,我自会离开!”玥泠昂首傲然道。然而这一时气急,数日来的疲倦悉数涌上心头,本要扭头走开,哪知双腿一软,竟生生地朝下仆去……

原先见两人一见面便针锋相对开的嫣儿一直识趣地躲在门外,见状惊叫一声,冲将进来,刚接了个正着。但见玥泠唇色泛白,双目紧闭,担心她又发病,慌忙叫道:“公主,公主,可听得见嫣儿么?公主!公主!”见毫无反应,她顿时慌了,朝外喊道:“医生!医生!”可终不见有人进来,更是慌不知措,竟将求助目光投向雷昊。

雷昊被她瞧得甚是不悦,可亦觉这般情景叫外人看到不妥,只得不情不愿地上前将她抱起,朝寝房走去。臂腕中的分量意外的轻,教他不觉蹙起了眉。

……

玥泠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房中一个人也没有。她整了整衣裳,便推开虚掩的房门步出房去。

外边是条宽廊。廊道上排着数张藤编的长椅。金澄的夕晖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在地上洒下斑斑驳驳的光影。廊下草木花叶上亦笼着层金黄,流经房侧的溪涧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水声,一路跳动着金光向树林深处淌去。林间,时常有归巢的鸟群掠过,滑落阵阵清脆啼鸣。处处一派祥和安宁。面对这般美景,玥泠不觉放松了连日来紧张与倦怠的心,轻声叹道:“真美……”

话音甫落,距她最近的长椅忽而发出擦地声响,从椅背那方站起一个人来。玥泠着实吃了一惊——那人竟是雷昊。他并未穿着黑色铠甲,却仍是一身黑衣打扮;卸去了头盔的刚毅脸庞竟带着丝秀若冠玉的书卷气;平日里总带着寒杀气息的黑瞳此刻反倒幽深的不见渊底。

她未曾料到他竟会在此,一时愣了神,不知说甚是好。

雷昊亦是闻见她的轻叹,方才惊觉她的存在。大约是想事想得出了神,竟来不及收回神情。呆愣半晌,这才挤出句:“你……好些了?”

本以为他开口便又要相争的,听了这话反倒教玥泠意外,猜不透他的用意,她只答道:“是。”

雷昊不再说甚,又背对着她坐下。

玥泠想了想,亦走至椅边,在与之相靠的另一张长椅上坐下,与他背对着背。

二人无语良久,玥泠忽道:“是利管家劝我来此静养,说是此间气候于我有益。”

“罗珊确是个怡人之地,适于休养。”雷昊顿了顿,踯躅道,“究竟……生的何病?”

“不过是脾胃旧疾罢了,大约是着了风凉,又食多了辛辣食物所致。”

“唔……”雷昊闻言沉吟片刻,似是斟字酌句般道,“瞧利众那副焦心模样,反觉你似是害了喜。”

“有喜……”玥泠不觉脸大红,幸而背对着雷昊,未教他瞧见。但便是如此,亦让她又羞又急,颤声道,“这……这般没来由的事……岂非有损我……”话到一半,她忽的顿住,是了,她全然忘却了,自己早已嫁做□□,这生儿育女本该是件让女子感到幸福甜蜜之事,可于她而言,却反倒成了难以启齿的话题。想到这儿,她竟觉得一阵心酸。眼前渐渐浮出张温和亲切的面孔,手不自觉地伸入怀中,攥紧了那枚玉佩,只需熬过三年,便可与水昀大哥重逢,过那相夫教子的天伦生活吧。长长的叹息自口中飘落,消散在逐渐黯淡的金光之中。

听到她的叹息,雷昊暗暗一惊。许是教此处风景柔化,今日的他竟全然没有与之争吵的兴致,相反的,竟对她的心境变化格外敏感,那带着苦楚与无奈的声音竟刺痛了他心底深藏的某个角落。无端的,他信了她的话,毫不怀疑。

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才好,忽的听见身后一阵低声欢叫:“是鸟儿!”

他扭头。原来是只黄莺不知怎的,飞入檐下,此刻正停在半开的窗框上歇脚。

许是压抑实在太久,对着眼前仙境般的佳景,玥泠竟一时忘了掩饰,露出天真的神情,蹑手蹑脚地自椅的这端蹭至那端,小心翼翼地靠近小鸟,身子朝前探去。夕阳余晖落在她身上,上等的绢之绸缎反射起浅浅光芒,为她绝美的容颜笼上了层薄薄的轻纱,与窗外美景相映协,宛若林中仙子般清灵脱俗。

雷昊竟不觉瞧得痴了,黄莺似是也为她的美貌吸引,左右偏了偏小脑袋,一路轻跳着跃上了她伸出的手指。细爪轻触皮肤的感觉教她不禁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咯咯轻笑,欢快道:“以往在宁京也常见到这般小鸟,可多是教人养着的,靠近不得,亦无甚生气。还是江南的鸟儿最是可人,尤其春夏时节,只只立于枝间,脆声鸣啼,亦不怕人,还会自我手中讨食吃。”

“哦……?”雷昊不觉微笑。

听到他的声音,她忽的惊觉失口,忙掩饰道:“这都是随父皇母妃下江南游玩时的见闻,教大将军见笑了。”

她哪知雷昊其实并未在意这点,只径自回想道:“绢国有条龙江横贯东西,江南风景秀丽,四季如春。那里繁花似锦,水乡泽国,一片丰饶景象。”

“正是如此。大将军也曾去过?”

“不……只听人提起……”似是忆起了什么,雷昊的眼蒙上了层雾气,教人看不真切。

“那是个仙境般的地方,我亦常梦见那龙江畔的桂花……”她歪了歪头,顽皮地抖抖指头,黄莺振了振翅,扑棱棱地飞开了,仅余几簇黄羽飘落而下。

瞧她这般模样,雷昊嘴角的笑意渐渐漾开,眼中竟有温柔流过。

偏在此刻,竹木铺就的廊板上响起马靴刺耳的踏动声。一名兵士跑近雷昊,对他耳语数句。他眼中的柔意立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熟悉的寒意与冷笑。

兵士报告完毕便退了下去,雷昊亦起身,背对着玥泠道:“你若真要静养,今夜便要启程。”

对他的语调突变一时难以反应,玥泠愣道:“什么……”

“正如你说言,罗珊将战。这别邸怕亦会成为战场。吩咐你那侍女速速收拾物什,今晚便动身前往山上副院。”

玥泠一惊,道:“真有战事……那……”

“以你现下状况,怕须一二日方能到达,必须及早出发。且这山下湿气甚重,山上反是恰好,于你身子有益。”交代完他便不再耽搁,径直走下楼去。

匆匆拾掇好行李,玥泠一行人又再度往山上去。为防山狼之类野兽,雷昊还分出十名精干兵士护送。

果如雷昊所料,玥泠等人停停走走,花了两天时间方到达山上的别业。收拾一番后,已是晚上了。

来到窗边,嫣儿忽的惊叫起来:“公主,你看下面!”

不用她叫,玥泠亦已望见山下的异状。密密匝匝的广袤丛林之中,似有点点亮光闪烁。定睛一看,应是为数众多的火把,在浓密树叶掩护下分做数道忽明忽暗地缓缓前行,一路蜿蜒逶迤数十里,尽朝着西南方向挪动,场景甚是壮观。玥泠返身问别业中的婢女:“那边是什么地方?”

顺着玥泠的手指,婢女细心辨认着漆黑夜空下的方位,最后回禀道:“回夫人,是怒河,乃是我国与融国交界之河。”

玥泠听得暗暗心惊,道:“那,河的那方便是融军营地?”

“营地?”婢女露出不解的神情,道:“这,奴婢便不知了。”

“你且退下吧。”

“是。”

待婢女走开,玥泠细细分辨着河的那方,却什么也未望见。不知融方军情如何,雷昊尚能应付自如。她自己亦未察觉,心中竟为他隐隐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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