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三天了吧?林北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想到尚且独自在家,无人照应的病母,不知能不能撑住这几多时日?他简直是度日如年,苦不堪言!偏偏长孙博这边却是锦衣玉食,殷勤之极。
这一天,又是丽日当空,万里无云。林北埋头徘徊踟躇在长孙府中,心中烦烦扰扰,缠绕其中的,只有如何才能尽早脱身。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再做带长孙舞槭一同回家的美梦了。
“小心——”忽然一声轻极也柔极的呼声一闪而过,林北霍然抬头——
月桥上,一个淡蓝色的身影衣带当风,婷婷而立。
“姑娘,是你——”林北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狂喜,竟然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他不由向那少女紧追两步——那少女娇靥如花,不正是那天在长安城外的红衣少女——“胭脂”的主人吗?
林北没有任何迟疑,飞快地向那抹淡蓝色的身影追了过去,然而他却愣住了——月桥之上,空空如也,那身影似乎只是一个幻梦,让他瞬间狂喜瞬间苦闷的幻梦……
林北呆呆望着她倩影消失的方向,心中又是纳罕又是失望,就在失神之中,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悄声道:“林公子,请随我来。”
林北悚然一惊,连忙回头,只见一个白衫白裙,模样俊俏的小丫头正悄悄立在树下,向他招手致意。
“林公子不必惊慌,奴婢奉了我家小姐之命,特来传话。”那小丫头态度却极是大方自然,自衣袖中拿出一方缃色纸笺,轻轻道:“这是小姐临行前写与公子的。”
“这是,大小姐?”林北半惊半疑,却听那小丫头已自顾自地说道:“小姐两天前就走了,这封短笺是她要幸儿今天交给公子的。”说罢,她抿嘴一笑道:“婢子告退,公子好自为知。”竟然转眼间也消失在薄雾之中……
“林兄台鉴:
槭奉父命,择日远行,恐兄为时日所拘,特此一告。兄自家去,吾父必不强阻,槭定不负前言,尽孝塌前。
槭字即日”
长孙舞槭的信写得很短,也很客气,但是也足够解决林北心中所有的困绕了,他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不错,回家去!!!
“胭脂”的脚程实在很快,但是林北还是不满足,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归心似箭”。
转眼间,一人一马已经出了城,林北又再次来到了与那红衣少女相遇的路口,回眸望处,长安城高大的城楼依旧在烈日下默默矗立,他一时间心中竟有些感慨。
林北正发愣间,忽然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已围过来七、八个马贼,正向他张望。
林北无心理会,掉转马头正欲离开,忽然听身后有人大叫道:“就是这小子,估计那臭丫头也不远了,兄弟们,并肩子上啊!”
“各位且慢——”林北眼见十来件钢刀一并向身上招呼过来,不由大惊,匆忙中双腿一踢,身子顺势拔起,方堪堪躲过。
“各位——”他此时并不愿意招惹麻烦,他只是一心想快些到家而已,哪知他只顾得解释,此番甫一张口,顿时内力大泻,那些马贼眼见一击未中,人数聚集更多,出手之间更具章法,竟然是刀刀要命!
林北的武功却不是很好,他只跟着自家斜对面的郭师傅练过几天拳脚,后来又偷偷跟着“双狮镖局”的李师傅学过些轻身功夫,从来没有过对敌的经验,此刻骤然之间被这许多人围住,自然是在所难免的慌乱,出手之间当真是险象环生,好在对方人数虽众,不仅功夫平平,出手之间彷佛也有些顾忌,这才勉强能够应付。
好在林北越战越勇,他以前从没有跟别人动过手,眼下为情势所逼,竟然领略到许多之前未曾注意到的奥妙,心神也慢慢镇定下来。他此刻已注意到他右手处第三个人似乎刚受过伤,脚步上总较别人慢上半拍,心中一喜,在第三招“泰山压顶”之后,忽然脚步一错,劈掌直逼对方面门——
“哈哈哈,臭小子你还嫩了些!”那人忽然一声冷笑,左肩一晃,出手如电,右手已牢牢扣住了林北的脉门,原来竟是一招诱招。
“小子,说!”那人粗声叫道:“那臭丫头呢?”
“什么‘臭丫头’,我不知道。”林北试图挣扎,却终于放弃努力。
“还嘴硬!”那人手下力道更重,大笑道:“看来该让你多吃些苦头才是。”
林北只觉冷汗淋漓而下,手腕处更是宛如断折一般疼痛难忍。
“哼,还不说,看来你小子还蛮痴情的么……”那人又待加力,忽听有人重重咳嗽道:“二弟住手!”
只见一个神情阴冷,面上一道刀疤的精瘦汉子自城门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那精瘦汉子竟然在林北身前深深一礼,恭敬道。
“我,我叫林北。”林北生性受不住别人待他客气有礼,面色顿时缓和下来。
那精瘦汉子连忙拱手作揖道:“兄弟们浪荡江湖,向是卤莽,得罪之处还请林公子原谅则个。”
林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那人也还了个礼,不解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待我?”
那精瘦汉子神色尴尬,赔笑道:“公子莫要动怒,只因在前两天,山上一匹汗血宝马被盗,兄弟们一路追踪,不想竟是公子喜欢……”
“你是说‘胭脂’?”林北看了看身边的小马,忽然大声道,“你们一定是弄错了,这匹马是一位姑娘借与我的,这马是她的!”
“就是那个臭婆娘,偷马贼!”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骂。
“住嘴!”林北忽然就被激怒了,他大喝道:“不许你随便骂她。”
“哼哼,还说不认识那臭婆娘,我看你们一定有……”刚才抓住林北的人一声冷笑,周围的人群中也爆发出一阵暧昧的大笑。
“我叫你住嘴!”说话间,只见林北飞身而起,已经重重一拳击在那人的鼻梁之上。
“他妈的,你敢打老子!”那人的鼻血已经喷了出来,他顺手一抹,就要再次出手——
“三弟住手。”那精瘦汉子一声短喝,双手齐出,封住了那人的掌势去路,又走过去向他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那人果然立刻放下手来,向林北上上下下瞧了几眼,面色中已大是恭敬。
“咳,在下等有一事想请公子帮忙,不知当不当讲。” 精瘦汉子长身施礼,神态更加恭谨。
“先生请讲。”林北实在不知道自己能给予他们什么帮助,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是这样……”那汉子又是一声咳嗽,才又开口道:“咱们兄弟不知中了什么邪,前阵子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劫了长孙家的一位回乡省亲的老管家,如今在下已经重重处罚了他,还希望公子看在咱们无知的份上,向长孙先生美言几句,放过咱们才好。”
“我…怎能…你们,你们实在太高看在下了。”林北苦笑着,摇摇头。
“公子救命啊!”那精瘦汉子身旁一个圆脸的年轻人忽然“扑通”一声仆倒在地,一叠声地哀求道:“素闻长孙世家仁义传家,公子便是看不起咱们,也该看在 ‘青河帮’与‘燕子楼’的交谊上,饶过咱们这回……”言毕咚咚磕头不止。
“‘青河帮’?‘燕子楼’?林北越听越糊涂,他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这些江湖中有名的帮派,只好摇头苦笑道:“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妈的,兔崽子给脸不要脸——”青河帮众人却并不相信他的话,闻言再也忍受不住,又纷纷亮出手中兵刃,那精瘦汉子汉子也是一脸愠色,不再拦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