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林北的身体太好,还是长孙家的药石太好,抑或者林北从受伤的十天之后就已经按照长孙舞槭的吩咐开始修习长孙世家的武功,总之,他的身体康复的速度着实超出了想象,一个半月之后,他又是之前那个健康好看的少年了,甚或者连他自己也能感觉的到,在这短短的时日内,他的身体以及武功都大胜从前了!
这期间,长孙舞槭将他安置在长安城外,却并不时常在他身边——长孙世家是庞杂的地方,她自有自己的许多事情要料理,林北当然理解。可是她对他的督促很严,每隔三天五天,她必会前来探望,而每次探望,也必会与他过招。
当然,长孙舞槭一向是一个处事极周到的人,她安排林北养伤的第二日,便已带来了他母亲的消息,据她说,他母亲不知受了何人的照顾,除了依然眼盲不能视物之外,身体状况倒是相当良好,同时,对于她母亲的食宿身体,她业已安排妥当。
林北于是除了感激,只能尽量听话。
只是,他们的接触虽然在不知不觉间增多,了解也在不知不觉间增多,但是林北对她的畏惧尊敬之心同样是与日俱增。每次见到她,林北总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他生怕自己有哪点做得不好不对会惹她生气失望,因此每次见面过招他都是小心翼翼,既不敢太过,又要拼命使出全力,所以有时候他觉得她很像他的母亲,那时候母亲教他读书写字,也是管教极严,他记得小时候总会因为背不出要背的文章被母亲打手板,细长的戒尺落下来,“啪啪”作响,可是他母亲不允许他哭,如果他哭,她就会打的更凶,并且罚他不许吃饭……
想到这里,他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他真想回家他真想他母亲,可是他不知道怎样跟长孙舞槭开口。
在他心里,她就如同高高在上的广寒仙子,只可仰视,不可攀折。
他叹气的声音微不可闻,长孙舞槭却轻蹙了眉,她手中的枯枝蓦然发力,一招“明月照高楼”,枝尖颤动,正停在林北的灵墟穴上。
“我这剑若再进半分,或者再偏半分,林兄该当如何?”长孙舞槭轻叹一声,淡淡问他。
林北大汗,他自知理亏,登时满面通红,垂下头来不敢看她。
“学武最忌心神不属,林兄既然尚有杂念,不练也罢。”她抬手,撤剑,口气中没有怪责,只有失望。
“大小姐——”林北汗如雨下,狼狈已极,就因为长孙舞槭什么也没说,他才感到异常难堪——她是一心为了他好,可是反而是他自己不长进,这怪得了谁呢?
幸好长孙舞槭并未再说什么,她一向是个平和稳重的人,从来也不会做不留余地的事情,况且正是因为对方是林北,所以她的要求才会更高一些,若是换做别人,只怕她只是淡淡一笑,漠然置之罢了。
她知道他是的未婚丈夫,虽然她尽量不去想这件事,可是她还是不自觉地有几分拘谨,此刻她业已感觉到了林北的尴尬,自觉有些过分,于是她终于笑了笑,她笑着回首,轻声道:“林兄的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是舞槭疏忽了,不周之处还请林兄担待,明日一早舞槭定会同林兄洛阳一行。”
“大小姐——”林北诧异地望着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只好一脸感激地木立在当场,。
“第二遍了……”长孙舞槭抿嘴一笑,伸出两只指头比划着笑:“林兄就不会说些旁的么?”
她笑的时候,笑意如同牡丹绽放,一层层荡漾开来,她这一笑,眼角眉梢都是一股明媚春意,带着一个十七岁少女应有的几分娇憨几分稚气,再也不是平常不假辞色的神情,林北放下心来,也跟着她一起傻傻的笑了。
“唉,如果她总能这样笑一笑那该多好……”青年在心里长叹,想着如今那个远在天边的王妃,自她远嫁之后,已经整整一十三年没有她的消息了,以她的性子,应该会生活的不坏吧?
“阿槭啊,她总是太要强……”
第二日,林北一早就已醒来,他兴奋非常,整装待发。
其实他几乎是一夜未眠,躺在床上东想想西想想怎么也睡不着,他一会儿想到母亲的病症,一会儿又想到那赠马的红衣少女,一会儿想到长孙家的豪富高慢,一会儿又想到“青河帮”的霸道毒辣,想想自己离家不到两月,竟然经历了生死之劫,心下唏嘘……
直到天渐大亮,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微微合了合眼睛,后来他索性一骨碌爬起来,一个人练起了长孙舞槭前几日传给他的“明月功”,然后,他就听到了窗外铃声叮咚——
轩窗之外,一马一乘。
长孙舞槭素手轻抬,正掀开车帘叫他:“林兄可起身了么?”
天气很好,朝阳还未升起。
青翠远山已在身外,微风轻拂,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薄雾中,洛阳城终于出现就在眼前!
林北端坐在小红马上,气宇轩昂,他身上的绸衫剪裁合身,衣料名贵,倒弄得他有几分不适,生怕被旧日的邻里街坊们看到,一路之上他都是归心似箭,频频打马,这时反而不由慢了下来。
长孙舞槭以前从未到过洛阳,心下也甚是欢喜,她敞了帘子,一双眼睛不住四下里打量,开口轻声笑道:“林兄,快到了么?”
林北征住。
他一时兴奋,倒忘了身边还有长孙舞槭同行!
他的头脑之中“轰”的一下,顿时满眼都浮现出长孙世家的高敞大轩,清雅高华,想想自家的柴门小院,陋室厅堂,再看看身旁翠风明珰的长孙舞槭,心中一凉,突然说不出话来。
好在他已没有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了,马蹄声碎,他们已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不远处一个白衣白裤的小丫头早已经守候在门外,见了他们,便扬声向院子里笑:“老太太,我们姑爷进门了。”
“姑爷?”林北一呆,再看旁边的长孙舞槭“唰”的一下撂下了卷帘,俏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