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无事。
这天凌晨,凌翾然斜靠在床头,眉心拧出了深深的刻痕。几个时辰前一次毫无预兆的头痛迫使他从浅眠中惊醒过来,却再也无法入睡。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头还依然有些隐隐作痛。脉象正常,也并未感染风寒,这头痛来得莫名其妙。
天有些微明,叹了口气,起身更衣,将头痛归结于劳累,便不再想。推门出了房间。
向凌父凌母请安后,凌翾然便匆匆走往书房。
跨进门槛,就听见有些瑟瑟的问安:“凌少爷早......”抬头便看见这半月以来每天早晨准时报道的记忆里唤做云儿的丫鬟。头依然在痛着。皱着眉没有理会静静站在那里的她,凌翾然直直走向书案后的椅子。坐下,面前又是一样的白瓷茶杯,一样的上好碧螺春。凌翾然的太阳穴又无预警狠狠地抽痛了下,同时还有些眩晕。凌翾然端起茶小缀了一口。较刚才似乎轻松了许多。放下茶杯,心情骤然变好的凌翾然却未再下“逐客令”,而是拿起案上昨日读到一半的文献,仔细看了起来。
这天凌翾然不停地喝茶,为的是抑制那时不时来骚扰神经的疼痛感。茶杯里的茶水于是被反复重新沏过,相较下,静止的书页却没翻动几次。
凌翾然标志性的锁眉一直都没舒开过。书房里弥漫着极度的安静,几层墙外的院子里下人干活的声音都依稀可闻。云儿挪动了几下酸痛的腿,望了望案前那个几个时辰才慢慢翻一页书的男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仿佛自己喘一口气便会打扰到这精致的画面。格窗外景色的背景渐渐换成了深色,心情也跟着渐渐转为平静。看几行文字就闭目深思一会儿的男人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缓和。“你退下吧。” 安静的氛围突然被打破,云儿也是被吓了一跳.凌翾然依然无感情地说完,便再也未理会她,推开书房的门径直出去了,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刚出门就被等在门口凌夫人的丫鬟带去餐室,还被等在那里的凌夫人嗔怪了一顿,怪他一整天都没踏出房门一步。才觉得饿的凌翾然便吃了些老夫人吩咐新做的饭菜。因早上起来不舒服的他觉得很疲累,于是向凌父凌母请安后回房歇息了。
当凌宰相的书房也熄灭了府上最后一线灯火,下人们也都得以回房休息。府里一切归于宁静。府外街上,报时的人像赶路似的从这个巷口穿入另一个街道。
“子时~~~~”报时人一下一下敲着破旧的铜锣。
“呼”,一个黑影轻盈地跳上了几尺高的围墙,背上是一个巨大的行囊。黑影在砖上行走着,并不发出一丁点声音。黑影闪身准备跳下围墙时,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背后幽幽传来。
“我等你很久了。”
黑影急速回身,望见的是一双清澈的却闪着鹰般敏锐亮光的眼睛。慢慢后退了一步,仿佛早料到,“是你,凌翾然。”少年特有的嗓音略带着某种妖媚回旋在夜空中,却不带有一点害怕的颤抖。
凌翾然石破天惊地笑了笑,声音却依然冷酷:“胆子倒是不小,敢直呼少爷的名讳。”说话间也向那个少年逼近了一步。
“既然这样,这个也没必要了。”少年单手取下面罩,面容暴露在月光下。吃惊的是这少年的脸孔竟跟那云儿丫鬟如出一辙。
凌翾然却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嘴边依然是刚才那个邪邪的笑,不语。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早已布下的局般淡定。过了一会,少年有些慌乱,略显奇怪地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又是好长时间的沉默,就在少年快要忍不住准备全力逃跑的时候,凌翾然轻笑了下,开了口:
“第一,是你卖身时旁边放的棺材。凭你这么一个弱女子是不可能一个人搬过来的。不过有人帮你就另当别论。你扮女人时的样子也确实能引诱几个男人帮你搬过来。里面放着的想必也不是什么亲人尸体吧。
第二,你的声音是用内力变细的,若不是内力深厚之人是听不出来的,反而会觉得你的声音特有的纤细。
第三,你走路时只有脚尖触地,可能是穿长裙别人看不出来,但我能听的出来。说明你轻功极高,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是不可能会这个的。
第四,这几天你经常出现在我的书房,其实是为了博得我的好感,让我对你放下戒心,这样就不会特别注意你,你也好进行你的计划。另外你在我书房里并不是为了装作对我很感兴趣,而是在观察我的书房里那些比较值钱的东西。
第五……咳咳……” 凌翾然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也略有些微红,“你的……胸部也显然是……”
少年听后好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故事般开心地拍着手:“凌翾然,你果然如传闻一样聪明。”突然袖口一抖,无数牛毛一般粗细的银针直直向凌翾然的方位刺去,凌翾然不闪不躲,近身时手臂一挥,已将那暗器抚落在地。
“樱花落?你是青尘教的人?” 凌翾然用着不如说是质问的语气问着,“青尘教多会儿没落到这般要偷东西的田地?”青尘教,江湖上一个称不上是正教却也不能归为邪教的教会,以“樱花落”与“断情散”为独门绝技,但也因为是大教,所以江湖上也早有了对付“樱花落”的法子,至于这“断情散”,也是只有高层才会使用的,所以江湖上出现的不多,也自然令江湖人士防不胜防,无法吞并。少年魅惑地笑着:“凌翾然,你的确好眼力。但这次你猜错了,我并不是青尘教的人,师父早就将我赶出师门,但却未废我功夫。也并未传我独门暗器的使用方法。这种小玩意,我看一次就会了。”
凌翾然似乎有些意外眼前这少年的资质,但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瞬。他不语着再次逼近少年。少年将沉重的行囊安置在围墙上,脸上是开心的笑容。伸展伸展关节,“看来今天这架是一定要打了。”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脚尖触地,借力施力,少年灵巧地躲过凌翾然的多次攻击。凌翾然皱了皱眉头。这少年的功夫并不能称为上乘,却个个招式奇特,不按套路出牌,复加上他本身具有的阴气,拳路步法飘忽不定,使得从小便接受上乘正派武功陶冶的凌翾然有些吃力。这些动作快到常人无法看清的地步,只见两人身旁有红色的跟青色的光微微发散出来,阳气阴气混合撞击,透露出奇异的效果。两人就在这么几刻已过了一百零八招,最后僵持在一点。无法再透过一分一毫,完全被封锁在那里。
“刚才你说的有几处错了。”少年慢慢地吐出一句话。
“第一,棺材里确实放着尸体,不过是我在郊外捡的。本来是想放石头的。
第二,我经常出现在你书房里,不是因为我想博得你的好感。而是在你的茶里放了我研制的无色无味的□□。不过你不用紧张,那不致命,只是让你的头剧烈地疼痛甚至会全身无力而已。只要分服,便可以延迟发作时间。半个月。真长啊。今天给你喝的,是最后的剂量。”
少年感觉对面的力气似乎又变大了,庸懒地继续说:“现在时间差不多到了。”
话音未落,凌翾然感觉头部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力气也在快速地被抽走。他开始有些招架不住少年的力气。少年欢快地叫了声成功了,凌翾然闪身躲过少年顺势向自己推来的掌,费力地抵挡着少年的连环攻击。体力不支的他,在弯身躲过少年一个迅猛的攻击后再次遭受□□的重创,一个踉跄摔下了围墙。“永别喽。”少年朝他掉下的地方挥挥手。
重新背上行囊,“真废劲。”少年擦擦额头的汗,自言自语道。然后对着凌翾然摔下的地方双手合十,嘴里碎碎念着:“凌翾然啊凌翾然,你变鬼以后千万不要来找我啊,我没东西给你吃的哦……”念完,便一跳一跳地远去了。“这凌翾然,也不像传闻那样难对付嘛。下回再找谁来玩呢?”声音跟着身影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