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丛林,苍天古木高耸在天,脚下一片潮湿和泥淋,李迁寻手拿着一跟木棍,艰难行进着。
“好深的林子啊”他自言道。
时辰已到中午,林中却一片昏暗,走了一段路,直到树叶再也透不进阳光,才看见一片茂密的竹林。他在竹林外站了一会,见里面蒙蒙细雾漂浮在半空中,包裹着整片林子,看似十分诡异。李迁寻小心进去还没几步,再回头时已看不见来时的路了。
竹林远近不露一点生气,就连空气都在四面凝固。李迁寻从地上抓起一把枯叶扔在地上,叶子竟毫不漂浮,直坠土中,死寂沉沉。一股莫明的压抑在他心中开始蔓延。抬头不见天,只见茫茫细雾,竹林仿佛悬在云层里,但没有天际辽阔,而是重压在他的头顶。李迁寻无法辨别方向,于是用石子在路过的竹子旁留下记号,可很他又快回到原处,来回好几次后,知道这样也徒劳无功。了望四周,能看见的距离不过几丈远。他已然被困在这里,或许再也出不去了。
“迁寻!”
“弟子在!”
“你刚才的剑法是哪里偷学的?”
“弟子不敢偷学。”
“说谎!刚才飞剑斩切落叶的招试是如何练的?”
“这是弟子自学的。弟子看书上说飞剑斩切落叶是很难的剑法,要力速并用,恰到好处才能练成,弟子练习多时,只希望师父见了高兴。”
“那些飞剑斩切落叶的招试虽然十分洒脱,但却是最不实用的剑法。与人相斗,哪有机会让你施展这样复杂的招试。剑法的用途在客敌制胜,这样华而不实的剑法,是虚荣贪恋的人做的事,我不记得有这样教过你!”
“弟子知道错了。可刚才师父在一旁闭眼静坐,怎么知道弟子在使这套剑。”
“你也过来坐下吧。”
“是!”
“同为师一起闭上眼,你能听见什么?”
“有鸟叫声。”
“好!你睁在眼睛看鸟在哪里?”
“没有,这里没有鸟。”
“没有鸟,哪来的鸟叫呢?你虽然看不见,却不表明它不在这里,只是它没在你的眼前而已。”
“啊!师父,你跳的好高!”
“拿着。往后遇任何事都不能只看外表,眼睛是最会骗人的东西,就像你刚才的剑一样。为师之所以能闭着眼就知道你的想法,是你的剑不断斩下落叶的声音告诉了我。你要明白,看世间的事往往并不在眼,而在其心,只用眼去看,很多事是看不明白的。”
李迁寻猛睁开眼,想起年幼时的往事,惊现一线曙光。他赶紧闭上眼,静静聆听着,四周安静不已,仿佛虚空一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李迁寻睁开眼,又立刻闭上,还是什么都没有!
的确,是什么都没有!
李迁寻恍然大吾,原来这个地方更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他笑了笑,是谁制造出这完美的世界。如果他的目的是要阻止人到这里来,又何必要与人决斗呢?李迁寻迈着轻快的步伐在竹林里寻找出路。
“什么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进到竹林时他就闻道一股淡淡的香味,原以为是草木的味道,可若这里一切都是假像,那香味又从何而来?他顺着这股味道走,直到茂密的竹子完全挡住前面的路。李迁寻闭眼纵身一跃,竹子果然就像影子一样穿透他的身体。可他没料到脚下竟是个土崖,于是他顺着土崖滚下山坡。
从树枝间爬起来,李迁寻惊诧了,眼前整座山竟是片无边浩瀚的坟场。他在一个个坟间中走着,见这里的坟头大多没有碑文,只是用光秃秃的木板插在地上。李迁寻仔细看了看,木板上刻的人名他多不认识。可坟间突然冒出一个他熟悉的名字——曹赫!
“他不是失踪了吗?”李迁寻惊讶道。
曹赫是东厂督军,六年前失踪后,就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当时李迁寻与信王常在朝中走动,所以知道此事。接着,他又见坟旁竖着两个木碑,上面分别写着“鹤中翁”与“江通”。李迁寻听过鹤中翁的名字,江通却不认识。正寻思着,突然,从旁闪过一道黑影。
“什么人?”李迁寻大呵。
那黑影已来到他身后,李迁寻转身欲想拔剑,可眼前闪出一道寒光,直劈向他。
“啊!”
血——在飞速的流淌。一把利剑刺穿他的胸口,李迁寻狂乱的伸手,可黑影却绕到他身后,一只手反从他身上把剑猛抽出去,伤口顿时血喷如注,李迁寻抽搐着,倒在血泊之中。
真治一整天没见到师父,正担心着,此时见欧阳先生从竹林中回来,上前道:“师父,你去哪了?”
欧阳先生面色凝重没有说话。真治见师父的衣服上沾有血迹,正要询问,小初示意他不要出言。
日色渐渐谈下去,天边露出如血色残阳。
随着最后一缕夕阳的隐没,屋内堕入了混暗。欧阳先生坐在地上低着的脸,脑海里想着刚才那道剑影,是这把剑划过他的身体,让他的衣服第一次染上血迹,小初刚刚为他处理了伤口,欧阳荀看着自己的手,无法再容忍这样的自己。
‘如果你能杀死自己最亲的人,今后就不会再对任何人手下留情了。’
骗人!满山的坟还不够吗?还要他怎么做!他出手从不留情。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会再受伤?难道他已经不是神人了吗?不可能!外面的人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
可那个黑影在他身边游走,暗中隐藏的剑在瞬间出鞘!太熟悉了,到底是在哪里感受过这样的气息。他不愿意去想,但又不得不想,就像他把一切都埋藏在过去的时间里,但总会在时间中再次浮现出来。
真治感到屋内有股强烈的气息,带着愤怒与威吓,他有些害怕,却不知自己怕什么?江富贵与贺风雷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小初,你……”
“顺着这条路不要迟疑,竹林的尽头不管看见什么,只要向前走,就是出口。你快走吧!”小初指着竹林对他说
“你在说什么!我不会离开师父。”
“主人已经不是你的师父了。”
“不会!”真治大声道:“不管他是谁,做过些什么,他永远都是我的师父。”
“我也一样。她永远都是我的主人……”
是真治吗?
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能否认他曾不忍杀他的事实。为什么会可怜他?当他能砍下他的头时,他却轻轻的划下他的头发。也许他是在可怜自己,或许他已经老了,只是带着一副年轻漂亮的面容宁静而优雅的坐在这里玩一个人生的游戏,所不同的是,他要永远做游戏的胜利者。
今夜冉冉升起一轮红月,好像沐浴在血色之中,这样的天像总预示着灾难。小初守在欧阳先生的门前,江富贵看着天上的月亮,露出叵测的笑容。
竹林外,阿福举着火把,领着一行人来到竹林前,一场大战即将在即。
“时辰到了,各位承让,我先走一步。”
万阎山一个飞身先进了竹林。郑晟不愿落后,自然也跟进去,而后是青夫人,屠都不太情愿却又不甘心,跟随着蓝胡子一起进去了。最后剩下尤家兄弟。尤申玄苦笑道:“是死是活,大家各安天命吧!”声还在,人已踪。只留下阿福一个人,脸在火光的映照下,笑咪咪的嘴上是突暴的双目。
小初突见竹林边缘群鸟狂乱飞舞,大叫道:“不好,有人破了竹林结界。”
“什么?”
真治对竹林里的秘密始终不曾了解透彻。
江富贵一旁笑道:“终于开始了。”
真治质问他:“是你做的!”
“当然,不然我又怎么会留在这里。”江富贵摇着扇子,回答:“竹林的秘密我已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以为这世上只有我要杀欧阳荀?没错!凭我一人之力的确不够杀他,不过现在他的竹林行同虚设,这些人很快就会到这里来。”
话说间,又是一阵鸟鸣,声音比刚才近了许多。真治心忧如焚,回头对小初道:“你在这里守着师父,我去出拦他们。”
贺风雷拉住他,吼道:“承哲,你疯了,不要管这档事!”
“算了,老弟。”江富贵笑着说:“就让他去做一个真正的剑客吧!”
月色更加暗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