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藤滟自小形成翘家的习惯,
这个习惯维持的极为辛苦,来去不易
因为在小晴天的人看来,少主人心不在晴门,绝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不是去见识江湖的酷厉可怕,因为他生在江湖中最可怕的人家
他说他只是去看风景
一些不要太可怕的风景。
但同时他也并不厌恶的他的家,这就是他不论跑了多远,还是会回来的原因
不过这一次,略有不同的是
他在自己的家里,遇到了江湖上的熟人。
晴少主年幼的堂弟-字霜,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字霜眼中,这个叫谢君伤的少年一路跟着自己从集浪旗回到小晴天之后,
竟就此留在了晴门中
理所当然、且毫不见外
——旁人看来,那叫做无赖、无礼、或者目中无人都是可以的
却不知道那只是一种随境心安的本事,
一种从容和淡然
一种大气
高傲和嚣张无不成了妥贴闲适的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情怀
这样的人,在字霜而言,不只是好奇
他羡慕这样的人,也需要这样的朋友
因为那时候,在进入人间世之前,他还当他是朋友。
而在人间世中的谢君伤,御刀而笑的临风快意的谢君伤
衣衫上的梅花洋洋洒洒的遮蔽了视野
绝致伶仃,气定神闲
一笑,就几乎吓退敌
一叱,便可以惊破阵
让他知道了他这个一见投缘的朋友,和他素来最敬爱仰赖的兄长
他们的世界偏极而遥远
远到他遥不可及
纵然在集浪旗见过他出手时的肆意和凌厉
也仍旧会为此时那一阵狂而平静的杀气震慑
以至于,字霜无论如何不敢再去回忆那一片片朱红靛青白惨惨的刀和叶、身和影、血和火
翻飞张扬的衣袂与电光石火生死交错种种的人间世
以及在另一个他素来最亲最依赖的人而言,大概正要到了在重伤濒死时候的绝望时候,
他连试图安抚别人的声音都是怯懦而战栗的
“大哥,你还有兄弟和朋友——谢大哥他也不会看着你死的,所以,你不会死的!
他本以为——那个人也该有这样绝望的时候,需要别人去鼓励
他错了。
只有他自己才是惊惶失措与恐惧的
因为晴藤滟在笑
既惊讶,又好笑的笑了
“哈,我既不会叫他来救我,也不会死,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遗憾
小字,你不信
可以等到最后——”
他在这人的眸子间看到一种比任何时候亮的神采
折人命之如草芥,遇火而焚灰化骨的凄艳决绝,淋漓畅快
他仍旧是相信的——唯独这个人的话,他是一定会相信的
无论小晴天之内,人世如何严酷
这个人,都是无所不能的。
然而若不是有那样知己的朋友,那样并肩的兄弟
可以彼此相信,托付性命
他们俩人又怎么可以在绝境之中,那样开心?
把这种危情,当作乐趣?
所以谢君伤也是笃定的
情势再险,他和他都是那种可以坐怀不乱的人,
他们如此,总叫对手先乱。
到头来,晴字霜还是被安抚的一方。
而最后,晴藤滟果然也没有死
不仅未死,还能又一次离家出逃,
这在字霜记忆中,是最后一次
引起的动静也似乎与以往不同
往日里,掌门人有意无意的放出去再抓回来,甚至交给夜不楚下重手去处罚
如此历练亲生儿子的手法,既狡猾残酷,却也实用厉害。
可这次的出走似乎犯了什么严重的忌讳
以至于掌门和长老们争论不休,字霜的父亲也在其中,没日没夜
他早先依稀也听父亲说起过晴家上一辈中一个另类,晴湮
让人又敬又怕,又爱又恨的那么一个人物
很早以前,便离家出逃,而至死无归的一个人物。
以及后来传言上江湖上曾有师兄弟两人
袖手吴钩谢湮,年少不羁,风骨无二,却是个惊才绝艳的杀人盈野的魔头
而他的师兄,生杀白头杨桐,江湖上极少有人知道,也只有在绝顶高手的议论中才能捕风捉影的
所谓遥不可及败遍天下天下无可匹敌的人。
据说,也只有晴家的人敢如此说——谢湮,原本是姓晴的。
而字霜也是到这时才知道,
谢君伤是杨桐的徒弟。
不由得想起——那个人呢?
他的大哥,他的兄长,所谓的-晴门的少主人-谢君伤的师弟……呢
这其中的渊源复杂,对他而言,无法斟透一分半点
他也没机会去问,那人帮助伤病缠身的谢君伤离小晴天之后,不出例外的被夜不楚带去了须臾误
而不久之后,从须臾误里,第四十一次离家而逃。
这一去,便是走的最久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