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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来旧恨入新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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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可栖于是便随聂恕和净思一路北行。此二人都是沉默惯的,路上却不似她预料的那么有趣。

聂恕给了她一本《小擒拿手》命她背诵心诀,平素也不常理睬她。只是闲时跟净思问问纪莫荼的近况,燕可栖插不上话,只得静听。

很爱看聂恕谈起纪莫荼时的神情,淡淡的神色间突然会搀杂些温柔进去,他自己却恍然不觉。那种眉宇间的温柔,让人很难联想到他所牵挂的女子竟是那般粗豪犷放,独嗜烟酒的佛门红颜。

常常无由陶醉在他的温柔中,心中却也不免有些酸涩——他们都是三十许的人了,当初想必曾有很多故事,自己永远没法碰触的罢——也包括他们言谈中那个“杜铭”,料来也是个窍要人物了。

净思平常却只是打坐念经,且侍弄她那只狸猫。近来燕可栖常跟她搭茬聊天,却也熟惯些了。聂恕常放他们两人在一处闲聊,自己只是淡淡的敛着眉,不知在惦记些什么。

这日,净思无意中对聂恕说起这次纪莫荼要去探察逆梅诗社的事。聂恕还未如何,燕可栖在旁闻言却微微一惊,心道:爹一向安分老实,只是在家作诗,偶尔开个诗会大家一起聚聚,怎么会和反朝廷的事牵扯上?

聂恕问燕可栖道:“你也是江南人,可知道逆梅诗社的事么?”

燕可栖小心翼翼地道:“我们读书人时常去的。那是个文人的组织,几个领头的人都是很老实本分的,只是有点穷酸腐儒的劲儿……绝对没有反叛的事的。”

聂恕沉吟道:“阿荼最是鲁莽冒失,听风就是雨,弄错了也不奇怪。但是谋逆之事若是真,那这个诗社就有些可怕了,她一个人决计对付不来。”

燕可栖道:“将军多虑了,不会的。再说纪师父托您看好净思小师太,就是不希望你们牵扯进去,她自己也没有准信儿呢,您还是不要插手吧。”

聂恕微微挑眉道:“谁说我要插手?”

燕可栖正色道:“那是最好,您是将军,总要国事为重,我是怕您耽搁了行程,误了朝廷军机。”

聂恕笑道:“劳你多虑,也没什么军机可耽搁。朝廷现在安稳得很,少个京郊驻扎的将军不会影响什么。不过我的确不打算插手阿荼的事。她是最讨厌别人干涉她的。”言及至此,双眸又浮上了淡淡的温柔之色。

燕可栖心里莫名有些难受,转了话题,道:“将军,我的小擒拿手歌诀都已背熟了,具体招式可以教我了么?”

聂恕回眸问净思道:“阿荼应该传过你小擒拿手吧?”

净思点头道:“是,不过小尼驽钝,没学到师父半成真髓。”

聂恕道:“无妨的,招式对了就行。你来陪燕歧小兄弟喂喂招,具体的手法,稍稍点拨他一下。”

净思一愕,道:“我是出家人,怕是不方便罢。”

聂恕微笑道:“看你师父不拘礼节,何等洒脱。只要心中有佛,有什么不一样。”

净思很有些窘,只得应道:“是。”

从此,几人白日赶路,黄昏投了栈,燕可栖便随净思习练起小擒拿手来。

净思虽然性格温文沉默,手上功夫却好。她不敢碰燕可栖的手腕,擒拿之时往往都是隔袖而施,手指上的细微变化便减了很多。饶是如此,燕可栖还是天天被搏倒在地,全无反抗之力。

然而这些日子,二人谈谈说说,却也都亲密些了。净思偶尔也会出言揶揄几句,渐渐也有了些二八少女应有的娇憨。燕可栖和那只狸花猫也慢慢熟悉起来,那只猫儿原来是瞎的,一双瞳孔完全没有焦距,也没有寻常猫儿的瞳孔变化,只是暗森森的,像是名贵的黑玻璃,颇为漂亮。净思平素只管它叫猫儿。燕可栖要给它起名儿,净思只是笑着摇头,道:“何必费这个心思,它心里想必也只是管咱们叫‘人’,这样却能扯个平。”

聂恕这时候往往会在一旁含笑看着她们,脸上的表情被月光勾勒的清晰又模糊。

几日后,几人到了秦岭,山道颇仄,不便行车,几人便弃车驾马,徐徐行进。

秦岭风光壮丽,绵绵万里。放眼望去,横云飞渡,四处是郁郁葱葱的绿。山涧更时有轻响,泠泠不绝。

燕可栖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颇为兴奋,道:“这等山色才叫山势,与此相比,江南的小山小水真是看不得了。倒真有些‘一水涨喧人语外,万山青到马蹄前’的味道。”

聂恕赞道:“好诗。我的确觉秦岭的风光冠绝南北,咱们不急赶路,好好看看罢。”

净思偏头问道:“燕歧,这两句诗是你写的吗?”

燕可栖笑道:“怎么能是我写的?这其实也不算诗,只是个对联而已。我在我父亲的一本《山水志异联》中看到过,似乎是苏州的柳应察写的。觉得句子不错,就记了下来。”

聂恕看着她,道:“既然有了感慨,你倒不妨添几句,凑个整诗出来。”

燕可栖心里发愁,心道:怎么将军也张口便是诗。口中只得道:“小弟是个落第书生,将军就不要取笑我了。既然将军有兴,小弟洗耳恭听便是。”

聂恕也不推辞,沉吟片刻,道:“晴熏秦岭碧云边,举步随吟足爱怜。一水涨喧人语外,万山青到马蹄前。三行去雁聊为日,一骑秋心寂度年。醉客行行勘不破,原来世事理才玄。”随即一笑,道:“十余年没玩这些文字游戏了,到让你见笑了。”

燕可栖虽然自己作诗不行,但这许多年耳濡目染,评鉴的本事却是高的。当下道:“将军过谦了,颈联工巧,直逼颔联。只是稍嫌柔婉了些,不似将军这等驰骋江湖的大英雄的手笔。”

聂恕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类似的话,多年前也有两个人对自己说过。

十四年前,风轻柔得像今日一样。

自己、杜铭和阿荼都不知道,那日之后不久,阿荼的家里便惨遭江湖人士灭门。当然几人更加难以预测十年前的江山变乱,以及往后的一切一切。

“怎么样?感觉如何?”杜铭一脸坏笑,斜倚在高楼危栏翘着二郎腿问对面那个梳着双鬟髻,一袭红衫的明媚的少女。

阿荼皱着眉,手里拿着杜铭递给她的那根长长的大烟杆不住的咳嗽,笑骂道:“这就是你说男人能干女人不能干的事?”

杜铭笑道:“本来嘛,你什么时候看我抽口烟难受成这样。”

自己那时微笑着劝道:“你老是不带阿荼学好,一个闺阁的姑娘,怎么能教她抽烟?”

杜铭揽过阿荼的腰,嘻嘻笑道:“我们阿荼怎么能跟那些言语无味,面目可憎的千金大小姐比?当然要什么都会才好。”

阿荼红了脸,“呀”的一声,回手把烟锅拍向杜铭颈间,纤腰一拧闪了开。杜铭手轻轻一转,擒过烟杆顺手把阿荼又拉了回来,手臂一紧,将她抱在怀里,笑道:“跑什么,阿恕又不是外人。”

正因为不是外人,能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每分每刻,才会微微有些怅然。然而看着阿荼眼中那明媚的笑意,自己却也不由跟着笑起来,道:“什么时候能吃你们的喜酒啊?”

阿荼倚在杜铭怀里玩着头发,笑容里带着几分娇憨,斜乜着杜铭不说话。杜铭笑道:“你又不爱喝酒,凑什么趣儿了?喝你的老君眉吧。”阿荼嫣然道:“恕哥哥说话损人,我却要罚你一杯酒。”

记得那时忙不叠地告罪,阿荼也是罚自己作诗。曾随口念了这么几句:“楼头最爱排云箫,抬眼遥遥寂寞潮。一枕寒托迁客梦,七分醉在美人腰……”念到此处,看着二人便含笑顿住了。阿荼面上发红,挣脱开了杜铭的手臂,道:“还是脱不了的柔媚之气,不像个男人。接着续啊。”

杜铭微笑道:“阿恕一贯都是爱使颈联压颔联,原本我是偏要听下文的,不过这首诗我却不想让你续。停在‘美人腰’上就行了。”说着看了阿荼一眼,邪邪不语。

自己亦笑道:“正是有此顾虑我才不敢续,若是续好了,岂不是可惜了今日的典故?”

阿荼大窘,跺了跺脚,拿起烟杆向自己打来,自己持扇一架,烟杆架开了,却弄了一领子都是烟灰,烫得颈上一溜红,颇为狼狈。

杜铭在一旁看着似笑非笑,阿荼手忙脚乱地帮自己拍烟灰。满天烟丝飘扬,带着零落火星,随着软软的春风四处飞扬,而那一缕烟香,却从此不离自己身侧左右。

阿荼都不知道,自杜铭教会她抽烟,自己便也去买了她爱的烟丝,装在随身的香袋里,十日一更新,十四年不易。虽然从没吞吐过烟雾氤氲,却也已经无可救药地染上了烟瘾。

鸿雁不来,之子远行,所思不远,若为平生……

山崖路转崎岖,突然一个急转,聂恕回过神来,回头命两人放慢速度,调好方向。

燕可栖好容易盼到他说句话,正欲扯些什么,随着聂恕转过山壁,却突然勒住马怔住说不出话了。一骑瘦马盈盈在后的净思不知何故,问道:“燕歧,为什么停下?”

燕可栖转手也扼住她的马缰,颤声道:“小师父,你还是莫要看的好。”净思见她神色,也有些害怕,道:“怎么了?”

前面聂恕回首道:“不妨的,死了几个官兵而已。总是要过秦岭,不用怯缩。”

净思虽然本性腼腆胆怯,这一年来却也随纪莫荼在江湖中走惯了,听了这话,便抱稳了狸猫,径直纵马走去。倒是燕可栖虽然性子娇纵开朗,却总是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莫说死人,便是鸡鸭猪狗之类,也是未尝亲见临庖,此时摇摇一瞥之下,已是畏缩不敢前了。

聂恕原本神色颇为凝重,此时眸中露出几分笑意,回首道:“燕歧,堂堂男子,竟连死人都怕?”

燕可栖咬咬牙,道:“聂将军不必取笑,只是我的马儿见血心惊,不大听话罢了。”她一言半句,就把责任推到了马身上。定了一下神,硬着头皮打马前去。

山壁这边,四匹马横卧道路中央,尚在喘息。再向前几步,便是两个死人倒在路旁,看衣色都是朝廷的官兵。应是新死不久,地上的血迹还未变黑。

此时聂恕和净思均已下马,燕可栖便也慢腾腾地跟了过来。

聂恕俯身先看了看倒在地下的几匹马,沉声道:“好厉害。”燕可栖也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那马儿腿长膘厚,都是百里挑一的名驹,此时横卧于地,却也看不出什么伤痕,讷讷道:“将军,它们怎么会倒在地上的?”聂恕不语,手轻轻抚在一匹马的腿部关节处,那马吃痛,却连咴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目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净思在旁定神一看,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那马儿的四条腿骨节处通通被击碎成粉,无怪再也站不起来。她心知若是腿骨折了还可接续,像这般关节尽碎,这匹骏马却是再也无望起身了。思来想后,不由落下泪来。她又去探看了其余几匹马,也都是同样状况,不由念了几句“阿弥佗佛”,心中暗暗怨恨究竟是谁下如此狠手。

燕可栖恨恨道:“下手还不干脆弄死,让这等好马在地下死不死、活不活的,亏他们干得出。”净思垂泪道:“留着命在,总是好的。那边两个官兵,却莫名其妙死在秦岭,岂非更是可怜?”随即站起了身,往那两个死尸那边走去。

燕可栖抬头一看,聂恕早已经站在了那两具尸体边低头探看。虽然害怕,却还是鼓着勇气随净思走了过去。

聂恕抬首轻声道:“这两个人,是我帐下的亲兵。”

燕可栖与净思同时一惊,道:“那怎么没和将军一路?”

聂恕皱眉道:“我来江南赴阿荼的约,本不想带着人,偏巧圣上命我向杭州知府陆沧传一封密信,既有朝廷命令,便不得不带两个人。但我办完了事,见阿荼之前就打发他们回去了,此时却怎么会倒在这里?这分明不过一日半日前的事,就算他们是回去路上遇害,尸体也早该不是这样。”

燕可栖想着从前看过的《志冤录》中常有的判断,迟疑道:“他们分明只有两个人,却带了四匹马,显然是在急赶时间的。他们前襟衣衫都很凌乱,想必死后被人搜检过的,应是带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净思道:“既是如此,咱们搜搜便知。”

聂恕淡淡道:“那倒不必,纵有什么,也早已让凶手搜去。想必他们发现了什么情况,却一时找不到我,便想速回到京师通信,却被中途劫杀。”言及至此,他神色也显出几分沉重。

燕可栖大着胆子看去,见此二人面呈青色,半边脸上、衣襟上、地下都是血,且软顿于地,显然肋骨至少断了七八根,便道:“杀他们的,想必是摔碑手一类的掌力,当胸一击毙命。”

聂恕一哂抬眉,道:“你一介书生,倒也知道什么摔碑手了。”

燕可栖搔头道:“是净思小师太闲时跟我说起过的。”

净思久未开言,此时忽道:“但我倒觉得应该不是。”

燕可栖怔道:“什么不是?”

净思不语,自袖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磁铁,轻轻地拨开死者的头发放在他太阳穴边,燕可栖这才注意,二人的太阳穴边,各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她心中不由颇为钦佩:这小尼姑心倒是真细,自己只知道胡乱分析,却不知观察,想像《志冤录》中的清官们破案还是早的事。

净思动作轻柔,仿佛还怕弄疼了他似的。只听“铮”的一声,一根极细的针头钉在磁铁上,净思微微颔首,另一只手拈住了针尾,迅速向外一拔,三人皆都失惊——那针金光闪闪,竟足有四五寸长,几乎都要贯到另一边的太阳穴了。

聂恕擦净了长针上的脑浆和血,轻轻掂量,沉吟道:“四分黄金,六分精铁。这么沉的暗器,照说不能极远的,兼之如此之长,发射料来也是颇为笨重。我两名亲兵武功不弱,竟被伤马在先,暗算在后,却都着了道,真是奇了。”

燕可栖问净思道:“你可知道有什么门派用这种金针么?”

净思摇头道:“师父常跟我说暗器越小越好的,怎么会有人用如此笨重的暗器?除非不是用手发射,而是有机簧的。”

聂恕点头道:“纵是机簧,准头也颇为了不起了。且他能用几块小石打碎那几匹奔驰中的骏马膝骨,手劲也差不了的。”

燕可栖咋舌道:“几块小石?怎么可能?”

聂恕淡淡道:“那叫碎云劲,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和阿荼,原也都是会的。不过是不能这么准,向来不敢轻用罢了。”

净思道:“的确见师父使过。给我讲解的时候,她曾驰马而行,在功力最盛之时回手飞石,同时击碎了并排的三只玉杯。但这个凶手却是同时击碎四匹骏马的十六块膝骨关节,这恐怕师父也是做不到的。”

聂恕道:“碎云劲在江湖上也不算少见,据我知道,武当、峨嵋和点苍就都有这门功夫。分为静静、动静、静动、动动四个阶段,阿荼便是练到了第二段,而这个凶手的功力至少在第三段以上。”净思点头称是。燕可栖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心忖武学一道真是博大精深。

聂恕站起身来,道:“此时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我有些不放心,他二人之死八成和阿荼所查的逆梅诗社有关,咱们掉头回去探探消息。我们手中并没什么可威胁人的消息,也不怕谁来暗算,不过仍需小心些。上马罢。”

燕可栖老大不服气,心想:只是你想背地里帮那个半尼姑,却还牵扯上我家诗社。口中只道:“那这两位官兵,咱们就不掩埋了么?”

聂恕道:“人都死了,埋不埋也没什么分别,终究都是随土化了……何况这里是官道,怎么能立坟?……不过就这么放着,却会碍到后边的行人……那你便将他们扔到山崖下罢。”说着低头负手,自顾向马边走去。

燕可栖瞠目道:“他们,是你的部署啊,而且还八成是为你送命的,就把他们扔了,太也不妥了罢。”

聂恕淡淡道:“纵有白玉为棺金作坟,也毕竟是死了,这么做只能削减他们家人的恤金。自我二十岁从军到现在,为将军送命者不计其数,有的抛尸疆场,有的洒血公堂,非我而始,亦不能自我而终。若都要立碑造墓,朝廷的国库都要不够的。这样吧,你去搜搜他们身上有没有银子,我带回去连恤金一起转交他们家人便是了。”

燕可栖只觉颇不合理,却又无辞可辩,只得去翻捡他们衣袋,果然找出了两个带血的钱袋,里面各有几两碎银。交给了聂恕,自己便要去牵马。却见净思跪在路边倒着的几匹马身前,没有走的意思,便道:“小师父,咱们走罢。”

净思抬头道:“它们可还活着啊。”

聂恕已上了马,道:“自然是留在这里,它们不能行动,咱们也不能带着。”

净思急道:“但,留在这里它们会死的。”

聂恕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它们作为神驹,腿都废了,想必也不愿再活。”

净思黯然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马?劳将军略等一等。”说罢也不理二人,径自走到路边,自袖中取出一柄匕首,割了一大捧尚带露水的野草下来,又分别抱到了那几匹马头边,令它们抬嘴即可吃到,忙忙碌碌,总跑了七八趟,几匹马身侧都堆起了高高的草堆,净思方才罢手。

马儿见草,自是兴奋,也不顾身不能动,便就嘴吃了起来。净思看了一会子,默默垂泪,心道:“这样能挨个三四天,希望能有好心人,能驾车队来把你们救走。”自己也心知这可能性极小,不忍再看,站起身来。她随即走到那两个官兵身前,匆匆念了遍《往生咒》,便亲自抱起他们尸身,丢到了山崖之下。

燕可栖大感诧异,心道:这小尼姑对几匹马怜悯得什么似的,对人却无情如此,莫非遁入空门便都这么本末倒置不成?

聂恕一直静静看着净思忙碌,没有帮忙也没有阻止。只是眼神凝着几分灰白,蒙蒙看不清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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