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六)贵客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午夜小咖】,看书领现金红包!

香风微醺,化名蓝清的蓝泠并没有让座下的宾客等得太久,便在众人的翘首盼望下从后台缓缓步了出来。

蓝清今日并未盛装打扮,只是随意地穿了一件绣有九色牡丹的宝蓝色丝衣,大部分的脸都叫面纱遮住了,只露出一双动人心魄的美目。身后跟着两个丫环,一个手里捧着一个香炉,上面插着九柱线香,其中有两支已经点燃,发出氤氲的香气,迷醉了一室的宾客,另一个则抱着一把样式奇特的琴。

蓝清走到舞台中央,美目往台下一掠,立马全场的人都觉得蓝清正看着自己,原本有些嘈杂的宾客们立马安静下来。只听见蓝清站在台上说道:“小女子蓝清,初到宝地,承蒙各位公子爷厚爱,日日捧场,为表谢意,清儿今特地请来悦欣楼最好的厨子程平,为各位公子做了些小点心,让各位边吃边欣赏清儿的才艺。而且今日若是有哪位公子在这九柱香燃尽之前能够猜出我弹奏的曲子的名称,明日我便为他单独献上一曲,且可同乘画舫浏览未名湖。”

话音一落,台后便走出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五官平平无奇,只有那一身的油烟味可以证明他便是近日名动尹阳的名厨,只见他憨厚地对着众人嘿嘿一笑,右手一挥,便有一群丫环从门外走入,每个丫环手上都有一碟点心,红红绿绿地很是好看,这些平日里总爱装模作样的公子哥儿们在尝到甜头后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双手齐下,抓起糕点便往嘴里塞,甚至为一块糕点而大打出手。只有坐在刘牧之身旁的一位绿衫少年不但不抢,反而将手边的糕点推给正狼吞虎咽的刘牧之,脸上带着一丝悠然的微笑,并不因此而惋惜,在众人都未注意到的情况下,和台上的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神态自若,仿佛从不没有过交集一般。

此时,开头的两柱香已经燃尽,蓝清点燃了第三柱香,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蓝清双眸微闭,轻吸了一口香气,脸上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的恍惚,随即变得清明,缓缓睁开双眸,眼神清明更胜方才。

不消片刻,香便燃去大半,争夺点心的贵公子们也都安静了下来,纷纷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感到惊讶,正面面相觑之时,只听得“铮”地一声,琴声响了。

纤指轻拨,一首独特的曲子便从指间流泄而出,这流淌着的琴声,时而欢欣,时而悲戚,时而如男子豪语,进而如女子低诉。月照城头鸟半飞,霜欺万木风入衣,枯桑老柏寒飕飕,九雏鸟凤乱啾啾,龙吟虎啸一时发,万籁百泉相与秋,忽然更作渔阳掺,黄云萧条白日暗,变凋如闻杨柳春,上林繁花照眼新,言迟更速皆应手,将往复旋如有情。空山百鸟散还合,万里浮云阴且晴,嘶酸雏雁失群夜,断绝胡儿恋母声,川为静其波,鸟亦罢其鸣。铜炉里的香猛地一盛,火光一闪,倾刻间便已化作一堆香灰,第五支香便已燃尽,第六支香燃起,发出如白云一般清新的香味,正在这旧香燃尽,新香刚起之时,纤指轻按,一曲便已弹罢。

一室皆寂,所有人都闭目感受那缭梁的余音,偌大的堂外,不知何时已经落满了鸟雀,却也静立在堂前的地上,不吱一声。四下一片寂静,只听见宾客们陶醉的呼吸和线香静静燃烧的声音,一曲之境,竟至于斯。

许多年后的某一天,蓝泠自海棠春睡中醒来后,微微有些怅然地想,如果当时自己弹的不是那首曲子,那么自己的命运,是否又会是另一个样子?

群芳苑内的琴声穿越了层层帷幔,支离的片断传到了大街上,湮没在了鼎沸的人声中,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宛若天籁的乐曲,仅仅是一院之隔,这乐曲所受到的待遇便是天差地别。

但,在人群中有一个例外。

一顶华丽的软轿在经过群芳苑大门时,里面突然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的腕骨略略有些纤细,上面系着一条淡黄色的丝巾,五指修长而有力,食指和中每时的指腹上有着细细的茧,显然是常年握笔而造成的,尽管如此,那只手依旧保养得极好,让人难以想像,一个男子竟然也可以有这么美的手。

那只手一伸出软轿便停了下来,立马有一个随从走到软轿前,将耳朵贴在轿帘上,轻声问了句:“爷?”

轿内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僵硬地伸着那只手,仿佛正在沉吟该说些什么,却一直没有开口。过了许久,罕外静立着的随从带着些许的惊诧再次轻声问道:“爷?”

这声轻唤似乎唤回了轿内男子的神志,僵硬着的五指倏地紧握成拳,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半晌,才传出一个声音:“停轿,进去。”

就是这简单的四个字,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而多年之后,又有几个人会记得改变他们命运的,追根到底,只是一首曲子破碎的片断。

堂内的贵公子们都在冥思苦想,以求猜中琴曲的名称,好和佳人共享美景。由于想得太投入,没人注意到庭前的鸟雀“呼”地一下被掠起,似乎有人前来。

被惊动的岂只是鸟雀,一向敏锐的蓝泠和那个奇特的绿衫少年也注意到了庭前的异常,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绿衫少年微不可察地对蓝泠颔了颔首,脸上闪过一丝严肃,但又立即恢复了方才温和有礼的笑,转头对一旁的刘牧之低声说了些什么,惹得刘牧之吃惊不已。

蓝泠却已无心观察他们的表情,她的视线早已被庭前的人影吸引住了,她隐隐预感到这个人,来头绝不是富豪高官这么简单。

四个身着银色侍卫服的人抬着一顶华丽的软轿走了进来,放下软轿后便单膝跪地,似在恭迎着轿内的人。只是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蓝泠有些莫名的紧张,这是她以往所不曾感受到的,她不禁扭头看了看香炉:线香燃得极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只剩下最后一支白色的线香在燃烧了。

一会儿似百合,一会儿似栀子,香的味道清清淡淡,有时却又浓郁芬芳,那一明一灭的火光也宛若一个羞怯的姑娘,犹犹豫豫,躲躲闪闪,停停走走,但就是这似语还休般的香气,更让人欲罢不能。

蓝泠又望了一眼香炉,发现炉上的香只剩下了末端的一点,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绿衫少年所在的位置,便盈盈立起身浅笑着说道:“诸位公子,时间已到,不否有哪位公子猜出了清儿弹奏的曲名?”

“蓝清姑娘,在下施冠,我猜姑娘所奏之曲应是《青蚨》,不知对否?”一位公子手握折扇,小心翼翼地猜测着。蓝泠并未开口,只是温柔而坚决地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答案。接下来又有好几个上前猜测曲名,却都被蓝泠那温柔而坚决的摇头给否定了。

几次一来,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一个容貌有些粗犷的大汉当即就把桌上早已空空如也的点心碟往地下一摔,粗声粗气地吼道:“我看你根本就没有答案,倒在这里装模作样,呸!老子偏不吃你那一套。你以为拿块破布把脸蒙起来,走到大街上就没人知道你是妓子!老子今天偏要撕了你那快破布,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就是个妓子!天生的贱命!”骂道,便要大步上前,撕破蓝清的面纱。

"别碍事,我家主子还要听曲。”那银衣侍卫对着大汉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又风一样地回到了软轿边,维持先前的姿势。

众人悚然一惊。好快的身手!蓝泠和绿弈不禁心底暗暗地赞叹。同时心里也不禁疑惑:这等难得一见的高手,怎么突出现在这里?这轿中坐着的又是何方神圣?这般不凡的人物来到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听曲这么简单吗?一 瞬之间,二人心底转过无数疑问,脸上却显得不动声色,眸光回转间,蓝冷便再次出声,抓回一堂宾客的注意。

“既然先前那位壮士认为清儿戴面纱是故作矜持,那清儿就如了大家的愿,将它取下吧”!说罢,便举起盈盈素手,缓缓摘下面纱。露出她那娇媚的容颜。

她的美,飘逸脱俗,宛如立于水中的洛神,清颜无双。荣耀秋菊,华茂春松,若轻云之蔽日,似流风之回雪,芳泽无加,灼如芙蓉出绿波使人忘形。

就连那神秘的轿中人也似是耐不住好奇,伸出一只手来将轿帘挑起一角,过了半响才放下。虽然掀开了轿帘,当由于掀起的只是帘子的一角。因此,纵然眼力如蓝泠,也只能确定轿中的神秘人物是个年轻男子。不过,她那只一看便觉得太过纤细的手倒是让蓝泠看了个一清二楚。

腕骨纤细,皮肤苍白,隐隐可见覆盖旗下的淡蓝色血管,秀美中带着一丝阴柔,尽管是双男子的手,但却比大多数女子的手更纤美,也更秀弱,显然是常年卧病的富贵人家的公子才有这样的一双手。那只阴柔的手在挑起轿帘时,将在腕间的丝巾攥得甚至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再见到蓝泠时又微微地有些松懈,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便攸地抽回了去,任轿帘落下挡住视线。

一怔之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刘牧之急忙站了起来,却一个不慎椅子压住了衣角,幸好他反应迅速,一退之后立马立稳,才没有跌个狗吃屎,在众人面前出丑,可绕是他动作敏捷,也不免显得有些狼狈。堂里的贵公子们望着他的狼狈样笑了起来,却又因惧怕刘牧之的权势而压低了笑声。

方才的一幕看在堂上众人眼里只是好笑,在蓝泠和绿栾眼里却是暗自心惊:这一退一立之间,靠的是至少十来二十年的深厚功力,已非泛泛之辈所能做得到,但显然刘牧之不想让人知道他会武,因此那一晃之间,他使出的功力至多只有四成,这是多么让人恐惧的事实啊!一个看起来锦衣玉食,荒淫奢侈的平庸太守,竟然深藏不露,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功高手!若非赤影心思缜密,从刘牧之任太守多年,行事荒唐至极,四面树敌却从未受过伤这一点看出破绽,那么纵使蓝泠天影针杀人无形,而刘牧之又迷恋温柔乡,要杀他。恐怕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依现在的揣度,即使黄捷,绿奕,蓝泠三人联手,也至多和刘牧之战成平局,又或许只占下风,仅能全身而退。

还好……绿栾斜眼瞟了瞟那堆五彩斑斓的香灰,在心底轻舒了一口气。还好点了九香色,又诱他吃下了双份的橙香硕。刘牧之这一身功力,到明日最少要消下六成,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明日游船时他只要在饮下藏在酒里的黄梁梦,管他练的是金钟罩还是铁布衫,到时统统不起作用。只要蓝的无影针一发,赤橙再将刘府清理下,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只是那轿中人……绿弈看了看庭内的软轿,心里在默默地盘算那人的来头。以刚才那动手之人的身手,这四人的武功应该不弱,他们保护的人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如果来人是敌非友,那可就不大好办,不过依方才那动手之人所言。这轿中人应当只是来听曲的,并没有其他什么企图,万一让刘牧之看出破绽,要在这里动起手来,有道是擒贼先擒王,那轿中人定是个药罐子,即使会武也不见得有多强。到时只要制住了他,还怕那四个人不乖乖听话?这轿中人委实来得好。绿栾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悠闲地等着看刘牧之的好戏。蓝泠弹的曲名他早已告诉了刘牧之,硬是要刘牧之忍到了现在,目的就是要看一场好戏。只不过……他又瞟了一眼那顶软轿。希望那轿中人不要打乱了计划才好。这已经是最节省精力的一个计划了。

场中的刘牧之在绿栾劝话下并没有立即说出答案,而是拉拉杂杂地扯了一大堆话,绿栾沉思过后,正当回神时,刘牧之正好讲到整个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句话:“刚才这个不认识好歹的莽人冲撞了股姑娘,其实本太守早已知晓答案,原想将这个机会让给在场的诸位,以显示太守的风范。不过如今看来在场的都是草包,还连累了姑娘受辱。唉。没想到这谜底还得由本太守来揭开。”刘牧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显得很无奈的样子,却掩饰不住那眼底的得意,“其实答案就是……

“苍茫”。刘牧之没来得及说出答案,就被一人抢先一步道破。令人惊异的是,那声音是从庭外传来,清朗而绵软,还伴随着几声咳嗽一道传来。众人皆惊,向发声处望去,那轿中的神秘男子不知何时已然下轿,此刻正扶着一个银衣人的手,靠在那人身上,用丝巾捂着嘴不断地轻咳。看来刚才坏了刘牧之的好事的便是这个看起来病怏怏的公子。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身材颀长,脸色略带苍白,一身月白长袍,腰系碧色腰带,上悬同色玉佩。右手腕间系着一条淡黄色丝巾。此刻这条丝巾正被其主人紧紧地压在唇上,似乎要借着这个力道将那一连串的轻咳压回胸腔。

这轿中男子看起来似乎只有二十一二岁,面貌略带阴柔,但眉宇间自有一股天生的威严,令人不容小觑。

"你……你刚刚说什么?”刘牧之呆呆地问道。他不敢相信在这尹阳镇上还会有人敢坏他的好事,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病殃子让他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慌,说话也变得不大利索。

“苍茫”。好不容易止住了轻咳,才吐出两个字回答刘牧之的问题就又气血翻腾,禁不住又咳了几声,这才喘着气继续答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叫苍茫。”

绿栾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会有这么一个岔子,一时也愣住了,眼见计划就要被打乱,而他却碍于身份,不好以一个寻芳客的名义来阻止那病公子。

蓝泠生性聪明又见过大场面的人,面对这个中途冒出来搅局的病公子,她最先反应过来,款步走下,最后立在了刘牧之与那病公子之间,缓身问道:“这位公子,请恕蓝泠无礼,此次曲会事关妾身明日的行程,所以斗胆请问公子既然先前您并未在场内听妾身奏曲,那您又是如何猜出曲名的呢?若公子不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在场的诸位公子是不会同意您将妾身带走的。”

“苍茫。”那病公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两个字,然后盯着蓝泠默看良久,才再次开口,“我母亲过世之前,最喜欢的曲子便是苍茫,她弹了二十年,我便听了二十年。刚才从屋外经过时,我听见了这曲子的片段,觉得吃惊,这才进来了,没想到……”大约是身体太虚,他没说多少话,就又喘了起来,却坚持将话断断续续地说完,“……没……没想到,今天……今天居然让我……寻……寻到了会……会弹这首曲……曲子的……的人……”话音甫落,便因喘不过气来而昏厥过去,右手还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似乎想将不适压下。

先前那名银衣侍卫早已觉出不对劲,那病公子刚一昏厥,他便一个闪身扶住了他,又迅速在身上摸出药来灌下。不一会儿,那病公子便幽幽地醒了过来。

那银衣侍卫将主子托给另一人,让他将病公子缓缓扶回轿内,自己则对着蓝泠作了一个揖,开口道:“蓝清姑娘,请遵守诺言,明日辰时,我家公子自会派人来接姑娘。”说完又作了一个揖,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情况突变,刘牧之是个颇为霸道的人,不甘心到口的肥肉就这样让别人抢了去,他又岂肯甘心,他刘牧之在尹阳算是地方一霸,又自负武艺高强,此刻怒极攻心,挥拳就向那银衣侍卫胸前攻去。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