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一触即发!
银衣卫足尖一点,向后掠出一丈,但那刘牧之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拳头如影随形地粘了上来,如此连退三丈,那银衣卫却始终甩脱不了刘牧之的拳头。
眼见避之不及,银衣人才出手招架。他右手虚晃一掌,左手作爪,兵分二路向刘牧之的右拳和左肩袭去。常人多用左手攻击敌方的右手,右手攻击敌方左手,这样行动起来更为自如,可怪异的是这银衣人却和常人相反,双手交成一个大大的叉,向刘牧之攻去。
刘牧之一个侧身,躲过袭来的双手,双掌在银衣人臂肘一拨一带,那个叉立时就被分了开来,再顺势一圈,眼看就要将银衣人的双臂生生扭断。
那银衣人却飞起右脚,攻向他下盘,脚尖一勾一挑,挟着四两拨千斤之势,要将刘牧之小腿挑折。刘牧之闪避不过,急忙稳住下盘,双臂自然而然地送了力气,让银衣人脱了开去。
两人出手均甚迅疾不消多时,便斗了数十招,银衣人功力不济,又失了先机,已落在下风,一个不慎,被刘牧之窥得破绽,铁拳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腹间,立时便呕出一口鲜血。真气逆行之下,一时无法行动,待要稍做喘息,在次迎战,却看见刘牧之向着重新被侍卫扶回软轿的公子直攻而去,另三位侍卫正在抵抗他的进攻,但显然落下风,只怕不逞多时,便将重伤于刘牧之掌下。他看得心焦却受伤颇重,无法上前助阵,凝神屏气好一会儿,才勉强提得起劲来,张眼望去,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中三人中竟有二人已受轻伤,而侍卫们的软剑砍在刘牧之身上竟只刺破了衣服,连刘牧之的毛皮都没有伤着一根,他心念疾转,搜索着打败刘牧之的法子。突然间心电一闪,便要开口呼喝。
但略一张口,丹田内便一阵绞痛——好不容易聚起的一点真气,开口间便泄了 ,被刘牧之重拳一击,内脏怕是受了重伤了,看见主子的安危堪状,他急得双目赤红,却力不从心,只能歪地上干看着。
正在他急火攻心之时,从后脊突然传来一股和煦的内力,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侧头一看,却是先前庭上的那个绿衣公子,不知为何,竟没有随着那些其他的富商豪客们一起逃去,而是没声没息地到了他的脊后,露着温和的微笑,用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内力为自己疗伤。
他心中不禁暗暗惊异,从一进门,他就暗自打量过庭中的每一位恩客,除了刘牧之外,他并未发现任何人身负此等武功,他心下惊骇莫名:此等人物若是方才趁这混战之时往爷的背后这么轻轻一送,那后果……想到此处,身上不禁泌出涔涔冷汗。
但此时情景却容不得他再多想,场中一人“哎呦”一声,被刘牧之弹弯软剑,受了轻伤。
这一声轻呼唤回了他的心思,让他想起此时场中的恶斗,放眼一望,三人已各自负伤,士气大挫,数十招间便有落败的迹象,急忙高呼:“结阵,快结阵!三叠浑元阵!”
场中三人闻言恍然大悟急忙依言结成一个三人剑阵,顿时威力大振,将刘牧之逼得节节败退。泛泛然似水浪流动,巍巍然似山峰巍峨,铮铮然似金戈鸣刃,三水聚洋,三石成磊,三金为锐,这精妙的阵法一施展开来,便逼得刘牧之险象环生,连中数击,但是他练就多年的铁布衫也不是光好看的,尽管衣衫已被软剑割得破烂不堪,却未伤到他的一根毫毛,看的银衣人直骂。
三人终究武功有限,久斗之下渐渐体力不支,眼看便要让刘牧之脱困而去,三人也只能干着急。
“眼睛”
不知是谁,在他的耳边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他一愣神,瞬时便反应过来:对极!任一个人那刀枪不入的功夫练得再厉害,也不可能练到眼睛上,这当真是个绝顶的好主意!
此念一转,立刻用力大吼出来,吼完才发现不对劲,同伴们都在场中杀敌,主子爷犯病在轿中歇息,是谁在他的耳边点出了敌人的要害?侧目而望,那一袭绿衣依旧坐在自己身后,俊秀的面庞不沾一点杀气,仿佛那蛊惑人的“眼睛”二字根本不是从他嘴里吐出,他不由狠狠打了个寒颤,这个人 ……实在太可怕了。
他在那猜来猜去,对面四人却正战至关键时刻,那三人既已明白刘牧之的要害,便剑剑不离双目,刘牧之拳法高超,每一剑都被他躲过去。绿栾不禁看得有些心烦,却见刘牧之一个踉跄,那剑便堪堪削一缕鬓发。
刘牧之的脚步逐渐虚浮,绿栾看时机已到,便撤回为银衣人疗伤的右掌,站起来掸了掸衣上的尘土,拊掌大笑:“喂,还在那儿装什么死?准备收尸了!”
银衣人听得一愣,正疑惑他口中的“喂”所指何人,又听到一阵朗笑从堂内传来。堂内竟然还有人?他又是一愣,却见先前被自己劈倒的大汉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正从堂中健步走出,浑没有一点刚被打晕的样子。
两人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绿栾笑着指指院内逐渐不支的刘牧之,笑道:“这老家伙就留给你了,可别让他逃了,污了你“九色”的名头。”
“九色”??场中人均是一震,就是那个只杀贪官,百姓口中人人称道的“九色”?名动天下的杀手“九色”没想到却只是个十来岁的年轻人。
黄捷朗朗应着,一个腾身,便蹿到刘牧之身前,看准时机,漫天暗器便打了出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刘牧之的眼睛。
刘牧之困斗已久,力气早已不支,体内的毒又发作开来,此时见众多暗器飞来,竟无法全避。眼看就要葬身此处。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向后一仰头。企图避开迎面而来的暗器,却发现上面正有两把明晃晃的剑直取他双目。
他迫不得已,在这危机关头,他举臂护住头脸,暂时保住了双目,只听得“扑扑”几声闷响,暗器没入双臂,不一会儿,双臂便又酸又麻,半分力气也无。
他低头瞪着自己的双臂,一脸的难以置信,嘴里喃喃着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怎么会中毒,这怎么可能……”
黄捷哈哈大笑,道:“纳闷了?你不是号称百毒不侵的吗?这会儿尝到中毒的滋味了吧!告诉你也无妨,不错,早年服的灵丹,你确是百毒不侵,可我”九色“的毒岂是能和寻常□□相提并论,“九色”的毒虽不多,但就是这几样□□,也曾让武林毒尊唐门,甘败下风。那糕点的味道可好?哼,也不瞪大眼睛瞧清楚身边的人是谁?”他一指绿栾,“笑面毒虎”律公子,他给的点心岂是好吃的?堂上的香,亦是我日前贩给那歌女的,均有化功作用,不信你现在运气试试看,倘若有四成功力就不错了!”
刘牧之大惊,依言运气,果真丹田空虚。不由得惊怒交加地瞪视二人。周围侍卫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先前刘牧之脚步虚浮并非久战疲劳所致,而是毒发伤身,功力大减。银衣人背后却不禁呼出一丝寒意,只有四成的功力便将我四人打得如此狼狈,若是今天不是刚好遇上这些人来寻刘牧之晦气,怕是我主仆五人便将命丧此处!想到此处颇有劫后余生之感,暗暗发誓今后定将刻苦练武免得那日遇上真正的高手命丧黄泉。
却见刘牧之突然一声大吼,将面前的三名侍卫震得东倒西歪,喉中喷出一股血箭,向那轿中公子直射过去。
那血箭去势极快,隐隐挟着风雷之声。顷刻间便已射至软轿前,凌厉的箭风已刺掀开第一重轿帘,而四周的侍卫方才被刘牧之倾尽全力的狮子吼一震,个个东倒西歪,现见主子性命攸关,都手忙脚乱地向软轿奔去,可惜,为时已晚!
“叮”地一声,脆响,一件暗器将血箭阻了一阻,为众人赢得了瞬间的空隙,众侍卫借着这一缓之隙,已赶到轿前,但离那血箭仍差一尺之路。
黄捷的轻功略胜一筹,已掠至轿中人之前三尺,但仍与血箭差着三分,两分,一分……这时,血箭已刺至病公子的面门,而那病公子正昏迷在轿内,靠着柱子一动不动,连喘息都困难更别说躲避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赤光掠过,轿中的人便在瞬间从轿中不见了,血箭“扑”地穿透了轿壁,钉在对面的墙上,流成了一朵诡异的花。
“影!”黄捷认出了来人,不由得脱口而呼。
一旁的四名侍卫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都暗自吁了口气,公子没事,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捷,“赤影对这黄捷微微颔了颔首,表情却是严肃的:“幸好我来了,不然“九色”的招牌就要砸在你手上了。”他将手中人交还给慌忙奔至的侍卫手中。几步走到黄捷面前,扬手给了他一个清脆的巴掌,“九色”就是像你这样办事的吗?你的规矩难道都忘了吗?”
“没……”黄捷明白自己犯了大错,面对赤影的那一巴掌和他疾言厉色的训斥,只含糊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没有?那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你的那些规矩呢?给我通通背出来!”
“一,不得在任务中任意夺取平民财物;
二,在任务完成前不得插手他人纠纷,以免打草惊蛇;
三,不得大范围使用毒物,以免殃及居民;
四,不得滥杀好人;
五,不偏听偏信;
六,不得在打斗中殃及他人;
七,不得与奸恶之辈联手;
八,所得财物五成赠与当地居民;
九,要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倒还记得,刚才我若不及时赶到,便有无辜者要葬身此地,你险些触了第六条,念在你大错未成,回去后罚你参禅十日,不得食肉,饮酒。这样的处罚,你可有异议?”赤影的双目中闪动着严厉。
“影,这其实不是他的错。”绿栾眼看黄捷将要受罚,急忙为他开脱。
“哦?”
“其实本来黄捷打算明日再动手的,只是这位公子突然闯入,引火上身,这狗官才对他出手的。”说着,将刚才发生的事大致叙述了一遍,又在赤影耳边将二人计划和盘托出,赤影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说来说去,其实错都在这狗官身上,”绿栾嘻嘻笑着,右手双指一动。刘牧之的双目就剜了出来,“我挖了他的一对招子,给二位哥哥解解气。”
众人一怵,望着他手里那忧自滴着鲜血的眼球,均感到一阵恶心。
“栾”赤影皱了皱眉,“把他交给恶观音就行了,莫污了我们兄弟几个的手。”
绿栾喏锘称是,黄捷从身上摸出一串玄金锁链,穿过刘牧之的琵琶骨,又用一个小巧玲珑的银锁将他细细锁好,一手将他拎起,便要和赤影绿栾一同越墙而走。
“请留步!”一声虚弱的呼唤,在此刻突然急切地响起。
三人止步,偱声望去,却是那月白衫的病公子强自撑起了身子,唤住了三人。
“在下姓沈,名御,字明析。”
他微微一笑,却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沈公子。”赤影等人不明其意,只是对着他微微颔首。
“在下有一事想询问三位,不知……”沈御欲言又此。
“请讲。”
“那弹筝的蓝姑娘,可是你们的人?”
众人一惊,均未料到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病公子,最惦记的居然是一个歌妓!
“沈公子刚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似乎第一个问的,不该是这个吧?”
“那阁下认为我该问些什么呢?”沈御不答反问,嘴角突然露出一股自嘲,“我天性胆小,怕天怕地,却唯独不怕死,这鬼门关我此生进出得多了,而如今我最怕的是再也找不到这个蓝姑娘。”
赤影一惊,发现此人虽然面色灰暗,却隐隐挟着龙虎之势,颇有气度,一时之下,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赤影尚在犹豫,绿栾却悠然答道,听得众人又是一愣。
“为何?”
“因为,死人是不需要身份的。”轻飘飘的话语却如一记炸雷打在沈御头上,炸得他头重脚轻,身体不禁颤抖起来,绿栾却仿佛还嫌不够,更直白地说了一句:“她已经死了。”
沈御只觉得四肢无力,所有的血都往头上涌来,两耳嗡嗡直响,但那句话却在他脑中回旋不去,乱了他的心神。
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死了……
沈御心头大恸,一口气提不上来,竟又晕了过去,急得几个侍卫连忙喂他服药,推宫过血,片刻之后,便悠然醒转。
“死了……”他呢喃着,目光一转,望向一个侍卫:“小四。”
小四知他心意,大步踏到早已倒下装死的蓝泠身前,伸出二指探探鼻息,又摸摸脉搏,自然是动静全无,肢体也早已冰冷,死去多时,只得无奈地回头,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沈御先前还存有一丝侥幸,盼着绿栾之言有误,这个可能是最后一个会弹《苍茫》的女子并没有死,可现在……一切,都成了空,只留下那噬骨的哀痛,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心。
可那哀痛,却一点点地变成了愤怒。
若不是,若不是……他恨恨地抬起头,盯着那三个神态各异的所谓的“江湖人士”。若不是这几个人在这里动手,蓝姑娘,蓝姑娘她也不会死!
那愤怒,瞬间化为了刻骨的恨!
“你们不是‘九色’吗?蓝姑娘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杀死她?”沈御的眸子冰凉刺骨。
黄捷心中有愧,低头不言,赤影稳重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反倒是绿栾,邪笑着答道:“‘九色’?我们?”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他哈哈笑了起来。
赤影顿时明白他的企图,缓声道:“‘九色’其实只有捷一人,我们只是捷的朋友,这次点子扎手顺带来帮个手的。”
“再说了,我‘笑面毒虎’律栾是什么人?你也不打听打听,那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今天要不是碍着‘九色’的面子,卖给蓝姑娘的,就不只是迷香了!”绿栾脸带讥讽,丝毫不给对方留脸面。
“其实,蓝姑娘是被刘牧之的护卫害死的。”黄捷低垂着头,艰难而言,说的众人皆是一震。
“刘牧之素来武功高强,那护卫见场中大乱,便想趁机将蓝清带走,待刘牧之回府后好用她邀功,可蓝姑娘平素就是个刚烈的主,眼见贞节难保,立刻服毒自尽,于是……哎,真乃女丈夫也!”绿栾摇头晃脑,编得高兴。
“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救她?”沈御恨得咬牙切齿。
“栾正帮人疗伤,影还没来,我本想着解决了刘牧之之后清理他的宅子时,再顺带将她救出来,再说了,我本打算在刘牧之明日泛舟之时再动手的,岂料沈公子闯了进来,乱了我的计划,又和刘牧之大打出手,这才……”言下之意,对沈御主仆不免有些责备之意。
沈御却仿佛听不见一般,直直地看着三人,一字一顿:“她的死,是你们造成的!”
“三日后,醉仙楼顶,望三位赐教一战!”语毕,便在众侍卫的搀扶下抱着蓝泠的‘尸身’重新坐上了软轿,匆匆而去。
蓝姑娘,就让我为你报仇吧!他坐在轿中,无声地捏紧了双拳。
“栾,这次你可捅了大篓子了,没事编得那么夸张做什么,人家都要和我们决斗了,怎么办?”待沈御走远,黄捷才恢复他那痞痞的强调,斜眼睨着绿栾。
“哼!”绿栾别过头去,不搭理他。
“罢了罢了,想他也不过是想听那首《苍茫》,改日让蓝再弹给他听便相安无事了。”赤影抬头望了望天。脸上露出一种古怪至极的表情,然而只是一瞬,他便低头严肃地看着绿栾:“你这次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回去后让颀处罚你。”语毕,一道赤影晃过,他已离开。
绿栾茫然:“很麻烦吗?不就是个病鬼么?有什么好棘手?”
“唉,”黄捷叹了口气,拍了拍绿栾的肩膀,“栾,你怎么和沈御一样迷糊?你当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病鬼么?”他也抬头看着天,脸上露出和赤影一样古怪的表情,只希望下次出宫时,他太子爷好歹也记得换双靴子……”他提着刘牧之,飞跃于屋顶之间,后面的话,渐渐地听不清了。
太子?绿栾被这两个字轰得一阵眩晕。就是那个只剩下半条命的药罐子?!
回想起沈御的靴子,黑底虎纹,金碧辉煌。那是只有皇上和太子才能穿的呀!
这,这么说来……绿栾哭丧着一张脸,发现了让他最不愿承认的事实。
呜呜呜……真的是好大的一个麻烦啊……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