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宁与隗建春相互瞪视着。
莫宁其实不解何意。她不明白为什么隗建春那眼神,仿佛与她有着千年的仇恨。
半晌莫宁冷冷开口道:“你到底要杀的是陶誓,还是我?”
隗建春阴冷道:“九王爷要杀的是陶誓,我想杀的是你。”顿了顿,又补充,“我想杀你,却又不能杀你。”
莫宁道:“为什么?”
“你今后会明白的!”
此时,双方的身子都不动。但双方的眼睛又都在动。
隗建春盘算着莫宁的五输穴,莫宁在打量着着隗建春的下合穴;
隗建春凝视着莫宁的手少阳,莫宁却盯着隗建春的足太阴!
双方没有出手,
双方随时都可能出手。
但这个时候,却听得岩壁的那一边,一片喧闹撞击之声传来。
有惨呼:“哎呀妈呀!她醒了!”
桌腿被折断的声音:“你以为姑奶奶没有鸡毛掸子就教训不了你啊?抽死你丫的!”
岩壁那边“哎哟”“饶命”声不绝。
就算莫宁这边杀气再浓,也不由得要给他停一停。
突然,岩壁被撞开一个大洞,尘烟滚滚,两名黑衣人从洞中撞出,落在地下,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一个纤小人影,从那足够大的洞中,穿过尘烟,一跳而出……绣花彩衣,手持桌腿,杏核大眼,尖下巴的园脸……
不是牡丹,还能是谁!
牡丹看见隗建春,立马怒红了眼,举着桌腿上来便要打:“我把你个阴险琐大叔……”
隗建春纵有一身对付她的招数,此刻在气势上已给她吓得矮了半截。
牡丹扬手正要往上冲,忽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腕。转脸一看,原来是陶誓。
陶誓道:“别打了,快逃吧!”
牡丹说:“凭什么!我不打他不罢休……”
陶誓正要再说,一张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不及擦拭,他抓紧牡丹,边往外走,边说:“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快走!”
牡丹见他吐血,也吓了一跳,终于明白此事不小,连忙跟了他去。莫宁在他们身后跟上。
隗建春当然不会就此放过,大喝一声:“追!”率领数名黑衣人追上去。
陶誓带牡丹从来路而逃,莫宁殿后,手中银针飞出,刺中了几名黑衣人,正刺到穴位的当下定住不能行动,没刺准的针被拔下,隗建春一众继续追赶。
出得地宫入口,陶誓带牡丹先走,莫宁却站住,拦在洞口。
洞口狭小,里面的人只能一个一个向外钻。但只要他们一露头,便被莫宁飞针锁住了穴位,倒了下去。
黑衣人一个个倒下,最后出现的,是隗建春。
隗建春邪邪一笑:“看样子现在只要你出手,我是绝跑不了的。”
莫宁冷着脸道:“只可惜我的针刚好已用完了。”
隗建春悠然从洞口走出来,也不急着去追,缓缓走到一棵树边,以手扶住树干,像是要与莫宁话家常般,说:“你师父他还好?”
莫宁一皱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隗建春嘲笑道:“这意思都听不明白?”骤然长身掠起,踩上树梢,再借力一弹,疾飞行去。
莫宁也一纵身,紧紧跟上。唯恐他去拦截陶誓与牡丹。
但是隗建春却并不似要追截那两人,他越行越快,越行越高,身法大气流畅,在林木枝叶间穿梭,疾能追风。
莫宁施展“剪烟行”,绝不示弱,紧紧尾随。
隗建春停下,莫宁也停下。二人皆稳稳立于树梢之上。
隗建春哼声一笑:“剪烟行,练得不错。”
莫宁又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隗建春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定莫宁,慢慢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京城的两大高手决战?”
莫宁道:“我不知道。”
隗建春道:“你知不知道,真正的高手,是什么样子的?”
莫宁道:“我不知道。”
隗建春道:“真正的高手,他们的轻功比你这‘剪烟行’身法快十倍,他们的出剑比你的飞针速十倍,他们的名声是你的十倍又十倍,他们杀过的人,恐怕是你的十倍又十倍又十倍……”
他气凝丹田,语声沉肃有力,略一重声,引得身后的山谷荡满了回声:“又十倍又十倍又十倍……”略显可笑地重复着。
“那又怎么样?”莫宁只轻描淡写,“与我何干?我只不过是个医生。”
隗建春开始笑了。莫宁又看到了,那种嫉妒的,硬憋出来的别扭笑容:“八月十五,我在京城等你。他们的决战,到时也是我们的决战!”
说毕跃下树梢,一阵行纷影乱。
莫宁顾不得他,惦着陶誓牡丹,四下环顾,拔足飞去。
隗建春回到地宫洞口,正遇着几个后继上来的黑衣人。
“隗大夫,他们往哪里跑了?”
“算了,不要追了。”隗建春看看远方,一抬眉,一眯眼,“放走他,也许反而好……”
转身道:“你们几个回去只说,陶誓死了。若有一个说漏了嘴,个个都要割舌头!听到了么?”
“……是!”
莫宁走入林中,沿着下山的道路,追赶。
远远地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路旁徘徊。
“陶誓!”她走过去,“牡丹呢?”
“我叫她先回去了!”
“你怎么不回去?”
“我留下来,想和你道个别。”陶誓突然轻声道。
“道别?”
“是啊,从今天起,我就得开始逃了。想不到我今日,竟成了一枚弃卒!”
陶誓一笑,无比灿烂,哪像即将开始逃亡的人。
“哦。哦……”一时间莫宁不知说些什么。
“我说,莫姑娘,”陶誓看上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又像随口说说地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啊?”莫宁竟然一时未能反应得过来,“去哪?”
“我去哪,你去哪。”
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睛慢慢恢复了常态,莫宁也终于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时间不等人考虑犹疑。她摇了摇头。
陶誓旋即一笑,自嘲又自失地一笑:“知道了。我走了。多保重!”
转身轻盈地行去,一丝回头的迹象都没有,好像正去欢快地旅游。
莫宁也不假思索地走了。生怕再站在那里,会对自己刚才的答复过多回味。生怕后悔。
牡丹会在家里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