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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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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

入夜,明月皎皎,清风暗动。

但,金陵叶府,却没有安谧的迹象。

瞪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男女,叶苍景似乎只会按摩太阳穴——头疼啊。

“好久不见。”荻原微笑招呼,故意忽略他的举动。

“......不如不见。”他叹口气。

江临风好笑地睨着旧友烦恼的样子,自己斟杯茶来喝。“你应该很感动才对,我们可是一下船就马不停蹄赶来见你。”

“你,”叶苍景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似是反应过来。一指点向她的鼻尖,“你竟然和这个倭寇沆瀣一气!还搞得五痨七伤......”

荻原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只是‘产地’不合你意,我又不打家劫舍!”见鬼了,只要认识江临风的人,统统都称他为“倭寇”——又不是代号!真是枉费他的好名字。

她含笑摊摊手,“我也没有办法啊。”

叶苍景倒抽一口冷气。“没、有、办、法?!那我教你——立时与这强盗划清界线。然后修身养性,把身子养好。”不让他叫“倭寇”?没关系,反正他有的是称呼——匪类、绿林、强人、贼子、蛮夷......

为了临风,我忍——荻原端起茶杯,仿佛喝茶,遮掩微微抽搐的嘴角。他好可怜啊。好不容易搞定江临风,却不料佳人裙下之臣更难对付。苦肉计是绝对没有用的,搞不好,叶苍景还嫌他没有直接一头撞死。况且,这只“臭虫”的医术好到让阎王恨他入骨,要治寒霜雪烟留下的伤,就只有靠他。

江临风抿嘴偷笑。

荻原真的被气惨了——拿着个空杯喝水,还有模有样,架子十足,自己都没发现。不知喝了什么下去?

“叶苍景,才几个月不见,怎么连老友上门拜访都被骂个狗血喷头?难道,清净师太给你讲了太多禅机,搞得你神经失常?”她眨眨眼,“凡可见可现之法,既为有相......”

“凡有相者,皆是虚妄。”不由自主的,他已接口。

“连《大日经疏》都会背了,清净的功夫下得可真到家。”江临风死命忍笑,可惜眼角嘴角都是笑意。清净没有什么喜好、消遣,唯一能做的,就是诵读佛经。日日念,时时诵,非搞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可——虽然比较像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时常醉酒之时,尚闻青灯古佛之声。以至于,她也能将佛经倒背如流。

现在,换叶苍景了。

不过,是不一样的吧?至少,她能充耳不闻,但他......

“多听佛经,有什么不好?”他翻白眼,心中欲哭无泪。可怜啊——对着佳人将近四个月,除了佛经,什么也没听到。他简直想要把那些佛经拿去生火煮药,再把神像扔到湖里,好让她明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道理,最终弃暗投明,投到他怀里。真是郁闷啊。

江临风淡淡地笑。“为了清净,值得的。”

是吗?荻原不以为然。那个女子,他见过。带发修行数十年,颇有禅缘,不同于俗尘女子,轻灵脱俗,智慧达观。

但,是她出卖江临风——为了她的爹,为了她中的毒。以至临风女扮男装的秘密被揭露,家破人亡。

而她,却是靠江家的庇护生存,甚至于,是临风名义上的姐妹。

“叶兄,临风长途跋涉而来,想必累了......”

叶苍景笑起来,有点促刻。“我已准备好客房。不过我的屋子小,只有一间客房。看来,要委屈你......”

“我不介意和临风共居一室。”他截断话头。愉快地看着叶苍景的脸色变得很臭。哼,想赶他出去,没门儿!

放任这两个男人忙着互相用眼光杀死对方,江临风仰天打了个哈欠,自顾自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却在脱离他们的视线范围后,轻轻跃出墙去。

迎着夜风,穿梭在城中,不需片刻便达城南妙然庵。

蓦地,一声轻咳,掩口的袖口上已多了一小片血迹。再浓的夜色,也掩盖不住。

江临风死死地瞪着那斑斑点点的猩红,久久无法移动。

直到她明白了一件事,一件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事。

终于,她抬手拭净嘴角血迹,身影一闪,已入其内。熟门熟路地摸到最内的那间云房。

尚未进房,耳边已经听到轻轻的木鱼声。

虔诚的身影伏在神案前,袅娜的身姿竟没有被宽大的缁衣遮住,显出一种神秘的妩媚。

披在身后的青丝如瀑。

“......于往昔节节肢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于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是故,须菩提,菩提应离一切相......”轻柔的声音在夜中听来尤其清晰,一字一字,传入耳中,仿佛云飘过,风漾去。

疑似梦中。

青灯古佛。

窗外青松飒飒,明月皎皎。

如有暗香飘过。

“无相既有相——若无有相,何谓无相?”她自黑暗中盈盈步出。

伏在神案前的身影,轻轻一颤,诵经声嘎然而止。一张素白脸孔转过来——这张脸,并不是绝色,甚至,比不上青丝的清丽。但,她的清秀,带着一种出尘的韵味,缥缈神秘,嫣然晶莹。

最重要的,是她的眸,有那样罕见的清明温柔。

“......你的脸......”她似是吓了一跳。即使江临风站在烛火明灭交替之处,仍可以发现她的消瘦——脸颊削了下去,双眼深陷。虽然眼眸仍不减神采,但怎么看,都不再是原来的丰神如玉了。而那一头银发,更是刺目!

她只是淡淡一笑。“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瘦者相。”

“怎会如此?”像是疑问,又像是喃喃低语。

“因果报应,天理循环。”她半开玩笑,随手解下腰间酒壶,送到唇边。冲净口中咸咸腥味。“清净,一切皆是命中注定,福应劫而生,你也不要太执着过去。”

“那么,你放下了吗?”清净抬头,直直地看入她的眼。

风,缓缓流过。

夜,更深,更静。

“曾经,你是天之骄子,庙堂江湖,如鱼得水,少年得志,春风一度。”她黯然地将眼转向窗外,“你是夫人的骄傲,是所有人的希望,上天的宠儿。”

“是的——曾经。”

“而我毁了你,也顺带毁了江府与沿海百姓的福祉。”

“你只是说了一句话,一句实话。”

“是我造的孽。”

“这只是命运的一步棋,上天注定要你推开另一扇门,给我们一个新局面——你若要背那块碑,我阻止不了。但,不要把我牵扯进去。我只知道,我是江临风,从前是庄子一梦,现在梦醒了,我和荻原会有另一个将来。而你这只梦里的蝴蝶,也应去你该去的地方。”江临风缓缓道,眸中似氤氲欲醉,轻轻晃动手中酒壶。如果,她没有时间获得长久的幸福,至少清净可以。

“你和荻原......”

“是的,我和荻原,”她笑,竟异样的妩媚——她不再是孤单一人。长久以来,那孤单,如一只怪兽,悄悄侵蚀她的心,蚕食她的骨肉。令她感到彻骨的寒意。但,不会再有了。即使分开,她知道,在那里,有一个她爱的人在等她,念她。足够了。“而你,和叶苍景。”像是宣布,她的语气中没有疑虑,或是任何的不确定。

仿佛一道惊雷,在清净头上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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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澹澹,水悠悠,

一声横笛锁空楼,

何时共泛春溪月,

断岸垂杨一叶舟。”

仰面躺在扁舟中,半阖的眼眸迷蒙地望着湛蓝天空,轻轻打了个哈欠。好热的太阳啊,热到她好想睡觉。

嚼嚼嘴角叼着的草茎,无聊地翻个白眼。又一个哈欠。

“好困啊......”

船微微晃动一下。一道颀长的身影替她遮去炙阳,奇异的龙涎香更令她昏昏欲睡。

“......连伞都带来......”看到荻原打开随身的伞,她真是有种无力感。依偎在他怀里,贪婪地吸着香气,忽然睁开眼,“荻原,你知道吗——龙涎香具有催情作用。”害她神志不清。

嘴角斜斜上翘。“没关系,没有别人。”

烈日炎炎,湖面上没有别的船。

波光粼粼,织就耀眼银网。

桃花乱乱飞。

“你的唇,总令我心猿意马。”微笑着,阖目,将脸埋在他衣襟中。素白的指,却爬上他的唇,轻轻摩挲。“还有你的眼,简直可以要人的命。”

他微微蹙眉,道:“我可以把这句话当做赞美吗?”

他的眼睛可以要人的命?亏她想得出来。

“——迷死人。”

“难道只有嘴和眼好看吗?我以为,我的眉、鼻子、耳朵、头发、手足,无一不美。”他笑。将游移在脸上的手指握在掌中,拥紧怀中的人儿。

她轻轻抬头,在他脸上印上一个个吻。令荻原狂喜之际,有一点点不祥感觉。

她从来未曾像今天这样热情。

“你怎么了?”仔细凝视她的脸庞——即使骄阳似火,她的脸,依旧如纸苍白。

“可能,太热了。”她无力地笑。

原来,她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勇敢。无法面对即将的事实——很快,她的身体就会残败。

或许,无法再打理自身,内脏败坏,浑身散发腐败的臭味。她没有勇气让荻原面对那样的她,不愿折磨他,也不愿在他面前折损最后的尊严。

她太留恋现在的日子,变得贪婪,想要长长久久。

但,纵然心灵愿意,□□却已软弱。

“临风......”

“恩?”

“不要离开我。”他早已不能放手。拥有她的感觉是那样甜美,心中漫溢幸福。自心动的那一刻起,他已只是个平凡的男人。会心痛,会害怕。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那必定,不是我的本意。”她捧着他的脸,细细吻他的唇,“而是,我要一个人静静死去。”

“不会有那一天!”

淡淡的,江临风的脸上绽出笑容。但那笑容,竟有苦意。

“会有那一天的——迎战之前,我已被你的同僚总马将军重创。那一掌,比你那一剑来得更为凶险。”半年前,荻原曾来中原找她,久留不去。结果引来他的对手总马将军。她虽然杀了欲杀她、带回荻原的总马,但心脉几乎被震断。加上寒霜雪烟的伤......

她是好不了了。所以,自时至终,她都没有向叶苍景开口求治。叶苍景是神医,不是神仙,救不了她。

“如果,真的爱我,荻原,请让我在你之前离开人世。”一直以来,她总是认为他要比她坚强。所以,自私地要他承诺,不要将失去爱人的痛楚留给她。反正,那承诺的时间不会太久。

蓦地,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伤,从没有痊愈。会要她命的,不是寒霜雪烟,而是总马那开山裂碑的一掌。

指渐渐陷入伞柄。他不语,只是深深凝视她的眼——那眼,因深厚内功而显得晶莹温润。但一个人如果要死,那是和内功没有关系的。可是,他又怎能让她死?

她的脸,看来平静而安宁。

但,他的心却碎了。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冬雷阵阵夏雨雪。

山无棱,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一字一顿。温柔的声音似要融化她的意志,却也明确说出他的决定。

江临风将脸埋入他的怀,紧紧抱着他——这样,他就不会看见,眼角的一滴泪,慢慢印入他的衣襟,很快,因体温蒸腾,消失不见。

**************************

叶苍景从未这样愤怒过,愤怒到眼中有了肃杀之气。他也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沮丧到眉头都耷拉下来了。

搭在江临风手腕上的手指,似是生了根——他在为江临风搭脉。

而江临风......

她正在喝酒!

“ ......你竟伤得这样重!”一直过了半个时辰,他才道。

“恭喜,恭喜。阁下搭脉搭了这么久,终于发现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真是难得。”荻原的语气虽不坏,但他眼里的寒意却非常的盛——那寒意,直令叶苍景打了个寒战。

能让叶苍景感到冷的人,江湖上没有几个。

但江临风却在笑,甚至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能让你皱眉,也算值得。——不过,你也不用不高兴。反正我没开口要你救。你就当没搭过我的脉好了。”

他重重地喷了口气。

气人啊!

到他这里已有七日,却绝口不替治伤的事。刚开始,他也恶作剧地与她耗。但这两天,他发现了不对劲——江临风并不是在吊他胃口,而是根本就没有要他出手的打算!就连今日搭脉,也是她“拨冗”,一边喝酒,一边进行的。简直当他是江湖上的三流术士。

伤心啊!

他好歹也是学医的人,岂可被这样轻视?

江临风轻轻拍拍他的肩头,道:“我并不是小觑你,但你毕竟是凡人,怎能和阎王抢人?”

他看她一眼。

往事如烟。

尤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小麦肤色,长发凌乱,醉得被夏乐天连人带马一起拐来都不知道。

或许,是不在乎。

他被她迷住。为的,是她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不羁的眼神。神秘、特别,像一阵风。但,他放弃了。

他只是一个凡人,怎能追得上一阵风?

他只是一个凡人,怎能和阎王抢人?

他轻轻转头看荻原——若他那时没有放弃,是否......

荻原也正看他,嘴角的笑意,似乎意味深长。“菩提心性,萨即有情。”

叶苍景不由也笑了。这佛经,是在提醒他清净的存在吧?他会紧张呢。“......你的伤,其实不是全然无计可施的——虽然内伤太重,但我有最好的药,最好的医术。加上仔细调理,一年后可以痊愈。但寒霜雪烟,那不是伤,是毒。那寒毒,会腐蚀你的五脏六腑。要解毒,只有以毒攻毒——用另一种寒毒。寒霜雪烟是寒毒中的极品,所以只有提炼出一种可以和它匹敌的新毒才行。”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吧?”她不精通医道,但亦有涉猎。叶苍景讲得简单,但并不代表做得到,其中有无数的不确定性。随意哪一个,都可以令他的治疗失败。

“为什么不用毒性相反的热毒?”荻原问。

“能和寒霜雪烟相抗衡的热毒,也必是极品。这自然要比另创寒毒要容易——只是,这两种毒性孑然相反,纵然以毒攻毒,杀伤力也足以让江临风死上十次。相较之下,用寒毒比较安全。”

她看叶苍景一眼,淡淡道出:“冷热相争,性命不保。但,寒上加寒,恐怕也会要我半条命。”

荻原的脸一下子青了。

“那么,你要半条命,还是,什么都不要?”叶苍景定定地看着她。以他的医术,这已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她不语,只是一口接一口地灌着酒。脸上已没有笑意,看不出她的心意。

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终于,她似是喝够了,停下来。一字一字道:“我不能死。”

若在数月前,她不在乎。但,现在......

她温柔地看向荻原。

她若死了,他怎么办?他已为她放弃了名誉、地位,置身家性命于不顾。他唯一拥有的,只有她。为了荻原,不论多难,她都要活下去。

在叶苍景面前装出无所谓,不正是要激发他的兴趣吗?虽然,她早已认为他会无计可施,但求生的意志,仍令她一试。

“但,最大的问题,”叶苍景搔搔头皮,“要炼出足以与寒霜雪烟相抗衡的寒毒,只有先找到天下至寒之物——墨痕琼花。可,那是岚泠教镇教之宝。”

荻原突然站了起来,身上的杀气烧得炙热。

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他的衣袖——江临风的手。也只有她的手,才能阻住他的行动。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青丝是岚泠教的人。”

“......这么久都没有来找我,我想,她已不在凤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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