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啷——”火红的剑被主人拔出鞘来,指着那个狡黠明丽的小女孩。
欧子青顿时拍案而起:“东方红!你如何敢对人鱼公主动兵刃!”
东方红冷哼一声,凤求凰剑剧烈地颤着,杀气毕露:“我又不是你深海殿属下,有什么不敢的?你们听着,若是再不给轮回草,我就先要了她的命!”
小骗也是个年少气盛的,不顾厉害,立刻就回口:“给你轮回草再去害人么?做梦呢!把好端端的人迷了心神,亏你们忍心。我偏要毁尽那害人东西!”
东方红不料她已知道轮回草的秘密,倒是一愣,说不出话来。
圣父按了按妻子的肩,示意她忍耐,抬头望向人鱼公主:“小骗,你不知道冰宫数万教徒一旦失控,会酿成何等惨祸……”
小骗也不等说完,便反驳道:“那就拿人当傀儡使唤么?师父,你也不必说什么大道理给我听,我知道你是爱屋及乌,只可惜人家心里想着的是莫凡哥哥!”
她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导火索,引爆了原本就即将失控的局面。只见东方红一剑横空,就向她刺来。欧子青一见这剑势,就知小骗必不能挡,连忙上前阻拦。却见圣父眉目一动,一股无形劲气迎面扑来,阻得他后退几步,再欲救援已然迟了。
小骗刚欲抽出黑白双索迎敌,她身后忽然转出一个朱衣公子来,随随便便伸指一刺——这一刺却并不是刺向东方红,而是刺向圣父身边的一只摇篮。
东方红却脸色大变,急忙收转剑势,将剑尖迎向他这一刺。圣父也是大惊失色,立在那摇篮前,指掌间布满了真力,唯恐对方出无形剑气伤了那摇篮内的婴儿。
却见那朱衣公子呵呵一笑,收指推开:“两位对小令郎真是疼得过分了。议事也要带在身边。我不过装腔作势,吓吓两位罢了,哪里会当真动手伤了令郎?”
众人打量着这朱衣公子,一身衣裳红得鲜艳已极,眉目倒也清秀干净,只是年纪轻轻脸上就有了些酒色浮华之气。众人俱是不识,便齐声问:“尊驾是谁?”
朱衣公子笑了一声,还未开口,就听见方才被他救了性命的小姑娘蹙眉问道:“你好好一个大男人,穿件红衣裳做什么?成什么样子?”
朱衣公子居然不生气,照旧笑嘻嘻地道:“如此不成样子的男子,江湖上还有第二个么?各位何必再问。”
欧子青心念一动,道:“莫非你是朱衣浪客?”
朱衣公子抱拳一揖:“纪惜昀奉师命前来保护人鱼公主小骗姑娘。我心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不知死活地来了。其余的我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他停了停,又继续说道:“希望诸位赏个脸,别给我添麻烦。”
众人倒是怔了半晌,不想这朱衣浪客虽是卫公子的徒弟,却并非心机极重之人,反是这般爽快脾气。东方红冷笑一声:“纪公子护着她一时罢了,难不成能护她一辈子?”
纪惜昀笑道:“这位夫人难道不知纪惜昀浮萍心性,哪有耐心护她一辈子?我原是替人当差,只等那正主莫凡来了,我拍拍屁股就走人。”
小骗又惊又喜,连珠炮似地只问:“莫凡哥哥要来么?莫凡哥哥要来么?”
东方红听到“莫凡”两字,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心上,敲翻了五味瓶,一时竟回不过味来。欢喜自然欢喜,可欢喜之中,又夹着苦涩。私心里竟盼望他不要来得好——自己原也不明白为什么有这念头,待听见小骗叫“莫凡哥哥”,方才慢慢想转过来。他是来救小骗的。是,救小骗,灭冰宫,与冰宫兵戎相见!这么一想,妒念便如星星之火,愈烧愈烈,转瞬间已是可以燎原。
纪惜昀的声音还一字字钻进耳里:“当然要来。家师说莫凡一知道你有危险,就日夜兼程不要命地赶来呢。”小骗喜得一朵心花颤颤,早在脸上绽开。
不要命地赶来?东方红心里默念这六个字。当初莫凡叛逃为叶七所擒,自己也曾不要命地赶去相救,又不要命地助他叛出冰宫吧。如今,他也不要命地赶来了,却是来救另一个女孩,来救冰宫的敌人,来救自己要杀的人!
妒火烧得她失去了理智,凤凰剑突然爆出血红的剑气,向小骗窜去!
纪惜昀见她忽然翻脸,状若痴狂,倒是一惊,从怀中抽出一柄极小巧精致的短剑来。众人见了都是从心里一笑:这纪惜昀当真古怪,连兵器也带三分女气。
那短剑也不见得怎么锋锐,但东方红只觉眼前寒光霍霍,却没有剑气,只有绵绵密密的杀意。她脱口惊呼:“连诛剑!”随即又宁定了下:“只可惜你还没练到家!”
凤求凰剑曳起一片烈焰般的剑影,东方红号称天下第一剑,自是有过人实力。只见一片烈烈流火在神堂中飞腾窜动,宛如焚尽一切邪恶的红莲之火,将纪惜昀手中的一点寒光吞没。
纪惜昀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好个天下第一剑,果然生命无虚。”他口中说着话,催动手中短剑,那杀意愈发隐约绵密,似乎已为东方红的剑势所压服,但只寻着一点空隙,便会猛烈反击,置人于死地。
东方红冷笑:“当初婼先生那样修为,都死在大哥手下。你的修为比他还不如——我劝你少管闲事,免得枉送了性命。”她口中说着,剑势愈盛,整个神堂都被映得通红。
然而那一点冰雪寒光却始终不灭。纪惜昀微微一笑:“家师以婼先生早亡之故,发誓要让这套连诛剑发扬光大,因此多年润色改进,这套剑法早已今非昔比。”
东方红冷然道:“噢?是吗?我倒想见识见识,如何‘今非昔比’?”
纪惜昀应声道:“好。夫人请看!”他手底忽然寒光大炽,那短剑虽小,却散发出一股极冷极冽的惊人杀气。整个神堂顿时寒意森森,剑光如霜如雪,汹涌起伏,恰似江潮骤起,瞬时熄灭了红莲火焰。
东方红只一怔之间,败局已成。那森森寒意连绵不绝,直扑上身来,她不由得连连后退——然而怎么退,也摆脱不了那森然冷意。她也非等闲,见躲不开,一振长剑,便欲拼死力战。
忽然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旁一拉,“连诛剑”之势似被什么无形劲气略阻,迟滞了一下,她便从那杀气笼罩中脱身而出。
她抬眸一看,不由一怔。出手救她的正是圣父。她口微一张,还没来得及发声,就听见丈夫的口气肃然,不似寻常:“抱好风儿。”她从丈夫手中接过孩子,脸上犹有些茫然。是他救她,生死关头,救她的是平素冷淡相对的丈夫,而那个颤在心尖的名字,却要写入与她敌对的阵营。
只见圣父两道修眉一掀一动,食指点出,便以无形剑气与纪惜昀的连诛剑斗在一处。两人相隔犹有丈余,但空中嗤嗤连声,杀意逼人,显然正斗得激烈,随时可能判胜负,甚至决生死。
东方红看了片刻,不由得有些忧心,凤求凰剑一摆,一道火样的光华便窜将出来,飞向的不是纪惜昀,却是小骗。她心想着这纪惜昀奉命来保护小骗,只要制住小骗,一切都好办。
小骗方才被她偷袭,若无纪惜昀相救,几乎丧命,这时哪里会容她再次得手?黑白双索早已双双飞出,一条翩若惊鸿,奇诡难测,一条卷云堆雪,有如海天潮涌:苦海无涯,游刃有余——阴阳索的功夫也非同一般,片刻间尚未成败象。
欧子青之前被圣父一阻,未能及时出招,这时也不再袖手,双掌齐出,掌风逼出丈外,迫得东方红每出一剑都要耗费好大力气,才不会使剑势歪斜。
这边圣父与纪惜昀斗得是旗鼓相当,可小骗与欧子青联手却难挡天下第一剑的锋芒。欧子青凝目细看东方红的身形步法,发现她左臂抱着孩子,剑势也不由自主地回护左侧,他唇边漏出一串阴狠的冷笑,掌力直往那婴孩身上送去。他口内高声道:“公主,攻她左侧!”
东方红面色一白,剑势竟自散乱,怒骂:“好下作!连小孩儿也不放过么!”她尽量用身子护住那婴孩,这样一来,她的步法身形便大受钳制,险象环生。这个孩子,本不是爱的结晶,而是利益盟约的附属,可一贯理智镇定的她,为何会倾命相护?
她自己也不知道。大约是疯了吧。是的,疯了!爱和恨纷纷乱乱,一丛丛一团团像火一样烧着,烧疯了她的心。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候,再来不及想什么谋划算计,只有简单而原始、几近于本能的情感支配着她的行动。
小骗看出了欧子青的意图,脸上有不忍之色。她迟迟疑疑地道:“欧护法,这样是不是太……卑鄙了?”一面说,一面放缓了攻势。
欧子青冷喝:“公主忘了么?这女子片刻前还为了轮回草要取公主的性命!江湖人决断要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岂可有妇人之仁!”
听了那样冷酷无情的回答,小骗淡眉一蹙,那个拼死护子的母亲,是自己的师娘呵。十几天前,还曾和自己亲亲热热地围炉夜话。她瞥了眼欧子青,只见他几乎把所有攻势都集中向那个婴孩,不由愤意徒生,双鞭倒戈,反去挡开了欧子青的掌风。
欧子青惊怒交集,运劲狠命一震,将黑白双索生生震落,道:“你疯了!”
这三字方落,那抹烈火般的剑光已一飞而起。东方红身在半空,略一侧眼,看准了圣父所在,将手中婴孩抛将过去,仿佛抛去了一切牵念,决然毅然地向小骗直扑过去。
小骗万万没料到自己一念之仁竟会招来杀身之祸,双索已失,无可御敌,慌乱中拿凤求凰剑上猩红炽热的杀气迫得愈近。她扫了一眼混乱的神堂:圣父刚抱定了落下的婴孩,纪惜昀和欧子青正双双掠来相救,但明显已然来不及了。
炽烈的杀气何冷冽的剑锋一同停在小骗颈侧,东方红挟持住小骗,向四面一顾,冷然喝道:“住手!”
纪惜昀与欧子青见她挟持小骗,俱是一惊,待要收势,无奈刚才危机之下用力过猛,双掌一剑两记杀招竟是止不住地向东方红招呼过去。
变生不虞,圣父尚在三丈以外,不及救援。眼看挟持与被挟持的两个女子势必玉石俱焚,此二人一死,今日神堂之内,甚至整个深海殿定要血流成河,演发一场惊天之变。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但事态就如脱缰的野马,一头向那个血腥惨烈的深渊撞了过去。
两把剑拦住了那匹野马——格开了纪惜昀的短剑,欧子青的双掌。剑的主人,一着玄衣,一着白衣,就那么突然、突兀地出现在那里,仿佛如一阵风吹了进来,又仿佛早在那里立了万年。
那个白衣少年忽然抬起头来,那清丽脱俗的面容跃入众人眼中,清新俊逸,剔透如水晶,淡雅如古玉。世间少有的清奇古秀就在这张沉沉静静的容颜上一丝丝渗出。
神堂中,除纪惜昀外的几人同声惊呼:“莫凡!”
纪惜昀红袖一拂,拭去额上的汗珠,打量着白衣少年:“你就是莫凡?”
白衣少年温颜一笑,眉宇间杀气尽敛,代之一片温和:“我就是。”他转过头看了眼那玄衣少年,“倾衣,来得好快。”
玄衣少年沈倾衣淡淡地道:“你也不慢。”
纪惜昀脱口抱怨:“还不慢!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不可收拾了,知道么!”他疑惑道:“你早就该听到消息动身了啊,怎么到得那么迟?”
莫凡唇边泛起一个冷冷的笑,是啊,我怎么到得那么迟?
他当日伤势虽重,但在卫公子处将养了十几日,也就痊愈了。梅梢褪粉,桃树试花,残冬已去,转眼便是初春了。莫凡正准备告辞时,卫公子却来相请。及见了面,只把一份谍报扔给他,道:“小骗有难。”
莫凡看完谍报便匆匆离去,匆忙得都来不及细想,卫公子这么做却又有什么意图?
一路披星戴月地赶来,却是在这么间不容发的时刻到达,莫凡心底忽然刀刃般雪亮,并且也刀刃般冰冷了。卫公子,他想必早收到那份谍报了吧,却故意要自己来得这么迟,迟到不足以左右局势的发展。卫公子,他就是要调动一切外力,灭冰宫,削弱深海殿,看到那如火红衣,还有那个玄衣少年,更明白了,卫公子是要把他推入何等境地。
莫凡唇边又是冷冷一笑,含着冷笑的眸子望向对面那个玄衣少年。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两个并肩而来的少年忽然拔剑而起,生死相拼!
东方红心中早成一团乱麻,怔怔地看了好久,才想起莫凡是为何而来,沈倾衣又是为何而来。她素来冷定如铁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凤求凰剑的剑刃与小骗颈侧的肌肤若即若离。她忽然用力,那火红的剑就死死抵了上去。“住手!莫凡住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而狰狞。
莫凡愕然,恍恍惚惚地举剑一封,退开,站定,然后一丝彻骨透心的凉才从那恍惚中钻了出来。“呵,”他轻轻笑了起来,“红姐,你是在命令我,还是在威胁我?”
东方红嘴唇颤了两下,顺手几指补点了小骗穴道,异常镇静地说道:“拿轮回草来,送我们一家三口平安到达冰宫。”她扫视众人,“否则,我杀了她。”
纪惜昀是奉命来保护小骗的,欧子青要依靠小骗把莫凡拉向自己一方,这时都不敢轻举妄动,又不能答允东方红的条件,唯有默然而已。
莫凡却轻松自在地开口:“你们一家三口?哦,我倒忘了,红姐‘已为人妻为人母,从前的事也不必记得了’。”
东方红心中猛然一记抽痛,把目光迎上莫凡的眼:“是啊。莫公子如今也是想怎么便怎么,不用背负从前的事情了,对么?”沉默片刻,她又开口:“再不答允,我当真动手了。”
莫凡眉眼一颤,却忽然大声笑起来:“笑话!这个丫头的死活,与我何干!”大笑声中,孤拔的身影冲天而起,无痕光华夺目,直直刺向——圣父怀中的婴儿。
这一式是那么突兀,却偏又那么迅捷,持剑旁立的沈倾衣,挟持小骗的东方红,都没来得及反应,鲜血已在剑下飞溅。
然而,那,是圣父的鲜血——在生死关头,父亲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孩子之前,全力击出的无形劲气仍没有挡住无痕之锐,那冰冷的剑刃滑入他的心口。
莫凡一怔,毕竟为无形剑气所创,一缕鲜血自唇角流了下来。然而他只是震惊地看着那个怀抱婴儿,濒临死亡的男子,苦笑同唇边的血一起渗出:“真没想到,你竟会做出这么……”他忽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只好就此住口。
圣父并不理会他,只是向东方红微微一笑,没头没脑地说着:“我一直没告诉你,风儿应当姓谢,叫、叫作谢眠风……我想了很久很久了……只是一直、一直没告诉你……”
东方红突然觉得一股强烈而莫名的哀恸撕裂了胸腔,心中一瞬间再没了筹划算计,丢下小骗,掠到丈夫身边,扶住他被鲜血染透,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牙齿紧咬着下唇,下巴微微颤着,看着丈夫怀中安然无恙的婴儿,居然有流泪的冲动。“你……你姓谢么?为什么从来不肯告诉我你的姓名?”
圣父倚在她肩上,带点怅然地笑起来:“我的姓名,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你的‘丈夫’,换了谁都一样的……”
东方红无法反驳,只是用不握剑的左手拥紧了他,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泪水,抖抖索索地说:“我们的孩子,叫作谢眠风,是么?”
衰弱的男子伸手入怀,颤抖着摸出一张纸来,一边打开一边吃力地说道:“还拟了好些名字,你喜欢哪个……”纸张被完全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写了有百余个名字,墨色不一,显然不是一次写完的。
他一直信口叫孩子风儿,可暗地里却这么用心地想名字!从来不说——是啊,不管如何尽心竭力,他从来不说;不管如何伤痛,如何被她一次次伤害,他从来不说;甚至他的爱,也从来不说。
在那百余个名字齐齐涌进意识的一瞬,东方红失声痛哭。就在那一瞬,她方才知道,他是爱她的,她……也不是全然的无情。
泪水不停地倒落出来,把满纸墨迹化成最哀伤的色调。东方红,那个如烈火凤凰一样的女子,第一次任由泪水把理智淹没。太迟了太迟了……她默默地,然而撕心裂肺地呼喊。恍然惊觉,一年以前,自己曾为了另一个人这样呼喊过。于是,一种更深更尖锐的痛穿越了记忆的尘封,刺心而来。
“呵,不要哭……”圣父伸出衰弱无力的手,去抹她颊上的泪水,动作温柔一如往昔。然而,那只为东方红抹去所有泪水的手,却忽然滑落——手指抚过脸颊,轻,而缓,带些细腻的温柔与爱怜——东方红木然地看着那只滑落的手:指掌间犹有泪水。
莫凡在那一刹想起的却是红姐的婚礼,原来一直是自己亲手把最爱的人交给了圣父,先是身体,然后是心。无痕一刺,心丧如死——他宁愿那一剑刺入的是自己的心口,可是,死去的是圣父。为了保护红姐的孩子。而他,却要杀死红姐的孩子。
到底,谁更爱红姐?这样的问题,让他感到窒息般的绝望。六年,整整六年。那样的倾慕算是什么呢?难道,竟不算是爱。难道,只是一种错觉。又或者,他要的只是“爱”而已。
东方红把丈夫的尸体缓缓平放到地上,从他臂弯里抱出孩子,脸上一直是深深的茫然。
欧子青看出便宜,忽然一掌如电劈去。沈倾衣急叫:“红姐!”想要援手却被纪惜昀阻拦。
然而,一道苍白的光华隔绝了逼人的掌风,那个清丽的少年站在了她身前。欧子青的手掌被无痕割破,鲜血汩汩流出,一瞬间的惊怒使他破口大骂:“你究竟帮谁?!”
被点了穴道,木偶一般立着的小骗骤然凝眸,盯着莫凡。
莫凡的眼神落寞而茫然,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希望红姐受到伤害——但,我来是为了小骗。”
他慢慢转头,东方红也正转头来看他。还是那双眼,黑白分明,却被若隐若现的泪光修饰得妩媚。莫凡胸腔里隐隐痛着,说道:“你为他这么伤心。我从来,没见你这样哭过。”他绞动着衣角,仿佛说什么都不妥帖,而又不得不说点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对不起。可是…...”
他听到一声悠长到似乎是发自骨髓的叹息,东方红眉梢眼角掠过一丝温柔的怅惘,她深深看了莫凡一眼,忽然开口叫道:“倾衣!”声音已是冷定如昔。
沈倾衣与她在夜已三更共事多年,有着非凡的默契。他迅速摆脱纪惜昀的纠缠,向后退去,一招便制住了被点穴的小骗。
东方红仰起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是淡如秋水,她淡淡道:“倾衣,走吧。”
沈倾衣讶然道:“走?可是轮回草……”
东方红一手抱子,一手挽着剑花,火焰花在她手中一朵朵盛开,幻灭,她漫不经心地道:“人鱼公主的安危怕是比轮回草更重要吧,莫公子。”
她的目光从莫凡脸上掠过,然后和沈倾衣一前一后,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