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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枪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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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的江湖之行在江湖上掀起了暗涌,虽然并无人光天化日下喧扬此事,连虹帮的说书人也对此事保持缄默,反倒是滔滔不绝口水乱喷地说着江湖正派人士的种种光辉事迹。恰恰这样,反倒更表明江湖中人对落碧宫行为的关注。他们胆战心惊地看着落碧宫的所行所为,却又假装无动于衷。

就在孟春回到落碧宫之后不久,虹帮派人前来通信,丐帮正在提出与点苍派休战。不久,又有消息传来,骆邀平欲单枪匹马上点苍山,与黄家华议论两派交好之事。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令孟春心寒生凉。骆邀平果然是个目光远大的男子汉,居然能暂弃血债恩仇,为江湖大局考虑。孟春心内大寒,但心内也升起对他的敬仰。

骆邀平,可惜的是,你为何固守成见大深,为何始终不相信落碧宫无心霸占天下?孟春叹了一口气。

游路道:“圣主,事不宜尽,应速命玄铁三老进言黄家华,阻止两派相交。”翁子光道:“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先下手与黄家华结交,共同对付丐帮。”“我委实不愿与点苍派为伍,然而事已至此,也不得不这样做了。只是怕黄家华很难再次与我们合作。”游路道:“凡事总要尽力而为。”翁子光垂首道:“若是圣主绝意如此,子光愿只身前去点苍派。”孟春知道翁子光智谋过人,当下也道:“那就有劳翁大哥了,不过翁大哥,点苍派乃龙潭虎穴,你千万小心。”“事不宜迟,我要尽快出发,抢在骆邀平之前到达点苍派。”孟春道:“好,翁大哥,你此去肩负重任。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若是黄家华提什么条件,你就权宜着做主罢。”翁子光躬腰道:“多谢圣主。”“翁大哥,我还有一事相求。我知道我有点妇人之仁,但若此事成功,你尽量劝解黄家华不伤他性命。”翁子光眉头紧锁,勉强应道:“圣主的话我铭记于心,我会斟酌而行的。”

翁子光刚走,虹帮帮主已派人传信来。孟春打开一看,只见偌大的纸张上只有四个字:结盟点苍。孟春用力一揉后展开手掌,细碎的纸悄在被风吹拂,仿佛被命运的手拨弄着。

骆邀平一路上带着南宫敏,行程自然缓慢,翁子光先他到达点苍派。黄家华时而顾念着江湖大局,时而想着门下血仇夺妻之恨。所以当他的目光注视到翁子光身上的时候,翁子光并不是没有感觉到杀机的。如果说黄家华是个只顾私利的男人,那完全是错误的。身为武林高手,以天下为已任的责任感始终存留在他心中,而且六十年前,他亲自带领人攻进落碧宫,立了大功。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从一个简单的江湖侠士,成长为呼风唤雨号令天下的武林宗主。然而也是在六十年前,他见识了落碧宫的势力,也曾躲在岩石后窥见康落碧的武功。那武功当时想起来,使他深深震惊,就连现在回忆起来仍然心惊胆颤。所以他比骆邀平更害怕落碧宫重震雄风。近二三十年来,落碧宫像他的跟屁虫,实际上他时刻都在监视着它。没想到就在自己沉浸娇美的妻子身边,一个疏忽,落碧宫竟然成长到咄咄逼人的地步。

黄家华威严地注视着翁子光,翁子光知道,自己今日若是游说失败,也就别想活着离开那间大堂。翁子光一开口便嘲笑黄家华妻子被骆邀平的人掳去,黄家华未及答话,他又说出南宫敏跟秦仪在丐帮的种种丑行。从黄家华大怒的反映来看,他尚未听说江湖最近盛传的流言。他急急地招来几个弟子,几个弟子却都不肯开口说话,逼问之下,方承认他们也听说夫人未必如此云云。便是黄家华自信老夫仍有少年狂,他也不免生出老夫少妻的担忧。不必谈事实是否是红杏出墙,单是这流言已使他怀疑自己落成天下的笑柄,他已经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翁子光便提出要与黄家华合作,他提得正是时机,当着几位徒弟(几位徒弟中除了赵莫惊外,都强烈请求与丐帮对战到底)黄家华怎么能拒绝落碧宫,坚持与丐帮结盟呢。然而黄家华很快冷静下来了,他是那种在大事面前能够很快冷静下来的人。他逼问翁子光落碧宫预计何时独霸武林。翁子光力辨绝无此事,他要翁子光写下永不称霸的誓言。翁子光头脑里一转,寻思圣主与虹帮帮主从无立霸之心,此时又为形势所迫,于是提笔便写下了声明。黄家华怀疑翁子光是否做得了主,翁子光便将孟春之言叙述了一遍,并且敢以脑袋担落碧宫绝对认帐。黄家华相信前来谈判的翁子光,也渐渐相信千叶飘零会坚守翁子光所做誓言。她堂堂圣主,若是连这个都敢抵赖,又何以服天下人。若是所行如此,她千叶飘零又何足畏?

然后翁子光开始陈述利害,并且有意无意地预计了点苍派与落碧宫合作打败以丐帮为首的正派的时间,他暗示着点苍派与落碧宫合作将会更快地称霸江湖。这个表面看起来无关的信息强烈地诱惑着黄家华的心。黄家华老了,虽然他素来身体硬朗,但此次江湖之争已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他略略感觉到力不从心。尤其与孟春对战之时,他那颗老人的心脏对一个年轻女子的修为更是感到恐怖。他老了,在人生路上他再也经不起栽不跟头了,他感学到与落碧宫为敌,他迟早要在孟春手里栽跟头,而那一栽将会坠尽他平生英名。他老了,黄土已淹了他半截身体,他不能够像年轻人那样等待个几十年再称霸江湖,他急于在很短的时间内称霸江湖。江湖未来的格局就交给后生们去处理吧。而他,要去寻找自己生命中最辉煌的顶点,他要用尽所有血气向那光辉顶点冲去。

当骆邀平走进大堂的时候,黄家华目光炯炯,气度方严。连骆邀平身旁的南宫敏都不由得夸了一句:“主人今日气色不错。”黄家华令道:“送夫人回屋。”他两眼望着骆邀平,激动地感觉到自己离那光辉顶点愈近了。骆邀平看着黄家华那兴奋的神情,脸上也不禁有了一些喜色。老天可怜见,自己的一腔苦心可望有报。他不知道,黄家华眼里的果断,正是他打定主意的结果。黄家华眼中的明朗,正是为掩藏心底浓重的杀气。窗口一阵轰鸣,屋上头乌云四合,密密地遮盖了原本清朗的天气。光线黯淡了下来,仿佛到暮色时分,屋子里漆黑一片。骆邀平突然感到黄家华的笑声沉沉可怖,一道闪电破光而来,照见了黄家华扭曲的脸。骆邀平大笑,他笑声铿锵,声音却比外面的黑天更无奈。黄家华笑得十分猖狂,仿佛某种不可知的恶魔已附着了他身上。骆邀平知道自己错了,野心早将黄家华变成了一个魔鬼,他居然相信他还有人性。

屋子门窗都关上了,里面凳分几裂,掌声轰鸣。屋外电闪雷鸣,雨下如注。突然骆邀平破开屋顶窜出。他在屋脊纵身两步,突然从楼顶上摔下来。嘴里喷出的鲜血在夜里红得异常灿烂,只见那汪鲜血也从楼顶上坠到了地上,和着在了雨水漫流的院中,院里很快血红一片。

门开了,赵莫惊等几个弟子打开门,黄家华背着手踱出屋来,望了望躬身躺着的骆邀平,仰天大笑。翁子光从屋后来到院子里,“哈哈,主人武功盖世,这么快就了结了此人。”“子光,你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非你提醒,我几乎放虎归山。”翁子光道:“主人想想,骆邀平在江湖中一呼百应。现在他死了,丐帮那边的各派人众恐怕就得如鸟兽散了。”“如鸟兽散倒未必,他们还有秦仪陆羽峨嵋少林两派的掌门,不过,骆邀平的死至少能让他们元气大伤心底空虚。骆邀平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主人高瞻远虑,翁子光连脚跟子也赶不上。”“哈哈,子光,你少拍马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怂恿我杀了骆邀平,我跟丐帮那伙人便不共载天,再不可能联手来对付你们落碧宫。”翁子光故作失色道:“原来主人早就知道我的心思?!子光请罪请罪。请主人放心,千喜门之人不出半月必然来助点苍派。”“千喜门?好。不过只有他一派也。。。”“落碧宫只敢承应到此,落碧宫与少林峨嵋派还有不少恩怨要理呢。”黄家华嘴裂开一条缝道:“姑且依你。”

大雨下如瓢泼,落碧宫在一片雨雾里若隐若现。翁子光乘着小船急匆匆上了岛,在沉沉的暮色中进了正堂。

孟春手中的茶碗“砰”地落碎,跪在地上翁子光脸上略有疚意,双眸却坚定平静。孟春早该知道,为了落碧宫的存亡安危,为了让点苍派与丐帮彻底敌对,翁子光便是粉身殒血,也会致骆邀平于死地的。这个道理她又何尝不知?“翁大哥快快请起,你为落碧宫立了大功,何罪之有?倒是我,差点害了落碧宫。你这一举,不仅保全了落碧宫,也保全了我的脸面。”孟春言辞恳切,翁子光方站起来。“圣主,我知道你早已虑及于此,只是不愿手上沾有骆邀平的血,所以我翁子光来做这个恶人,”“翁大哥,多谢。”

翁子光走后,孟春喃喃道:“可我手上已沾上他的血了,没想到害死他的真凶实际上是落碧宫。”孟春痴望大雨,那眼神仿佛望着一个杰出人物离去,渐渐消失于雨里,留给所有的人一个背影。“我真的不想让他死。”孟春喃喃道。

急急的敲门声。“进来。怎么了?”孟春道。一个弟子躬身道:“启禀圣主,骆邀平尸首运回丐帮,骆杰继任丐帮帮主,秦仪被选为正派盟主。”孟春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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