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暖意,孟春醒来。面前站在东方朗,身后西门照正在为自己运功调伤。“哇。”孟春喷出一口鲜血,西门照收回内力,愕然道:“你的内力禀于阴柔?我禀于阳刚,想救你反而害了你。”孟春唇上满是血,道:“你想救我?”东方朗逼近孟春,双目血红地怒道:“对。我们得救你。你是我们的杀师仇人,可我们还得救你!”孟春睁大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东方朗在屋内转着圈子,叫道:“为什么?就因为你是落碧宫的圣主!” 身后西门照无奈地道:“我们不仅要救你,还得听从你的号令,助你重振落碧宫。”孟春猛然惊悟:“这是余洪的遗言?”“不准直呼我师父姓名!”西门照咬牙切齿地说,“你再敢如此不敬,我马上扭断你的颈项。”原来余洪一直心系落碧,孟春深感愧疚,又哇地喷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二人慢慢扶起孟春,只见她虚阳上浮,脸红如火,脉搏纹乱,空大无力,竟是一派垂危之象。二人大惊,手足失措。西门照道:“她急需阴柔内力,可你我一身阳气,怎么是好?”东方朗道:“落碧宫内想必有与她内力同源的人,可是此去落碧宫太远,等我们跑到,她早就落气了。江湖中还有哪些人纯有阴柔功力的?”“吸血女魔!”二人同时道。说罢抱起孟春,向门外奔了去。
孟春迷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被东方朗抱着躲在一间衣柜里。衣柜裂开一条缝,刚好能看见外面的事情。屋内黑漆漆的,床上一个女人眼睛暴出,四肢僵直。她的颈口被咬了一个大洞,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正吮吸着她的血。东方朗抱着孟春从衣柜内跳出,道:“吸血女魔邓郁儿果然名不虚传。”“花剑东方朗。怎么,你怀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是送给我的吗?”“说错了。你日日吸别人的血,而我抱她来吸你的血。”“哼,你自信杀得死我?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吸了七百六十三个女人的血,这么多的血会将我的武功练到什么地步,你不知道吧?”“但要是两个对一个,情况恐怕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了。”西门照从窗口跃进道。吸血女魔脸色大变,“我们之间素无恩怨,什么事使得你们师兄弟要不顾江湖规矩联手对付我?”东方朗笑道:“我这个人痴情得很,被你吸过血的女人中有我的相好,我要替她报仇。”吸血女魔眼珠转动,她吸过的女人太多了,难保其中没有东方朗的相好。“既然你们筹化至此,看来我们之间自有一场生死大战了。”东方朗道:“对。不过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可以不再追究此事。”“什么事?”“运功替这个女人疗伤。”吸血女魔突地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师兄弟有事求我,就直说嘛,何必绕那么一个大圈子呢。不过,我这个人,只杀人,从来不救人,尤其是女人。”西门照拔剑刺向邓郁儿。西门照的剑弯由盘折,他的剑法更是奇邪无比。而邓郁儿身形如魅,剑影飘忽,自有一番道理在其中。不多时,东方朗急于救人,也跳入了圈中。只见他左手挟人,右手剑舞得缤纷飞扬。三人剑法皆未被载于隐谷书中,孟春叹道,幸亏自己游历江湖,不然尚在落碧宫中夜朗自大。
两人对一人,这种行为素来被江湖正人君子所不齿。但邓郁儿自己并非侠客,而邪剑花剑也非江湖君子,邓郁儿只能暗中叫苦,再看两个盖世男子,竟为了一个女人而对自己相逼此至,她心中的恨意妒火立刻腾起。邓郁儿昔年曾在几个女人手中吃过大亏,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被男人宠爱的女人,她恨不得嚼了孟春的肉。“你们便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救这个女人。”话脱出口,手上的剑更凌厉无比。
孟春看邓郁儿脸色也知道她说的绝非虚言。“住手。”孟春虚弱地道。西门照和东方朗住手奇怪地看着孟春。“救不救我随你的便,不过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救你,那个人就是我。”“你救我?”邓郁儿仰天大笑,红唇十分惊悚。“凡物皆有毒,只看量多量少。你血吸得过多,体内阴毒沉积,必然不会寿终。况且你练武曾走火入魔,经脉逆乱,毒发作得更快,你面现黑气,已是不久于人世之象。”邓郁儿语调颤动:“胡说八道!”说了如此多话,孟春已经极累,她躺在东方朗怀中闭目养神,过了会儿方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的双脚已经发紫朽烂。”邓郁儿惊道:“你怎么知道?”“足乃阳气首发之处,也是最受不了阴毒之处,你中毒之症必是先自足始。”“你真有能耐替我解毒?”“如果有人能解这个毒,那一定是我。不过我并不敢保证。”如果说孟春说准能治好她,邓郁儿倒不会相信,孟春这样说倒由不得她不信。而东方朗此时也说道:“她说得不错。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来找你替她疗伤。”“好。我替你疗伤,不过伤好后你得替我解毒。”
邓郁儿的经气循着胆经,与孟春所循的肝经互为表里,却绝不相同,所以效果缓慢。而十日后,孟春的内力稍有恢复之后,孟春便自行运功疗伤起来。再过了二十余日,孟春痊愈如初。孟春到余洪坟上呆了一个下午,怅惘悔恨,不知其可。傍晚回身下山,却见西门照在对面山头凝望自己。莫小看细支末节的威力,有时候它们会改变很多事情。此后,西门照和东方朗不似先前那么恨孟春了。
解邓郁儿的伤倒颇费了一番周折。孟春先用血色颗粒打通她凝滞的经气,再用肝气想方设法地逼了十多次毒,又让她服下了西门照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百年人参。服人参汤之时,邓郁儿略略一愣:“凋零,你若是喝了这汤,会净增二十年功力。”说罢仰头服下了。孟春道:“尽管如此,也只能保得十年之内毒不发,你体内的余毒始终未除尽。”邓郁儿咬牙道:“我走自选之路,无怨无悔。”
分别之时,邓郁儿冷冷地道:“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对。两清了。”孟春平静地应声道。东方朗在旁嘲笑道:“特意声名两清,是不是已无法两清。”吸血女魔不言,侧身上马,遥望远方,又对孟春道:“你若想知道我的过去,可以到虹帮去打听。”听到此言,连西门照都忍不住轻笑了,孟春木然地点头。邓郁儿骑身上马,嗒嗒而去。东方朗望着她的身影道:“她很想和你做朋友呢。你俩一样的冷血,做朋友倒合适。”孟春不言。正在此时,邓郁儿又骑着马嗒嗒地回来了。“凋零,你武功高深莫测,又有两大高手相助,跟你相交自有好处。所以你别指望我会给你真正的友情。”孟春冷冷地点头。邓郁儿再次消失后,东方朗笑得直不起腰来。“你们女人啊,都这样欲盖弥彰。连这个可恶的魔女也不例外。孟春不言语,转身离去。
“喂,凋零,师父令我们助你。”东方朗道。孟春转头看着他们说:“如今江湖方乱,我们要乘势而起,必须隐藏锋芒,等待时机。所以请朗哥和照哥像过去一样游玩,游玩时多注意些江湖情形就是了。”东方朗和西门照都点头。东方朗旋即笑道:“看不出你冰冷冷的,嘴还挺甜的。”孟春低眼道:“婆婆就我一个徒弟,我在这个世界上始终觉得孤零零的。而现在有了你们,我就像有了亲哥哥一般。”东方朗哈哈笑道:“好说。那我们以后就叫你零妹了,我走了,零妹。有事派人到烟花巷中找我。”东方朗说罢,昂首潇洒地离开了。西门照临走时拍拍孟春的肩膀说:“高处不胜寒。你身在人上,注定心境孤独,也不必渴求交融交汇的凡人情义。”说罢也去了。
虹帮处的消息是这样的:邓郁儿,白发琴魔邓原之女。邓原眷念金毛狐狸李粉之美貌,杀死邓郁儿之母任珍。邓郁儿被舅舅任怀义抚养长大,嫁给胡丙殊为妻。哪知邓郁儿好友金秀与胡丙殊私通,企图谋害邓郁儿未果。邓郁儿受伤后逃出,不知在何处练成一身吸血邪功,跑去刺杀金秀与胡丙殊,而胡丙殊已拜师金秀之父金天环,武功大增。邓郁儿深受重伤而逃,又被贴身丫环出卖,差点死于少林慈和方丈之手。近几年,武功精进,许多正道人士去禁她杀人吸血恶行,都被她杀害了。她成为大江南北第一女煞星。
邓郁儿遭遇堪哀,孟春心中凄痛。再念及自己情路迷茫,心中更郁闷无限。出得虹帮,她便在江边酒楼上要了一坛酒,自酌自饮。喝着喝着,孟春雪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昏,一个轻浮男子前来挑逗,孟春柳眉倒竖,筷子脱手,插入男子颈上。这情景正被在江边四望的秦仪看见了,他大喝“住手”时已经迟了,那个男子血溅四处,砰地栽到了地上。孟春见着秦仪,本来欲逃去,可又生生站住了脚,挑衅地望着他。秦仪纵身上楼,查看那人伤势,早就没气了。他痛心地道:“春妹,虽然他举止轻浮,但罪不致死,你下手太重。”孟春此时半醉,她斜睨着秦仪道:“天下轻浮的男人都该杀,你也该杀!”秦仪招头定定地望着她,她摇晃着身子,醉醺醺地道:“我现在就要杀了你。”秦仪仍死死地望着她。突然秦仪身后甜腻的声音传来:“你与杀他,还不如杀我。”白涛涛风轻笑道,风情万种尽在眉端。“你?我为什么要杀你?是他花钱买你寻欢,你又有何罪?”说到此,孟春回想起两人缠绵的情景,胸中疼痛欲裂。白涛涛点头道:“不错,你果然是别样的女子。我与你掏心没有错。”秦仪沉痛地对孟春道:“春妹,这一个月来,我和白涛涛一直都在找你。”孟春朐中痛甚。白涛涛道:“不错。而且就这些年来,秦大侠好几次在我面前提到过你。”孟春嘲讽地道:“是吗?你也是他的红颜知已?”白涛涛略有些迟疑,“不错。”“春妹。万由洲告诉我你进入了鬼者冥地,我一直都以为你死了。可是我一直都没将你忘怀。”秦仪如此直白地吐露情感,孟春心跳加速,突地想起这跟迷心阵的幻觉十分相似。孟春背脊顿凉,九窍丈人要自己脱离情感的支配,她怎能再次明知故犯。她道:“罢了罢了。你不爱我,我又何必强求。”说着心如刀割,转身跳下楼,跑到江边。
江边滔滔。孟春扭头对追来的秦仪道:“秦仪,我对你的感情,如此浪滔,永逝而去。”可她是不是也知邓郁儿似的,明明动了情,却故作决绝,骗人骗己呢?孟春闭上眼,纵向跳向江中。身入江水,孟春感到一阵轻松。要是现在就死了多好,再也不用痛苦了。自己身上系着落碧宫大业不能死,那就假死一会逃开这悲凉的现实吧,于是闭气沉入水底。秦仪见孟春扑入水中,不作挣扎,径自沉了下去,以为她自杀断情,也立即跳入水中。江中浪大水急,秦仪在水中措索了好一阵,才把孟春抱上岸来。岸边早已围了一大群人。“哎呀,都断了气了。”白涛涛惊道。秦仪触触她的胸口,发现心脏还在缓慢地轻跳,便叫白涛涛不要着急。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八年来,孟春的武功已精深到练成了龟息功的地步?如果她果真有如此高的武功,那丐帮不是又多了个得力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