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飘零?落碧宫圣主?”黄家华问道,双目露出隐忧。
“千真万确。”百笑生拱手道:“木丁派传往落碧宫的书信被丐帮截获,信中向落碧宫圣主问安。”
“你敢担保这不是丐帮的杜撰?落碧哪能出来一个圣主呢,或许是丐帮的缓兵之计。”
“黄主人,那封书信我亲眼所见,绝无虚假。请黄主人回想,两年前,有人独闯少林,救走翁子光。半年后,弥天阵被破,游路逃出枕霞岛。这些难道都是偶然吗?本来这些都是众人皆惊的事实,可是因为整个武林全都注意于贵派与丐帮的怨结,无暇顾及落碧宫。木丁派与落碧宫遥距万里,据然也向落碧宫称臣,落碧宫的势力可想而知,这位圣主恐怕也绝非凡人,要是也跟康落碧一样,那就。。。。。。请黄主人将点苍派与丐帮的恩怨暂时搁置一旁,联手对付了落碧宫再说。”
这已经是四年后。距离铁拐李之死也有□□年了。可点苍派跟丐帮的恩怨却越积越深。江湖中那些以天下为已任的人士磨破嘴皮奔走游说,骑破马匹劝解二派,总算使二派的大战延迟了□□年,可眼下却已再无回旋的余地。点苍派与丐帮的大战一触即发。
黄家华冷哼一声,道:“丐帮在黄山杀死我点苍派若干弟子,就此算了?”
“丐帮也死伤无数,绝没讨到半点偏宜。何况黄主人,黄山之争本由点苍派挑起。。”
“百笑生,你假意劝解,却处处维护丐帮,这是何道理?从今往后,你少管点苍派与丐帮的事!至于那落碧宫嘛,几十年来对我俯首贴耳,我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朝西走。谅他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你也用不着借题发挥。来人哪,叫人传落碧宫千叶飘零,十日之内来点苍派见我,不得延误一刻!百笑生,你就多留十日,见见那马不停蹄奔来的千叶飘零吧!”
六日后的深夜。
“黄家华要见我?”孟春道。
“那点苍派弟子是这么说的。”翁子光眼神颇有深意。
孟春心领神会,道:“告诉来使,千叶飘零遵命。翁大哥,你命人好生侍候来使。”
“圣主放心,我一定让他回去后说尽落碧宫的好话。唔,圣主,您先略作休息,我去为点苍派之行作些准备。”
翁子光走后,孟春倚在床头,看那烛焰跳跃。四年了,弹指间就已四年了。在这四年里,孟春像一支离弦之箭,毫不懈怠地射向前方。丐帮与点苍派之争,闹得江湖人心大乱,倒给了落碧宫四年安宁。在这安宁的四年里孟春做了三件大事:磨剑落碧,联手虹帮,收伏邪派。
磨剑落碧用了两年时间。在这自闭习武的两年里,落碧宫内刀声剑声重重,所有弟子都发愤习武。本来落碧宫弟子武功根基扎实,孟春又通晓天下武学,悉心指点他们武功,落碧宫弟子的武功日新月异。孟春费心传授姚林、卢亭、武四娘、李英才、崔胡、沈钧质等宫中高手武学堂奥知识,再由他们因材施教传给宫中各位弟子。一时间,落碧宫弟子吃饭谈的是武功,游戏玩的是武功,睡觉梦的是武功,结婚送礼也是武学招式,练武气氛如焰火腾燃。而在众位弟子中,孟春造就了落碧宫三大高手。一个是李丑鬼。李丑鬼幼时浑身生满脓疮,被父母弃置道旁,被武四娘遇见,拣回了落碧宫。长大后,脓疮消散,周身全是蛇皮似的黑壳,落了一层又长一层,跟可怖的鬼似的,被大家叫做李丑鬼。李丑鬼在落碧宫中干些粗活,闲着没事就躲在破棚里睡大觉。一日孟春正在指点姚晴武功,李丑鬼挑一担水站在旁边看,边看边比划,竟然一学就会。孟春惊喜,又用几招武功试他,他也都一学就会。于是孟春收他为徒。仅仅两年功夫,他的武功已经直追姚林,实在可喜可贺。
另一位高手是林在华,林再华出自诗书之家,因家人被仇人所害而投在落碧宫。林再华学富五车,喜爱扶困救弱,铲强除暴,反对落碧宫胡乱杀戮,与落碧宫弟子行为截然不同。卢亭唯恐他他日背叛落碧宫,只让他学了些武功皮毛。姚林对他也有颇多疑虑。孟春却以为他读圣贤书,必重忠字,不顾众人反对,逼姚林收了他做徒弟。姚林虽说颇不自愿,但既然受命于孟春,也摒弃疑虑,一心教导林再华,孟春也着意指点于他。林再华悟性颇高,很快凳堂入室,在落碧宫众弟子中脱颖而出。
第三位高手便是赵前辈的孙女赵亮。赵亮是个热血女子,满脑子奇想。她八岁时便爱上翁子光,不准翁子光娶妻,要翁子光等她长大。当时翁子光十八岁,已是落碧宫宫主,对这个古怪滑稽的要求,却一口应承下来,想来他也对赵亮颇有情愫。两年后,翁子光被困于少林寺,她还风风火火地去少林寺打了一场架,幸好少林僧人念她年幼无知,不跟她计较,放了她回来。在翁子光被困得十六年里,她日夜练功,双手起满老茧,一心要救出心上人。孟春想起隐谷中有一本秘笈叫做烈火鞭法,威力极大,又与她脾性暗合,便将此武功传给了她。没想到赵亮一练这鞭法,便入了迷,从此执著此道。又得孟春传给她一些内力心诀,她的武功进步神速,竟是先前的两倍。
落碧宫势力大增,而且众弟子视若神人。在众弟子眼里,孟春本来武功精深,无所不通;她还将心中所藏的许多武功秘笈传授他人,无丝毫隐蔽之意,使众人对她感恩戴德。历代江湖高手众多,但习武之人最怕别人越己,所以自己知晓的武功绝不外传,有些对自己徒弟还留了两手。孟春虽说没有传授自己的武功,而且隐谷中的秘笈也只传了那些无帮无派或是派别消亡的武功,但对那些秘笈的理解却是知无不言,她的思维来自康落碧,有时候一句话就已让人受用一生了。这种大恩便如重生一命,所以孟春一句话,众弟子能跑断腿。孟春这个圣主已深深植根于他们的生命中。
然后在江湖中,落碧宫还跟以前一样,谁也没有起疑。
两年后,孟春只带了赵亮,便上了少林。这件事除了赵前辈谁也不知道。孟春不愿暴露身分,更不能引起江湖中人怀疑,落碧宫元气刚复,若是江湖中人大举来犯,岂不功亏一篑。孟春独闯了铁人阵,杀了两位高僧,身受重伤,救出了骨瘦如柴的翁子光。没有人知道是谁闯入了少林寺,见到孟春的和尚全都死了。孟春负着翁子光逃到树林里,刚与赵亮碰了头,却口吐鲜血不止。更糟的是,骆杰,骆邀平的儿子正往树林里走来。孟春怕自己的白衣煞气太重,令人起疑,换上赵亮的晶红的外衣,然后令赵亮背着翁子光快逃。赵亮与翁子光起初不肯,孟春道:“我虽然身受重伤,那骆杰要杀我却也难。要是翁大哥再给少林抓回去,不仅我们暴露了身分害了落碧宫,而且少林有了戒备,我们怕再救翁大哥就难了。”二人方急急逃去。骆杰感到有黑影远去,正要去追,孟春却拿石块砸树,砰砰做响。骆杰便转身进树林来探视,看见一个红衣女子无端地砸着树。“喂喂,你疯了,一个女儿家跑到少林寺附近来干什么?”骆杰一身破烂,一脸的无赖相。孟春转身躺在树林里,不看他。“臭丫头,你说话呀,你是哑巴吗?”说着凑过来看孟春的脸,孟春赶紧用手遮住脸,不让他看。骆杰忽然哈哈大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必是半夜到这里与一个和尚偷情,和尚听见脚步声跑了。你没武功跑不了,所以你没脸见人是不是?”孟春心中万分愤怒,却冷冷地一声不吭。“乖,把手拿开,让我看看,要是你长得漂亮,我就饶了你。要是你长得不漂亮,我就嚷得全天下都知道,男人嘛,本来就爱漂亮女子。”孟春直等他伸手来抓自己的手,便一招要了他的命,没想到他倒转身倚到另一个树上去了。“算了,瞧你这不敢见人的样儿,我也知道你是丑丫头。我到少林寺还有正事,哪有时间来管你们这些野鸳鸯。我走了”说着果真走了。孟春安全地离开了少林。而后来听说少林本来要来落碧宫抓翁子光的,一来不知道到底是谁救走了他,二来因为骆杰请少林各位掌老出面调停丐帮与点苍派的恩怨。这一调停就是两年多,竟把这事给担搁了。
又过了半年,孟春便去了枕霞岛,原来游路在骗上枕霞岛之前就浑身刀伤剑伤,上了岛后,不仅没有医药,病弱智还专门在弥天阵的草丛中涂上了□□。毒从伤口入,新伤未好,又添旧伤,这些年游路都生活在痛苦中。孟春大怒之下,将枕霞岛搅得一团糟。本欲伤了病弱智,他去出门访友去了,只杀了他两个守家的徒弟。病弱智回家一看,气得仰天顿首。却又因当年在武林中夸下过海口,说弥天阵能困得游路一生,如今他遮掩此事还来不及,哪敢声张?事隔一看半,不知百笑生却从哪里打听到了此事。
游路跟翁子光回宫,把个落碧宫高兴得可有可无,上下更回团结一心,振兴落碧。
孟春接下来便与游路与翁子光商议,帮中无银两来源,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孟春悄悄地去找虹帮帮主,认虹帮帮主做了干爹。虹帮帮主道:“孟春,你这丫头不像先前了,如今也变坏了。”孟春道:“你不也要我变坏吗?”“任你怎么坏,但有一件事我还放心,那就是我死了以后,你必然会护住我的尸骨不让人碰。所以我认你做干女儿。”“干爹,你这个爹可不是白当的,也要出点血吧?”“血我是会出的,但将来我也要连本带利一起收。”“好。”于是在虹帮帮助的情况下,落碧宫悄悄开起了钱庄,赌局。。。。,还买了数百亩田地。
在派人经商的同时,孟春开始暗暗收伏邪派。落碧宫如今高手甚从,又有翁子光与游路,要攻打下一个派别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孟春要的不是短暂的臣服,而是永久的服从。而且又像防备这些事被正义门派知道,所以虽翁子光与游路帮忙,攻打一个门派甚为容易,治理却是颇费时间。因此这件事竟然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两年才完成。到如今,江湖上大多数邪派都服从于落碧宫。这是那些微正因两派相争而闹得沸沸扬扬的正人君子怎么也没想到的。谁能想到,落碧宫如今竟然控制了江湖的半壁江山!
孟春正回忆的时候,翁子光和游路在门外求见。随翁子光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人,她叫娇莺莺,本是个不出名的□□,因假扮绿眼猫骗钱,而被绿眼猫追杀,被落碧宫中人救回,武功虽不及赵亮,在女人中却也算不错的了。孟春道:“娇莺莺,你知道从今晚起你就是谁了吗?”娇莺莺垂首道:“回禀圣主,翁副宫主已经告知奴婢了。奴婢如今要假装成圣主,前去点苍派。”“对。你要让点苍派的人都相信,你就是千叶飘零。绿眼猫那儿你放心,我们自会跟她打招呼,不会出面与你为难。”“是。”“你的任务就是要向他们示弱。你要让他们知道千叶飘零武功低微,心思低贱,只是靠着些女人手段笼络了些人。你要让他们知道落碧宫乃弱中之弱,不堪一击。只要点苍派不与我们为难,再过些便日子,我们落碧宫便谁也不用怕了。你若是做好了此事,便是落碧宫的大功臣,你知道吗?”娇莺莺目现喜光,脸色却依旧自若。“若是你把此事搞砸了,那你。。。”“奴婢愿受落碧宫刑罚,百死不敢有怨。”娇莺莺赶紧道。“很好。这把凤吟剑你带在身上。”娇莺莺“圣主,这。。。”“拿着吧。”娇莺莺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凤吟剑。“还有这个。”翁子光说着将一个假的黑玉环放进了娇莺莺的手心。“好吧。你下去吧。今晚做好准备,明早一早就出发。”“是。”翁子光说着带着娇莺莺下去了。“翁大哥会把一切安排妥当的。”孟春自言自语地说。游路点点头,注视着跳跃的灯花。
到第十天夜间,这位装扮停当的千叶飘零已站在黄家华面前。这个女人衣着精致,红颊黛眉,娇娆媚惑,一双秋水明眼向黄家华暗送秋波。黄家华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震梁:这就是千叶飘零!被丐帮编得神乎其神的女人,也不过是个丰韵标致的□□!
“黄主人,我们谁也没见过千叶飘零,怕她。。。”百笑生道。“百笑生,你以为落碧宫敢骗师父吗?落碧宫是点苍派的一条狗,狗是只会摇尾要骨头,绝不敢欺骗主人的。是不是?千叶姑娘?”朱茂名道得意洋洋地说。千叶飘零脸色略不自然地点了点头:“点苍派对落碧宫恩重如山,落碧宫做事只求黄主人欢喜。”说完一脸的谄媚之态。百笑生无奈地摇了摇头,黄家华大笑一场方道:“上少林救翁子光是谁?闯枕霞岛的又是谁?”千叶飘零支支吾吾地道:“若是别人问此,我一定回答是我把他们救出来的。黄主人相问,我却不敢如此夸口,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救翁子光的人连翁子光也不知道,若是黄主人不信,等翁子光伤略好一点,下得了床,我让他亲自前来禀报黄主人。救游路的,不瞒黄主人,是。。。是余洪。”“余洪?”黄家华道:“果然是他。他怕是想到死之将至,心中有愧于落碧宫,所以做下此事吧?”“正是,主人英明,不用我说就已经知道了。”
黄家华希望跟丐帮大干一场,所以希望关于落碧宫的传闻只是丐帮谣言。这个窝囊废千叶飘零的出现正符合他的希望,他相信了这个千叶飘零。六十年前,江湖中人怕落碧宫死灰复燃,一直派人监视落碧宫的一举一动。二十年前,这些监视之人才被撤走,但落碧宫却一直静默得跟潭死人,几乎被江湖中人遗忘。他怎么能怀疑这个千叶飘零呢?另外,黄家华身为天下第一派主人,向来狂傲自负,即使年老如此,也始终相信天下无一人有自己英雄了得,其余人等尽是些碌碌无为的庸人。他的自负使他完全相信了这个千叶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