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六十州!
直到遇见了筱(音xiao)幽,他才败了,溃退千里,一败涂地!
当时他在云中翱翔,目光穿越百里看到了那个温婉的姑娘,她站在仰星台上,唱着一曲节奏简单的长调。声音自然如天籁,她就那么率性而歌,但面对的是苍天而非人世,尘俗里的事物永远也无法真正抵达那个沟通的境界!
但是这个境界他懂,那是他的远方!
无冕之王一下子爱上了这个清清秀秀的姑娘,她是孟都之野赫连家族的歌者。
娘亲,大费在心里叫了一声,眼泪遏制不住地滑下来。
无冕要守护住她,守住她那秋湖一般伤感的眼睛,守住她身上散发出的古灵草般的味道。
两个人熟识以后,他发现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在一个晴明的午后,无冕顶着一头嚣张的乱发,要求筱幽嫁给他。那女子羞涩地摸着他流浪汉般的长发,呢喃着道:“你,你这个老家伙,你很勇敢呢!”
然后就不管他,任由他拿了她的嘴、颈、耳根做报复的对象,任他把她的胸怀当作一个暖和的窝!
令赫连筱幽感动的就是这个,是无冕强撑着的,不说出来的,渴望她成为他的窝的骨子里的诉求。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女人不被强悍男人内心深处的那种柔软情感所打动。大部分女人会妥协于强势的男人,陶醉于男人强有力的征服,但只有少部分女人会在这之中保护住自己,把自己的胸窝筑成一座两个人藏风匿雨的后花园。
赫连筱幽就是这样的女人!
作为君子国王族的一分子,赫连家族不接受一个死对头的求婚,无冕没有用强,带着赫连家的歌者私奔——这也是后世史学家们很难理解的地方——以他的霸道强横,谁能拦阻?
正如黑暗不能理解光明,卑下不能理解高贵一样!
他决定接受对方苛刻的条件——从九重碧落过深渊,洗去妖身,脱胎换骨,变成人类!
“我要给你一个体面的婚礼!”
直到大费出生,日子都是甜蜜得化不开的。
这个时候,早就准备好的阴谋兴奋地露出了头。
不是没有防备,过深渊时无冕巧妙地留住了自己的修为。他们还是低估他了——但是面对以倾国之力调动的人马,被挟持的妻子儿子,他的战意发生了动摇!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娇妻幼子,儿子还没满月,他的心多了牵绊!
那是怎样的一场厮杀,没有人能描绘出那种惨烈和悲壮!
最后的身陨星坠没能避免,他只尽全力将妻儿用白云绢裹好,丢进了黑水!
天生异秉,母亲是晓得的,那根仙骨会遗传给大费。鹏鸟的血脉是极其强势的,他的记忆也会通过血的灵媒传给大费。放下血海深仇,不想给儿子留下任何包袱,她封印了儿子初开的灵识,忘记一切,过一种简单的人生!
大费说完了,苏落和木娃都是满脸泪水。
良久,苏落叹息一声,“我羡慕他们!”
因为如果爱也分层次,那么他们无疑就是顶峰中的顶峰!
木娃向水下看,忽然奇怪地叫道:“蜃虫在退!”
果然,它们的退却与出现是一样的,都迅捷无比,悄无声息!
水一分分地清朗起来,原来糜烂的褐红都渐渐消散。看看差不多,大费和苏落拉着木娃,一起潜进水下!
他们的身影消失不久,海面上就起了雾气,伴随潮涨的声势,越来越大,整个海便笼罩成了一团云雾。
那水汽雾气云霞潮汐混合在一起向外面扩展,一步步地吞噬陆地,似乎要把整个中州大地一口口蚕食掉。
大费三人并不知道,他在前面劈开水,后面两个人紧紧跟随,向海底进发。
万丈水底,是怎样美丽的地方啊!
原来蜃虫的力量还远远不能抵达这里,那些水族自由地游来游去,三个人惊奇地望着那风筝一样翩然从头顶掠过的大鱼,翅翼与长尾相连,优雅地飘远。珊瑚丛红色、黄色、白色、蓝色交织成了一大片水下花园,海葵长长的触手花瓣一样地随水摇动着,像一种无声的舞蹈。鱼群之密集,物种之丰富,实在是超越了地面,即使苏落来自于物华天宝的孟都之野,仍然免不了目眩神迷!
那光芒是来自于头顶带灯的小鱼,它们伸出长长的触角,尖端便是盏小小的灯笼,千万盏灯笼一下子就把这里照成了人间仙境!
再向前游出很久,那光芒渐渐暗淡,周围是深不可测的幽蓝。
前面有光明透出,苏落以为那又是鱼群,大费看了之后摇头,“神光宝气,有很丰沛的灵力,应该是宝藏一类的。”
“宝藏!”木娃欢喜地大叫一声,已经窜出去好远。
两人急忙跟上,苏落嗔怪地打了大费肩膀一拳,“又胡说,不知道你儿子是个小财迷?”
大费心里蕴满蜜般地嘿嘿笑着,没有吭气。
那光华已经近在咫尺,木娃停下脚步,“哦,好大的塔!”
真是奇怪的建筑,大费敏锐地感到了危险的气息,威风凛凛的黑塔,一座挨着一座,他数了数,一共三十六座。彼此之间相隔约五十丈,将中间的建筑密集地防护起来。
“什么宝贝这般重视?”大费示意苏落和木娃退后,抟海泥捏出个黑黑的人来。
那泥不够坚韧,有些发软,大费用真火烧了一下才硬起来,然后吹了口气,向前一送,自己闪身后退。
那泥人登时晃了晃便长得丈八高,跌跌撞撞地奔那建筑而去。
最近的一座塔身马上发亮,像有什么东西在其上流转,放出光芒来,然后便一道巨大的雷电劈向了泥人。
电闪雷鸣中,泥人炸得四分五裂,连渣滓都没剩下。
“乖乖,这么厉害!”木娃嘟囔着,将海中森林的“树木”便扯过来数株,伸手施诀,“去——”一群树人便撒开绿油油的长腿,分散开冲了过去。
那塔轰然巨响,电光如蛇,在水中划出了长长的弧线,拦截到处乱跑的树人。塔与塔之间电光相接,形成了密集的电弧之网,几个树人更是干脆,烧得七七八八,烟一样的消散无形。
三个人躲在禁制后面,仍然感到头皮发麻。
水里面的电流并不强烈,但仍有不少小鱼肚皮朝天。
木娃捞起一条,捏捏肚子,“爹爹,这鱼儿还活着。” 大费看看,只是暂时被麻痹了,没有死掉。很快缓应过来,啪地从大费手里滑出去,摇头摆尾地游走了。
苏落和大费对视一眼,“原来这禁制只是对蓄意要闯进去的人而设,离开一段距离,便不会受伤害!”看来这座建筑的主人倒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闯进去一窥宝物的心思便淡了不少。
几人正要撤了禁制离开,忽然叱咤呼喝之声传来,前方的水被奋力推开,两条人影先后到了那塔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