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着迎上前,问道:“是什么风把多罗皇子吹到这里来了?”
多罗穆秦完全无视我殷勤的笑容,一连正色地叹气道:“小王近日便要回国,特来向先生辞行,同时希望同先生交个朋友。”
我招呼他坐下,又命下人奉上茶水。可恶的春香显然被多罗穆秦英俊潇洒兼带狷狂的模样吹皱了一池春水,一双美目露骨地盯着多罗穆秦,恨不得一口吞下对方似的,竟然连我警告的眼神也视若无睹。搞错没,我是为了她好哎,人家堂堂的多罗三皇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多情种子,在他面前妄想成为灰姑娘,小心还没到午夜十二点就被打回原形。不行了,看来得下一些猛药才好。我咳嗽一声,摆出威严的面孔道:“春香,你带所有人都下去,我和多罗三皇子有要事要商量。”
春香斜眼看了看我,小嘴微微一撇,我心虚的不敢回望她的眼睛,奇怪,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不过她到底还是给我面子的,没有在多罗穆秦面前直接质疑我的决定,乖乖下去了。多罗穆秦忽然看着我,微笑道:“先生这是在吃醋吗?”吃醋?我吃谁的醋?“想不到先生原来也是惜花之人。”
我终于明白他没头没脑的话了,感情他还以为我为了春香这个小丫头吃他的醋了,不过我可没兴趣多作解释,反而借此机会让她远离我的人。虽然春香不听话,不过她的照顾已经让我沦陷了,当然贴身的事情我还是亲自动手的,免得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淡淡一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在下又怎么会是例外呢?”
“好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小王果然没有看错先生,先生才华盖世,世上难有匹敌,这正是小王倾慕先生的地方,只是先生却不肯对小王放开心胸,难道只是因为国别的问题吗?”多罗穆秦锐利的眼神紧紧的盘踞在我的身上。
我曲起右手支着自己的小脑袋,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无德无能,只能依着圣贤的名言警句行事,多罗王子应该不至于因此怪罪于我吧?”
多罗穆秦叹道:“小王并没有其他意思,难道先生真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摇头道:“非也非也,在下并不是不想和三皇子交朋友,只是在下生怕自己没有定力就此被三皇子感动。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在下只怕到时候不想为你死也冲上去为你死了,那个时候可是没有时间让我后悔的。”
多罗穆秦哈哈大笑,猛一拍桌子,大声道:“先生快人快语,小王佩服。今日小王便与先生定下契约,今生今世永不作知己,只作酒肉朋友,可好?”
我眨眨眼,不禁疑惑,一旦深入相交,感情的事还由人控制吗?不过不管怎么样,多罗穆秦是不可能成为我的知己的。人生得一知己就已经足够,更何况我已经有了两个,尽管此刻我们天各一方,但是我坚信我们一定会在这个年代里重逢,我甚至觉得这是我们的命运,谁也不能改变。而且如果我不知死活的引他为知己,高和卢大概是谁也不会和我善罢甘休,大卸八块,那还是轻的。“既然三皇子如此抬爱,在下却之不恭了。”
“既是酒肉朋友,不妨今日共谋一醉!”耶?我不会喝酒,怎么办?“听闻京城闻心阁新到一个姑娘,貌似天仙,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王兄不如与小弟走上一遭,说不定会有出人意料的收获也说不定哦?”多罗穆秦暧昧的眨眨眼睛,邪媚地一笑。
臭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就想逛窑子。不过我也很想逛逛啊,到了古代却没进过青楼的大门,就好像正版的影碟没有贴上标签一样,好歹也要在这个地方留下一句:王真到此一游,以供后世瞻仰。而且有美女免费提供养眼服务,这种好事送上门来我还据之门外的话,好像太傻了。
我不是傻瓜,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夜色笼罩下的京城别有一番韵致,那时温柔而缠绵的,扫去了白天的庄严肃穆和金碧辉煌,朦朦胧胧的感觉能把每一颗刚强的心柔化,而青楼林立的花街更是其中的典型,莺声燕语温柔热情,几乎连我也要醉倒在这片温柔乡里。幸好我有先见之明,让春香伴作书童随侍在侧,每当我晕晕乎乎的时候,春香娇俏冰冷的小脸就会自动在我面前放大,然后展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蜜的笑容,顿时让我飘飘的灵魂瞬间归位。不能得意忘形啊,但是压抑自己的情绪也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闻心阁里热闹非凡,简直就是门庭若市,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是冲着那云里雾里的美女而来,她的芳名叫莫离。莫离莫离,究竟希望什么莫要离开呢?丢开心中的好奇,因为我在众人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殷御风。我想不出来为什么殷御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为了一个传言中的女子?可是这不像是他这种人会做的事啊?殷御风显然也看见了我们,毫不费力地迈步挤过人群(有手下开道),脸上挂着温和却疏离的微笑道:“想不到竟然在此和多罗三皇子还有王先生见面。”目光在我和多罗穆秦身上逡巡了一回,猜测着我们之间的关系亲密到了何种地步。
我潇洒的一挥袍袖,微笑道:“食色性也,纵然圣人也是不能免俗,你我三人在此相见也就不足为奇了。”我才不会傻的跟他主动解释呢,无谓的举动只能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的事情我才不做。
多罗穆秦当然也不会主动解释,他知道殷御风并非好相与的人,他的解释只会成为我是清白的证词,而如果任由事情在沉默里发酵,到真有可能引发难以想象的轩然大波,这个正是他多罗穆秦十分乐意看到的。多罗穆秦笑问道:“二皇子也是冲着莫离姑娘来的?”
殷御风垂下眼睑,微微抿了一口茶,道:“食色性也,果是人生至理。”既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反面回答,顿时把他的来意搅得一团神秘,叫人摸不着头脑,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回答方式很高杆,会让人小小的担着一点心。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过来在多罗穆秦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多罗穆秦恼怒地皱起眉头,告了声罪,转身出去了。一张小方桌旁就我和殷御风相对而坐。老实说,我还真的感到紧张,直觉曾不止一次告诉我最强大的敌人就是他,我不能无视直觉的警告,兀自从容地单独坐在他面前,而且这根本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有些怕我?为什么你谁都不怕,却怕我呢?”殷御风站起身,干脆在我身边坐下。
我无奈的叹息。该来的总是要来,今天不面对,明天也还是要面对,更何况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二皇子怎么会觉得小臣怕您呢?”
殷御风微微一笑,就此止住话题。忽然他又低声道:“御风这次前来只是希望会一会先生。上次片刻相聚令御风感慨良多,恨不得从此根在先生身边日日聆听教益,只可惜父皇却将先生指给皇兄做伴读,御风深以为憾,又听到多罗皇子邀先生共游闻心阁,于是匆匆赶来,只不过想于先生把酒言欢。”
我转眼看他,一本正经地问道:“不知道二皇子对大皇子的看法如何?”
殷御风微微一愣,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闻心阁刹那间安静的针落可闻。我屏息相待,再不看殷御风。因为我并非真心问那个问题,只是想造成那种突如其来让人所料不及的效果而已。如今效果达到,答案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更何况还是我基本上猜得到的答案。
继琴声之后空灵的歌声在大厅里缓缓升起,就像一片云,缓缓向蓝天飘升,看似悠闲飘逸,却又分明带着一种急切的渴盼;象是对生命的无尽赞美,却又像扑火的飞蛾,企图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希望将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燃烧殆尽;明明冷漠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却偏偏热切的把一切化为绕指柔。我愣住了,厅堂里的人全部都愣住了,就连无心而来的殷御风此刻也坐直了身躯静静聆听着,生怕错过一个音符。这是怎么样的琴声啊?这又是怎么样的歌声,听的人想要落泪想要疯狂……
一曲罢了,人们才舒了一口气,宛如刚从梦中醒来,惺忪沉醉的眼睛齐齐抬起,盯着楼上的红色帘幕。我瞥了一眼殷御风,他比任何人都回神的早,恢复了潇洒的神态,只是眼眸里含着惊讶,悄悄瞥了一眼楼上的帘幕。这个男人的自制力果然惊人啊。
红色的帘幕向两旁打开,众人不禁可惜的吁了口气,端坐在焦尾琴后的女主人大半的脸被黑巾蒙去,只露出一双子夜般漆黑的眼眸和光滑白腻的额头,然而仅只这样一点风光已经足以叫人为之留连,为之赞叹不已。莫离起身朝楼下众人微微一服,重又坐定,在闻心阁老鸨耳边轻声说了句话。老鸨点点头,高声道:“今日闻心阁能得到各位大爷的赏光,实在不胜荣幸。莫离姑娘风华绝代,托身闻心阁,卖艺不卖身,各位大爷尽可与莫离姑娘谈心唱曲,舞文弄墨,切不可做出令莫离姑娘以及闻心阁为难之事。闲话不说,今晚便由各位大爷决定谁成为莫离姑娘的入幕之宾,总之价高者得,这便开始吧。”老鸨看了一眼莫离,犹豫着说出最后一句话,看上去像是莫离才是真正的主人似的。
堂上一人忽然叫道:“莫离姑娘如果吝于一见,我们又如何断定人有所值呢?”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我摇头道:“果然都是一些色鬼。”殷御风不解的问道:“先生为何突然有此感慨,莫忘了你我二人可也在其中。”我笑道:“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单纯为欣赏而来,你们呢?”转眼看向莫离,只见她素手微扬,薄薄的黑纱巾飘然落地,露出了主人出水芙蓉般的脸庞。不,这还不足以描述其美丽的万一,她的脸型、眼睛、眉毛、鼻子、嘴巴无一不美到极点,就像是一个神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人谁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完美无缺的人。先前的琴声歌声也是动人到了极处,可是此刻她的容貌瞬间把她的才艺一概掩过,人们想是从一个梦中的天堂走进了真正的天堂,于是梦中的一切便显得虚假模糊。
大厅里一片沉寂,继而响起酒杯落地的叮当声,好长时间竟然不绝于耳。我舒了口气,终于从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突然间很想知道殷御风的表情,于是转头看他,却见他低着头喝酒,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可是我清楚看到他拿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着,可见他的内心绝不像他的表面那样平静。男人终究还是男人,更何况对方是个令女人也为之震动的绝代佳人呢?
莫离垂下眼睑,右手食指在琴弦上一一滑过,发出清脆的叮咚声。老鸨咳嗽一声,高声道:“竞价开始!”大厅里刹那间沸腾了,叫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或高或低,闹哄哄的像捅了马蜂窝。我用手肘撞撞殷御风,问道:“二皇子为何不掺上一脚?”殷御风反问道:“先生又为何不掺上一脚呢?”我耸耸肩膀,无奈道:“囊中羞涩,身不由己。”殷御风道:“红颜祸水,敬谢不敏。”我冷笑道:“难道堂堂二皇子竟然怕了一个女人吗?二皇子也太妄自菲薄了吧?”殷御风诧异的看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赌气的挪开目光,不去看他。尽管他确实是个人才,可惜他和世上那些无聊之辈一副德行,之会将过失推到女人身上。
这时的场上也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最高的价格已经到了五千两。老鸨还在询问价格,我心中一动,站起身来高声道:“一万两。”大厅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殷御风低声道:“不是说囊中羞涩吗?”我得意的笑道:“我忽然想起你曾经赠送过我一万两银子,那些钱不花出去,我怕招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