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睁了睁眼,明媚的阳光透过纱窗直射床头,直觉得闭上双眼,暖暖的真舒服。门吱呀一声开了,微微眯起双眼,原来是小三。
“三儿,茶呢?”
“啊,公子,您醒了,王妃刚走,我这就告诉她去。”
“我的茶呢?我很渴耶。”
“哇,您还惦记着您的茶呀,您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不会吧?”
“可不是,您要再睡几个时辰,就整整三天了。”
“我怎么会这么困呢?爹娘一定担心死了,我要向他们请安去。”
“您先别动,公子,王爷吩咐,您醒来后,一定要把这碗药喝了。”
“哦,天。”陈然勉强端过药碗,五年来,天天都在喝这药,熟悉的药味闻之几欲呕吐。“唉,良药苦口啊。”只能喝了它。
“嘻嘻,公子,还有两碗呢。”
“什么?”
“王爷吩咐的,您醒来要喝三碗药。”
“不会吧,不是一直是晚上临睡前喝一碗药么?”
“从今天起,您每天要喝三碗,除了这次一下喝完,以后每天早、中、晚各喝一碗。”
“不行,我要去跟爹说。”
“公子,您还是别去,王爷什么事都能依着您,唯独这件事是不可能更改的。您不记得四年前了。”
“呃,”陈然默默的接过了药碗,四年前,自己一时任性,不愿喝药就把药泼了,结果,被爹爹狠狠的打了一顿,“可是…”
“没有可是,您快喝吧。”
“好吧,” 陈然无奈的喝完了药,心中暗想早知如此就不要那么快回来了。
“公子,您可想吃点什么?”
“喝都喝饱了,还吃。四儿呢?”
“四第,他可惨了,被爹狠狠的打了一顿,大概得趴上十天半月的。”
“啊,我要去看他。”
“您饶了我们罢,还是乖乖的躺着吧。”
门外脚步声响,叔乐连忙打开房门:“王妃,您来了,公子醒了。”
“然儿。”王妃一听欣喜万分:连忙快步走入。
“娘。”陈然忙要下床给娘请安,被王妃一把按下。
“别起来,乖乖躺着啊。”
“娘,孩儿已经躺够了。”
“那就坐着吧。”
“娘,您身子可好。”
“还好,到是你,要把娘吓死了。”
“娘,我要给您看件东西,小三,我的行囊在哪儿?”
“在这。” 小三连忙递上。
陈然打开行囊,从中拿出一管洞箫,递与娘亲。
“这是书院的秦夫子特意给我做的,秦夫子十二年前在书院后山种了十株紫竹,然儿爱吹箫,夫子就选了一杆紫竹,做成紫箫送我,这杆紫箫,然儿从不离身,非常喜爱,然儿还自号紫箫。”
王妃轻轻抚摸着这杆紫箫,只见箫柄上用梅花小篆刻着“紫箫”二字。
“这字是你刻上的吧。”
“是的,娘,以前在家时,我经常和娘的七弦琴,今天咱们再来一曲黄沙月夜吧。”
“然儿,你不累么?”
“不累。”
“饿不饿。”
“我想吃娘做的莲子羹。”
“那娘给你做去。”
“不急,娘,您先让厨房给我顿一只□□,咱们先来和一曲吧。”
“想吃鸡?你刚醒,还是别吃太油腻的吧。”
“我想吃么。” 摇了摇娘亲的衣袖,微微撅起小嘴。
“好,”王妃有些无奈,“翠秀,你去叫于婶给公子顿只鸡。”
“娘,您弹一曲吧。”陈然眉开眼笑。
王妃心中一阵感动,然儿从小最爱的是七弦琴,可是他为了要和娘弹琴,竟改吹箫,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呀。房中本就摆着一架古琴,王妃试了试音瑟,慢挑琴弦,指尖过去,悦耳的琴声传出,陈然伴着琴音也吹起了紫箫。
琴萧相和,如流水般婉转和谐,叔乐只觉的灵台一片空明,好美,真的好美,美丽的月光,美丽的大漠,仿佛自己已融入其间。
一曲弹毕,王妃起身去做莲子羹。陈然仿佛没有吹够,继续吹着。以前也听过别人吹萧,箫声呜咽,如泣如诉,让人感觉悲凉哀怨,还以为箫声都是那样的,今天听公子吹萧,竟无一丝悲凉之感,只觉得优美,空灵,脱俗,真是后悔三年前公子在府时怎么没有多听听。正痴痴的听着,箫音忽然停了。三儿一惊,只听公子言道:“三儿呀,一会儿鸡来了,你给四儿送过去,我还想再睡会儿。”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当天晚上,陈文源回府后,就召见了陈然,没有过多的训斥,只是嘱咐其好好吃药,将养身体。
米虫的生活又开始了。陈然几乎是数着指头过日子的,真是无聊啊,突然想起启蒙恩师,童老夫子,也就是他推荐自己去清桐书院的,自己学成归来,也该去探望一下。高高兴兴向娘亲提起,竟然得知童老夫子已去世三个多月了,心中一阵伤感,便要前去夫子家祭奠。
第二天一早,陈然穿了一身素白,心中悲哀,谁也没带,只带了一包香烛出府,守门德叔一直叮嘱要早些回来。
来到童老夫子的住处,只见大门落锁,向邻居打听,童老夫子已被他亲人扶柩回乡了,心下凄惨,转身回府。
大街上车水马龙,一阵铜锣开道,行人纷纷闪避,原来早朝完毕,礼部尚书陆逸鹤打道回府。突然,电光火石一刹那,一道剑光刺向骄中,轰的一声,陆逸鹤破轿而出。那蒙面刺客一击不中,再次一剑刺去。两旁护卫蜂拥围上,那刺客武艺倒十分高强,剑光过处,死伤一片。突听马蹄声响,原来寻城提督扎尔汗率队赶到。此刻那刺客与护卫正打得难解难分,扎尔汗一声令下,众官兵把刺客围在中央。扎尔汗大喝:“大胆刺客,竟敢行刺朝廷命官,还不束手就擒。”那刺客眼见不妙,夺路欲逃。“放箭!” 扎尔汗下令。刺客一面拨打雕翎,一面朝南退去。
扎尔汗微微冷笑:“你跑不了的。”说罢张弓搭箭。扎尔汗本出身神箭营,箭法了得,这一箭若是射下,那刺客非死即伤。正在这时,刺客已退至街拐角,突然从街角转出一人,一进一退之间,两人撞在一起,跌在地上。扎尔汗大惊,原来从街角转出来的正是然公子,“快住手,停止射箭。” 那刺客跌在地上,正在懊恼,这下完了,逃不掉了,只听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旁道:“用我要挟扎尔汗,可助你逃跑。” 刺客一惊,转头一看,发现身旁跌在地上的一白衣少年,想也不想,一把就抓住那少年,把剑架在他脖子上。扎尔汗大惊:“休伤我家少主。”刺客冷冷的道:“想要他活命,你们都不许动,我若安全出城,自然会放了他。” 扎尔汗道:“这…,我如何能相信你出城后会放了少主。”刺客道,“那可由不得你,否则我现在就可要了他的命。” 扎尔汗大急:“好,我就相信你这一次,我知道你们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最讲信义。” 刺客道:“我现在就走,你们不许跟着,除了城我自会放他。”说罢那刺客一拎然儿,施展轻功飞身而去。
城外树林。
“你叫什么名字?”刺客一把把陈然甩在地上,冷冷问道。
陈然唉呦痛叫一声,“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救了你啊。”
“快说。”
“真是奇怪,”陈然眨眨眼睛,“名字有那么重要么?你现在已经安全了,为什么不放我回去?”
“你为何要救我?”
“不为什么,也许只是不想看见人死。”
“哼,你跟那些蒙古官兵肯定有关联。”
“扎尔汗是我外公的忠仆。”
“你可认得陆逸鹤?”
“陆逸鹤,好像听过这名字,不过,不太记得了,大概在朝为官吧。”
“幸好你跟他没什么关系,否则….”
“我可以走了么?”
“我虽然不会杀你,但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你。”
“你想怎样?”
“放心,我也不会难为你,未免你泄了我的行踪,我会点了你的睡穴,你就在这安心睡上几个时辰吧。”
“我如何能泄你的行踪?”话未说完,就被那刺客点了睡穴。
“你安心睡吧。”说完纵身而去。
那刺客刚刚离去,从早丛中钻出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只见他嘻嘻一笑,来到陈然身边。“骗人精,看我怎么收拾你。”一边咒骂一边用麻绳把陈然困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便解了陈然的睡穴。
陈然悠悠醒来,刚想伸伸懒腰,突然惊觉自己被帮了起来。抬头一看,不由愣住。
“你?”
“是我,多日不见了啊。”
“你是小乞儿,你想怎样?”
“骗人精,你明明姓陈名然,居然骗我叫紫箫,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姓?”
“全大都的人谁不知道呢?你居然骗我,真该打屁股。”
陈然脸一红,“你又不是人家爹娘,要打人屁股,再者,我又没骗你,紫箫是我的号。”
“呵呵,我可没听说然公子还有紫箫这个号,你还想骗我。”
然儿低头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说了你又不信,何苦说呢?”
“你这个人倒挺奇怪的,若不是我已查明你确实是陈然,瞧你这个样子,还真难想象你就是五年前名动京城的然公子呢。”
陈然脸更红了,“你,失望?”
“不,相反,我很高兴,谁叫你做元人的走狗。”
陈然冷哼一声:“我可没有乞食于人。”
“啪”的一声,少年扬手给了陈然一巴掌,“你若胡言乱语,只有自讨苦吃。”
“你以为你这样很威风是吗,这只能让我对你更加不屑。”
“对付你这样的元人走狗,难道还用讲侠义?哼,你别想得太美。”
“我绝对不是任何人的走狗,不过,在你看来,我也许更像走狗的主子。”
“走狗的主子难道就不是走狗,只不过是更大一些的走狗罢了。”
“照你这样说,天下人又有谁不是走狗呢?即便是前朝,天下人难道不是赵宋皇帝的走狗?”
“这,总之你们陈家原本是汉人,竟投靠蒙古人做奴才,不是走狗是什么?”
“汉人?我的母亲是蒙古郡主?我的父亲至多也只有一半汉人血统,你肯认我是汉人吗?”
“不要脸,居然以母亲是蒙古人为荣,或者应该叫你狗杂种。”
“我是以母为荣,不过不是因为她是蒙古郡主。其实,我看待蒙古人和汉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否则,我也不会屡屡相救汉人。”
“你倒很能说,不过,我可不信?” 少年嘿嘿一笑,“原本我到大都来只是为了好玩,不想碰见了你,嗯,我要把你当礼物送给他,或许能帮上他一点忙。”
“你,你打算干什么?”
“送礼,不过,我怕路上有人找麻烦,一会儿我给你松绑,你把这套女装换上。”说着就扔过去一套衣服。
“士可杀不可辱,我怎么能穿女人的衣服。”
“要不是看你长的好看,我才不给你穿女人的衣服呢?你若不换,信不信我会扒了你的衣服,硬给你换上。”
“你?”
“要我帮忙么?”
“好,我换。”
少年笑嘻嘻的解开了玉儿的绳索。“你换吧。”
“你不回避?”
“回避?我又不是女人,再者,我还怕你跑了呢?”
“那么,能否麻烦您转过身去,我可没有在外人面前更衣的习惯。”
“嘻嘻,难道你是女人,怕男人看?”
陈然不答,自己背过身准备更衣,小乞儿倒真的乖乖的背过身去“你可别想偷跑,否则,抓住了,有你受的。”
陈然身形本就瘦弱,这套女装又有些肥大,所以穿在身上,倒象是为陈然定做的一样。等陈然转过身来,少年睁大了双眼:“待我给你梳上头,化上妆,你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包管任何人都认不出你是然公子了。”
“没想到你还会梳头,我现在倒怀疑你是不是女孩子了。”
“我是易容高手。”说着少年上前一抬玉儿的下巴,喂了两丸丹药到然儿嘴里,“这不是□□,是软筋散和失声丹,只是让你全身无力不能行动且说不出话,这样省的我点穴了。”
少年扶住慢慢倒下的陈然,让陈然斜靠在一棵树旁,就动手给陈然梳头、上妆了。
梳头、上妆完毕,少年一把抱起陈然,“宝贝儿美娘子,随为夫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