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巳时,请来大兴堡。若不赴约,永无宁日。”
这十五个字是写在一张帖子上,下面具名是:“大兴堡主”。
秦纵是经历暗器之王事件后的当天下午收到这张帖子的。他决定赴约,即便没有这个帖子,他也要去大兴堡走一趟,他要看看这个司马奔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要弄明白司马奔为什么要杀他。
他清楚此去大兴堡将是凶多吉少,司马奔既然能找到那么多江湖能人来暗杀他,当然也会安排许多武林高手埋伏在大兴堡中。大兴堡无疑就是龙潭虎穴。
但是秦纵决不退缩。
在郑州城西南的山岭之中,有一座气势非凡的城堡。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大门。大门上面的横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大兴堡。
秦纵到了城外,立刻从里面迎出来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他问:“你就是秦纵?”秦纵点了点头,递上了帖子。那老者接过后看了看,道:“请跟我来。”领着秦纵进入了堡内。
秦纵发现堡内竟然很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并不比郑州城最繁华的闹市逊色多少。
走过几条街道,老者又把他领进一座大宅。进入宅内,秦纵却感到很不自在。宅内的房屋虽然建筑庞大精美,秦纵却没有看到除他们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影,仿佛这诺大的宅院竟是一座空宅。但路径洁净,花草整齐,显然是有人才进行打扫修理过。这些人现在哪儿去了呢?是不是因为这里即将发生一场生死恶斗,而将他们迁往别处?那门窗紧闭的屋子里面是不是埋伏着手拿刀剑的武林高手?
穿过五重院落,老人将他领到了后花园。花园内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中心有一个亭子,亭内有几有椅,一人面朝这边而坐。秦纵总算看到了这宅内的第一个人。
老人把他领到这里便退下了。亭中那人朝着秦纵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由湖岸到湖心亭连着一道九曲小桥。秦纵沿桥来到了亭子上。
到了那人的面前,秦纵才看清这人是一个大胖子,年纪约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一身肥肉陷在宽大的椅子里,又大又圆的脑袋有一双发亮的小眼睛。几上摆着四样果蔬,胖子面前放着一个酒壶,一杯酒。
胖子示意秦纵在他对面坐下,然后伸出胖胖的左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道:“我知道你不能喝我们这儿的酒,以防中毒,所以没有给你准备杯子。“
秦纵直接问:“你是司马奔?”
胖子慢慢地摇了摇他那颗硕大的头颅:“不是,我是他的管家,我叫福阿多。”
秦纵道:“我要见你们的堡主。”
福阿多咪着眼睛笑道:“我们堡主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秦纵道:“那他邀我来这儿干什么?”
福阿多用很神秘的口气道:“当然是要你的命。”
秦纵笑了笑:“我的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要去的。”
福阿多从几上拿起一个梨,咬了一口,边吃边道:“其实我就能要了你的命!”
秦纵冷笑:“怎么个要法?”
福阿多道:“你看看这周围的湖水。”
秦纵扫了一眼湖水,却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福阿多将梨又咬了一口,然后扔入湖中。那白白的梨入水后,立刻变成暗灰色。秦纵惊呼:“水中有毒!”
福阿多道:“非常厉害的毒,人的肌肤只要沾上一滴,马上就会溃烂。如果将整个人都浸入水中,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大活人就只会剩下一付骨架了。”
秦纵道:“你想用这一湖的毒水要我的命吗?”
福阿多点头:“是的。”
“但我不知道你又用什么法子让我浸入湖中。”
福阿多又笑了,笑得连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你没有发现这个亭子在动、在往下沉吗?”
秦纵心中一震。他静坐感觉一下:整个亭子的确在下沉,但沉得很慢,若不细察,很难发觉,不过按这个速度沉下去,不出一柱香的时间,湖水便会漫入亭中。发现这个情况后,他第一反应便是转头看那九曲桥,因为这亭子离湖岸较远,想一跃而过根本不可能,离开亭子的唯一出路,便是那座九曲桥。
但秦纵却惊奇地看到:那座小桥已经不在了。湖面上涟漪仍在,显然小桥是刚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湖中。——这九曲桥本身就是一个机关。
秦纵再回头时,却发现本来坐在他对面的福阿多也不见了,连人带椅都没了。他刚才所坐位置的地面上却出现了一个四方洞,一块石板正慢慢在关闭,这个洞眼看便要消失。
在那一瞬,秦纵迅速地想到:是留是去?留在这里,能保住暂时的平安,但真的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离开亭子的方法吗?跟着进入洞中,不知道那里面还会有什么样的危险机关在等着我?我不知能否再逃离洞中?但洞口眼看就要关闭,他已没有时间去过多地考虑,那几个念头在头脑中一闪,他立刻作出决定:进入洞中。
他身体一纵,在石板眼看便要合拢之时钻了进去。他的刀在头前舞成一片光网,以防突然出现的暗袭。
洞中漆黑一片。秦纵在刚进洞中时曾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再也没听到任何声音。他的身体正下落时,蓦地手中刀碰上一物,像是木质的东西。他的左手顺势抓住那物体,然后整个身子跟着轻巧地贴在那上面,再慢慢地下滑。双脚忽然触到实物。他试着用脚踩了踩,是地面。
秦纵立在那儿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周围没有一点声音,静得可怕。福阿多到哪儿去了?他是不是藏在一边,等着向自己突然袭击?秦纵用刀向右侧试探着划去,刀尖碰到似是石壁的硬物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秦纵又用刀向前、向后、向左划去,都是那种感觉。
难道这周围全的石壁,福阿多呢?莫非他早就逃走了?秦纵用左手摸索眼前那件物体,这才发现那是一把椅子——福阿多坐过的椅子。
秦纵放下刀,从身上取出火镰、火石将火绒引燃,光亮立刻在洞中弥漫开来。秦纵看到这地方的确如他感觉的那样,四周全是石壁,在这六尺见方的石室中,除了那只椅子外,再没有任何东西。
福阿多已经逃走了!秦纵想到在刚进入洞内时,曾听到一声巨响,这四面石壁肯定有一面是活的,外通秘道,福阿多下来时,那面石壁是打开的,他逃出后,将石壁关闭。秦纵听到的那声响便是石壁关合时所发出的声音。
秦纵察看四周,发现椅子正面的那面石壁便是通往外边的门户。他试着用力推,却推不动。他又看了看左右,也没有发现有开闭石门的机括。秦纵想:上面是出不去了,要出去只有从这石门上想办法了。他用刀将一条椅腿砍了下来,点燃后当作火把用。他举着火把仔细观察这道石门,寻找打开它的方法。
石门是由一整块岩石组成,它的左右有滑道的缝隙,下面也有一道细缝。显然这石门是上下开启的,关闭时它是由上方顺着左右滑道落下。秦纵在石门的下端用刀凿了一道沟槽,试着用手按着沟槽向上抬,却根本就抬不起来。
出不去了怎么办?坐以待毙?秦纵决不是那种容易绝望的人,他认为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肯努力、肯思索、永不放弃,天塌下来也不能把你怎样。
他反复观察琢磨,终于弄明白石门落下后却抬不上去的原理。这石门的上端应有一个“销”,这销是安装在上门楣外壁上,销的后面应该有一个钢簧顶着,使它能自动弹出。石门打开时,销顶在石门的下端,支撑着使它不能下落。想关闭石门则启动机括,使销缩入门楣,石门就会落下;完全落下后,销又自动弹出,顶在上端,所以石门抬不上去。要想将石门抬起,只有去启动机括,使销缩进。但机括肯定是在石门的外面。想靠机括开启石门是根本行不通的。
秦纵举着火把想了一会儿,觉的要打开石门必须从销上想办法。他看到上门楣的内壁是厚约一尺来宽的石梁,石梁与门之间的缝隙很小,连手指也伸不进去。秦纵决定将石梁凿出个豁口,使手能伸入,再想办法从里面将销推回去。
他放下火把,用刀凿石。岩石很硬,他费了好大劲才将石梁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豁口。他试着将手伸进去,居然能摸的着石门的上沿。他信心大增,又凿了一会儿,手再伸入时,已能摸着那个销。那是个石销。他用手推了推,虽然感觉挺吃力,但总算能推得动。
他回头又将一条椅腿劈了下来,削成一根尺来长的木棍,他将木棍一端伸入豁口,顶在石销上,用力向里推,当推至销的外沿与外门楣内壁平齐时,再将木棍的这端顶在内门楣内壁上。这样即使松手,那石销也不会再弹出来。
做好了这一切,秦纵带好刀,双手扣住自己刚才在石门上凿好的沟槽,用力上抬。“嘎嘎”声响中,石门果然能抬起。上面的木棍虽被顶走,但石销却被已上移的石门所阻,无法再弹出来,再也不能阻止石门上移。
秦纵将石门抬至离地面约有两寸余高时,用一截木块垫在下面,然后爬在地面顺着门下面的缝隙向外面观望。外面是一条长约十二三丈,宽约一丈的通道,通道尽头也是关闭的石门,两旁的石壁上燃有油灯,灯火通明。
福阿多并不在里面,是不是已出去了?通道内石壁平整,也看不出有机关暗器的痕迹。秦纵再次将石门抬起,至半人高时,将身体移至门外,然后松手,厚重的石门轰然落地,发出“嗵”地一声巨响,声音在通道内久久回荡。
他拨出刀,向通道的另一头一步步走去。通道里很静,静得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秦纵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好像有人正藏在黑暗中盯着他,随时准备向他发起攻击,让他全身不自在。是心里作用?还是真的有人藏在暗处?他的目光在两侧石壁上巡视,却忽然发现那由石块砌成的石壁上竟有着许多缝隙,这些缝隙存在于石块之间,半指宽、一寸来长,没有灰浆,不规则排列。
难道我所感觉到被人窥视的目光就是从这些石缝中射出来的吗?秦纵走到石壁前,俯身向缝隙中观望,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非常轻微,是从缝隙中传出。秦纵暗叫:“不好!”本能地侧身一闪,一缕寒光自石缝中射出,紧贴着他的面颊飞过。
秦纵心中一惊,正要离开,蓦地又是一道寒光从下面的石缝中射出,击向他的小腹。他挥刀一挡,“叮”地一声,那件暗器掉在地上,却是一截没有刀柄,只有刀身的飞刀。
猛然间脑后生风,同时从这面墙壁上三个不同的石缝中又射出三把飞刀,秦纵一跃面起,五把飞刀从他的脚下交错而过。
秦纵落地之后,立刻向前跑去,但是飞刀仍是自两侧石壁的缝隙中源源不断地向他射来。他跑到哪儿,哪儿就有飞刀击来。秦纵又跑回另一端,飞刀依旧。秦纵只有左避右闪,挥刀招架。
秦纵心中暗忖:我这样疲于应付,而飞刀连射不断,我总有身惫力竭,被刀击中的时候,不行!我必须马上找到脱身的办法。他转念又想:为何我跑到哪儿,哪儿就有飞刀?难道是我的脚踩了发射飞刀的机关?不可能!这地面全是坚硬的石板铺成,即便在石板下面安装了机括,也不会那么灵敏。这飞刀一定是有人控制,这人就是福阿多,他在暗中观察我的位置,然后启动机关,发射相应位置的飞刀。对!一定是这样!但是福阿多藏在哪儿呢?
秦纵开始以为福阿多是藏在某一侧石壁的后面,后来觉得不可能。因为他在操纵机关时,一定是待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不动的,他不可能跟着秦纵的那么快速地跑动。但石壁是平面的,福阿多在一个位置向外观看,当秦纵去了另一端时,他想准确地看到秦纵的位置,就必须把眼睛伸到石壁外面,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两侧石壁后面不会藏人。
秦纵注意到通道顶部距地面约有一丈五六尺的高度,若有人藏在上面向下看,整个通道肯定会看得一清二楚。秦纵断定福阿多就是在上面,并且是在中间的这一段,通过石梁的间隙观察他的举动。可是他的准确的位置在哪呢?秦纵不敢冒然出击,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一击不中,势必打草惊蛇,对方有了防备,再想杀他就难了。
他心生一计,来到了通道的中间。这时从左右两侧各有飞刀袭来。他躲过了右侧飞刀,再一俯身,左手早已将左侧飞刀夹在指间,却“啊”地一声大叫,佯装腹部中刀的样子。由于他俯身时,正好挡住了上面人的视线,洞顶人根本看不到他是否真的中刀,只能看他往前一扑,俯倒在地,再也一动不动。
没有了飞刀,没有了声音,通道内忽然间一片寂静。秦纵爬在地上凝神细听,他果然听到了一丝声音,那声音非常地轻微,象是有人诧异地“咦”了一声。但对秦纵来说,这一声“咦”已足够。
他猛地从地面一跃而起,箭一般向洞顶窜去,手中的刀闪过一道寒光,顺着一道石隙直直插进去。只听“啊”地一声惨叫,刀拨出,人落下,刀已被染红,鲜血顺着石隙一滴滴地滴落。
在短暂的静寂之后,蓦然间一声尖锐难听的怪叫,紧接着从两侧石壁中射出无数只飞刀。密密麻麻的飞刀,映着灯光,闪烁着眩目而惊心的光芒。秦纵的刀早已舞成了一片光网,击落了所有击向他的飞刀。而大部分的飞刀都是射到了对面的石壁上,然后掉落于地,一时间“叮叮叮”“当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最后的疯狂,疯狂之后便是死亡。洞顶上又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像是一件重物倒地,紧接着那一滴滴下落的鲜血变成了一线细流。
秦纵一声冷笑,擦干刀上的血迹,踏着满地的飞刀向通道的尽头走去。
石门推不动,也抬不动。秦纵发现两侧石壁上各有一个铜环。他想这铜环应该是开启石门的机关吧?但哪一个是呢?另外的那一个是不是启动暗器的机关呢?
他想到在湖心亭上,曾看到福阿多执杯和拿梨时用的是左手,他不再犹豫,拉动了左侧铜环。
“咔、咔”石门应声而开。那左侧铜环果然是开启石门的机关。秦纵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向上而去的长长台阶,两旁石壁依然燃有油灯,走到尽头是两扇木门。
秦纵缓缓地将木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