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细节增改,改动少 浣音那边喜出望外,九幽总坛却如乌云压顶。吕萦雪等眼睁睁看着那人越过百丈毒瘴扬长而去,一时几乎怔住。不仅让人逃脱,而且还是毫发无伤地逃脱!何至于此!!
“白道中几时竟出了这等绝顶高手!这身手只怕教主之外,唯秦长老能敌。”在毒沼边迎风立了半晌,东方宇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回过神来想起孙尚武穴道还受制,返身去给他解穴,连换了数种手法才算解开。
严九娘心疼地抚着琵琶上被剑气切断的弦,脑中反复回想着那人适才的剑招,不甘却又不得不服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天山派的‘月出天山’竟还能这般使,我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如何破解他那一剑。”
解了穴的孙尚武满面愧色,不顾气血未畅踉跄起身,至吕萦雪身前扑通跪下:“都是属下无能被他制住,才使得四人联手的四象阵被破,否则岂容他这般轻易脱身!请大小姐治罪!”
接着又传来林怀民被其“顺手牵羊”之讯后,吕萦雪贝齿紧咬下唇,久久未发一言。此刻见他如此,情绪有些低落地摆了摆手:“此人武学造诣确在我等之上,亦非你一人之责,先起来吧。”
“今日之事非同寻常,此人不除必为我教心腹大患!我等先做计议,再论其他。”一个浑厚的语声随后响起,身高八尺、不怒自威的美髯公现身于前,却是秦中流赶到了。迟鸣、迟昊紧随其后,吴德授夫妇与五冥使等稍落后些,不一会也相继而至。只是此刻离那人度沼出谷已将近一刻,自然是什么都晚了。各人面色都很差,唯沈凤英暗松了口气,庆幸那人安然脱身。
众人也不再转往议事厅,就近用毒沼旁守卫的一间房议事。
“本教凡曾在中土使用过的阵法机关,此人都已吃透了。虽经改进,但阵法根基未变,不离其宗,故他仍能设法出入不被知觉。他入谷行经之时已预先动了手脚,故后来飞速奔离中还能轻易使我教三处大阵两处险隘机关反为其用。”秦中流将破那几处阵法机关后收取的几十枚小碎石置于桌上,“就凭这些,用得巧妙恰当,便将奇门设置整个转换。竞雄设的谷外护阵毕竟还嫩了些,虽然未曾在中土亮相,以那人的奇门造诣直接闭阵也不难,只有禁地中教主亲自设下的那些,他还没那能耐破,否则……”待与那人交手过的诸人逐一将对敌情形叙毕,秦中流也将阵法机关的情况阐述了下。
“当年慧海贼秃与奇阵门主联手也未能在混沌无极杀阵中全身而退,一个后生晚辈怎能如此了得?”石昊皱眉道。
“若是让慧海贼秃再次破同一个阵,不也能游刃有余?”秦中流道,“当年那些阵法的阵图,这两人必都已记下,弟子同门,皆可传承。奇阵门武功不入流,那人的奇门之术,恐怕不是传自慧海,便是慧明。”慧明的奇门之术造诣其实并不逊色慧海多少,只是为她武学上的声名所掩,不广为人知。但作为死敌,九幽高层对此是一清二楚的。
“从那人出招应对看,显然对我教高手的武功路数、优劣所在都很是清楚,除却本教中人,也就是当年莲花宫的那几个贼尼贼秃能这般了如指掌了。”石鸣点点头。
“是否为令师令师叔的传人,右护法伉俪应最能判定吧。”秦中流鹰目中厉光一闪,抚须看向吴德授夫妇。
“九幽教称霸江湖多年,教中高手莫不是威名赫赫,有心人要了解各位身手预做功课,未必无法。”沈凤英抢在吴德授前开口,“初时见他以菩提剑法中相克招式破了师兄之招,且那一剑的造诣之高几乎堪与先师伯媲美,奴家颇疑其是同门中人。但适才听诸位之言,那人一路所用剑招,除本门这式外,还有峨嵋派、天山派的……分明是中土几大派的剑法都各用一招,还都精妙到让各派现存的高手望尘莫及。这般功夫驳杂,却反不像是莲花门人了。况且师伯、师叔弟子当年皆力战而亡,先师门下奴家排行最末,师尊也未提过再收关门弟子的打算。”
“哦,那阵法传承呢?”秦中流食指轻扣了几下 桌面,淡淡道。
“先师叔精研奇门之术,著有手记心得、阵图汇编,门下弟子有志于此道者皆可抄录。当年莲花宫灭,师叔与诸位同门遗物中仅见一份圆觉师兄手抄的残本,其余想是被有缘人得了去,使师叔心血免于湮没。”
“若无人指点,仅凭书稿岂能如此精通,应是他生前另有所授。”吴德授狠狠瞪了妻子一眼,道,“剑法若入化境,自能一通百通。那人所使的菩提剑法出自莲花宫中唯莲花门弟子能学的后二十四式,为独步武林的顶尖剑术。精通之后若有心将其他派的剑招学几式,未必不能胜过他本派高手。”
当年的莲花宫中内设莲花门,唯莲花掌宫与掌门的亲传弟子及再传弟子可入其门,历任掌宫、掌门也皆从莲花门人中选出。莲花掌宫掌管全宫,莲花掌门则对门下弟子皆可管束奖惩,彼此既分权又协同。莲花宫的菩提剑法前七十二式凡宫中之人皆可学,后二十四式却是只传莲花门人。
“莲花宫已无存,今日九幽弟子都可习菩提剑法,另有旁人习得何足为奇。”沈凤英语中难掩痛心与羞惭。
“右护法自幼得慧明老尼耳提面命、悉心指点,为其当年弟子中剑法第一人,也还败在那人剑下。若是菩提剑法不用师承不知心法也能学到这等地步,岂不要惊得令师死而复活、活而复死喽!”严九娘掩唇娇笑。
吕萦雪却是神情肃然:“教主疗伤的时辰每日都会变动,确切时间除本座外,唯长老与左右护法知晓。”说到此她有意一顿,看着吴德授的脸色一下刷白,才在他赶着要表忠心前继续道,“这几位都是绝对信得过的,那人会挑子丑之时来,自不是从我教得的消息。外人要推算这时辰,除了对我教功法深有了解外,更须对当年伤了教主的功夫,也就是只传历代莲花掌宫的莲花剑法有一定造诣才行。”
“天下之大,宁知无隐世之高人、不世之奇才?至少咱们少主,要将菩提剑法练到那般境界便非难事。”沈凤英神色平静,“而且教主的疗伤时辰,少主也未必不知吧?大小姐可能确定少主那头不会无心泄露?”
“少主那边还真有些说不准呢。”鲁直的孙尚武搔搔头,“其实今日那人能做到的,换了少主只会做得更轻松。要不是知道少主这阵子不可能过来,那人的形貌又完全不符,属下还差点要疑是他呢。”
石鸣、石昊对视一眼,心道我兄弟开始也差点起了这疑虑,说不定那人和少主还真有联系,才知道挑这时辰避开教主。不过两人不像孙尚武城府浅,只互以眼神交换想法,不诉诸于口。少主再怎么和教主不对付,那也是他们自家人的事,除了大小姐,别人可不好置喙。
秦中流却含笑击了两下掌,开口道:“吴夫人自入我教便沉默寡言,今日却是舌灿莲花,颇能自圆其说。有夫人这般力证,老夫也就能放心确认那人是贼尼的关门弟子无疑了。”
“你……”
见她惊疑不已,秦中流皮笑肉不笑:“吴夫人心系旧日师门,老夫颇能体谅。若是本教误认他派弟子为莲花传人,夫人哪会费心分说,唯有为了同门,夫人才会这般不遗余力地误导本教,以使其行踪更难被追查吧。右护法对本教忠心耿耿、知无不言,确实从未听贼尼提过关门弟子之事,夫人可就未必。你初见他用菩提剑法,便猜到他身份,阻拦右护法追击时还直接道出。只是现听闻他用了数派剑法,觉得可借此隐瞒,遂巧词掩饰。老夫所言可有差?”
沈凤英心中暗骂老贼,面上还是强持镇定,只不忿道:“秦长老既然信不过奴家,奴家也没什么好说的,诸位自做判定便是。”
“够了!”吴德授厉声喝她,“秦长老明鉴,你还不谢罪!”
“内子枉受我教之恩却如此不知好歹,请长老按教规处置。属下管束妻子无方,也请长老责罚!”他转向秦中流恭敬地请罪。
“右护法言重了。”秦中流摆摆手,鹰隼般的目光扫向沈凤英:“教主看在右护法面上,对吴夫人一向额外宽容,夫人偶尔念旧也就罢了,可别误了相夫教子。你家馨儿玉雪可爱,老夫甚是喜爱,若是夫人心思不属,不如老夫挑几个人来代管孩子?”
“不要!”沈凤英心神大震,疾呼出口,什么都顾不得了,“馨儿还小,离不得我,我一定一心一意教养她做好九幽弟子,求长老千万莫分开我们母女!”她说着便直跪下去。负了师门苟且偷生只为这孩子,她不怕他们折磨自己,但决不能让这唯一的宝贝被夺走!
“既如此,关于令师的关门弟子,夫人可要多说点什么?”
“奴家只听先师提过一次。三年前大战在即,师兄因触犯门规在思过堂面壁,先师召集门中其余弟子,告知因我等资质不够,师兄则禀赋虽佳却利欲过重,已决定由关门弟子承继衣钵。但对这弟子的情况她只说是不在宫中授业,来日可凭本门武学与传承信物相认,其他姓名形貌年龄籍贯什么一概未提。”
“别的什么都没说?”秦中流的目光带着无形威压如能穿透人心般盯着她的眼睛,沈凤英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半点隐瞒都毫无疑问会被揪出来。想着还不到三岁的女儿,她痛苦地闭了闭眼,嗫嚅道:“就……就还说了是位师妹,别的真的是没有了。”
见她确是把所知信息都吐了出来,秦中流冷哼一声,收回视线,心下却是颇惊:竟是个女子!那人此番闯出谷去主要仗的虽是剑法轻功,多用巧劲取破绽弱处少硬碰硬,但若无与迟家兄弟相近的内力,虽看出迟昊控锤内劲经行的关节点,也难以轻易改变锤的去向,更不能与迟鸣对掌毫发无损还借到力。飞度百里毒沼,同样须浑厚内力为基,才能连续施展绝顶轻功。自己虽未能正面与她动手,但追击途中也曾多次用暗器拦截,皆被她自如应付,还几度反拨暗器回击,对其内力之劲、身手的刚柔并济也有直接感受。从来女子于内力修为上总要弱一些,武功也偏阴柔,只道贼尼是个绝无仅有的异数,居然还让她收了个一样天赋异禀的弟子!若被沈凤英瞒过此点,我等多不会就其个矮来判断而只会从其功夫上认定此人是男子,追查行踪会误多少事!以她女儿为挟这沈氏还敢耍心眼,等她那丁点利用价值没了,哼哼!
“当初慧智贼秃死后掌门之位一直由贼尼兼任,这关门弟子是掌宫、掌门两职一人承继了?”石鸣也想到此女竟毫无内力弱势,皱眉道。莲花宫传掌宫、掌门的绝学各有两种,对资质悟性要求极高,不乏承继者毕生只能勉强掌握一门绝学。当初慧智临终不传位慧海而传慧明,打破了两职由两人分任的常规,便是因为以慧海资质无法传承,慧明兼任后却能四种绝学皆通。若一人承继,那她的天分之高怕是不亚于乃师,今又逃脱,来日岂不又是一个慧明!
“是皆传予她。”沈凤英点点头,额上还满是被秦中流盯出的细细冷汗,“先师严令我等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她那日所言、提及她还有关门弟子,除非这弟子功夫大成后以掌宫身份公开现身,故而奴家连师兄也未曾告知。”
“收个弟子如此隐秘,这贼尼打的什么鬼主意?”东方宇皱眉道。
“想要留存莲花宫一脉呗。”严九娘撇了撇嘴。
当初众弟子进行掌门传承的悟性试炼,唯我一人通过,却说我心性未定需再看几年,原来是宁可两个位子都传给最后入门的那个,也不考虑我这从小随侍的!慧明老尼,你不把我当徒弟,我对你下手还晚了呢!!吴德授心中大恨,双手紧紧攥拳,面上却不显,只道:“掌宫与掌门的绝学皆须在莲花门圣地传承习得,那处与世隔绝,是上佳的藏身之所,又适宜练功。只是非继任者不得入圣地,在下只恨未能探知具体在西域何处。”
“说的是,这余孽若要藏身,她本门圣地正是首选。教主多年来一直想找出该地毁去莲花门最高武学的传承,自从右护法相告其位于西域,且老贼尼到过两次以上的有于阗、龟兹、高昌、浣音几国,这找寻的范围便缩小了许多。目前前两个已可排除,后两个也有过半地方已排查,正好加紧搜寻,连地方带人一块追查。”五冥使一直负责暗中搜寻该地之事,严方开口道。
“此事紧要,右护法与严坛主即日起一并协助冥使搜寻,增派人手,不过行事仍需隐秘。如有消息,即刻报知老夫。”秦中流吩咐道。
“除了女子这点可确认外,今日所见体形看不出易容痕迹,多半也为真。追查时这两个线索要重点注意,但也不可为此所拘,需防着对方掩去这些真容。”吕萦雪沉吟着补充。
“莲花宫的圣物六合琴、冰心剑都放在本教禁地,这余孽此行的目的应是为这些。但恰在与浣音和谈前过来,又救走了浣音皇子,于浣音却是大有益,和皇室那边会不会已暗地结盟?”吴德授思忖着道。
“据内线和沿途暗桩传回的消息,浣音那边与此人确无任何联系,应无此虞。”吕萦雪将亲信刚奉上的最新消息阅毕,道,“而且以无忧的聪慧,既然一心想和谈,定不会在这时候犯我教的底线去和江湖中人尤其是莲花门下合作。但是能借的光她会毫不客气地充分利用,这‘救兄之恩’也不妨碍领下。算她这次走运!”
“显摆他们白道那狗屁侠义,给咱们添堵,又施恩浣音,这莲花门的漏网之鱼打得好算盘!”东冥使卫志恨恨地道。
“算盘打得再精,这漏网之鱼也就孤零零一条!这回是不知她底细咱们才吃了亏,而今来历已晓,正好斩草除根,毁她个彻底!”石昊满脸戾气地道。
“五长老所言甚是,已知之敌对付起来就能有的放矢,除之何难?今日事出突然,教中难免有人疑虑,诸位可晓喻手下,莲花宫全盛之时尚被我教灭门,现余孽仅此一人,功夫虽高比当年的贼尼还差着一大截,岂容她有第二次侥幸!”
秦中流看了眼滴漏,续道:“丑时将尽,议得也差不多了。负责搜寻的几位先辛苦,到时动手灭余孽老夫与护教长老就当仁不让。另外总坛防守也需重新布置加强,待和谈事了就由萦雪负责,要劳动教主处也方便些,东方坛主与孙坛主辅助。”
余人领命散去,秦中流与石鸣、吕萦雪则估计吕独行疗伤已毕,一起前往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