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个名称 一郡粮仓被劫,军民死者三百余,皇子死里逃生,随行侍卫几无幸存。这在安宁祥和,终年几无命案的浣音无异晴天霹雳!丑时,御书房内一片阴霾,跪地请罪的皇长子林怀瑾低着头也感觉得到君父的盛怒,心中愧悔不已。明知兹事体大,他却心存侥幸想自己先查个水落石出,好在父皇与臣民前显示才干,瞒着董越压下急报,结果徒劳多日毫无头绪,进退维谷。若非董越不见朝廷回音起疑追问,知他竟未将情况上奏后当即拉他兼程赶回请罪,待他再犹豫几日,这欺君不报的罪责更不知如何承担了。
“先议事,再领罪。”几个子女皆居于宫中,闻急召先行赶到,林修远压下怒气,示意他先起来详叙原委。
“若非小妹的碧华丹,儿臣怕是回不来了。” 林怀瑾苦笑道。
当日青阳郡粮仓被洗劫一空,守仓官兵与运粮所经处居民及北城门看守者非但毫无所觉,且均莫名昏睡至死。只是凌晨最后一批粮食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了城,却道遇一群狩猎夜归的猎户。猎户见暗夜里诸多粮车,有些诧异,其中一人随口问了一句,不料那押粮者冷笑一声“找死”,寒光闪过,众人顷刻便倒在血泊之中。恰巧林怀瑾因留连山水耽搁了代天巡狩的行程,是夜与侍卫兼程赶往青阳郡,途中见猎户横尸惨状,下马察看,发现竟尚有一活口。原来那人心脏位置在右侧,与常人相反,故虽被一剑穿胸却未即刻毙命,但在竭尽全力说出遭遇后也还是断了气。
他即令随行太医与一侍卫至郡中报讯,余人沿车辙痕迹一路追赶。马行速车行缓,不久果将劫匪赶上。林怀瑾亮出身份,那些人竟毫无顾忌,出手狠辣之极,招招夺命,也不知是哪派的功夫,竟将人数占多的大内高手迫得处于下风,不过他们要取胜也非一时能够。劫匪不愿缠斗,为首者抖手一扬,一片白雾弥漫,众侍卫纷纷倒下。殿前将军董越内力最深,又见机得早闭了气,虽觉眩晕欲仆还省得往自己臂上猛刺一刀,借这一痛间的清醒,拼死将林怀瑾拖上马疾弛,百忙中还不忘取出怀中碧华丹给皇子与自己服下。只是那马却支持不住,跑了没几步颓然倒毙。幸得那药入口即显效,二人体内不适顿消,赶紧施展轻功逃离。劫匪未料他们竟能逃过毒雾,反应过来已让他们逃出数十丈,董越又连掷了几枚会生发大量烟雾的特制烟球惑敌,这才得脱。
二人逃至半路碰上报讯者与郡守带兵赶来,再折回去,只见数十名侍卫均已中毒身亡。而在尸首前方不远处划有一条猩红的长线拦住所有路口,并书了几个大字:过线者死!太医止住欲去搬动尸体的士兵,折下一节长树枝,试着触了触尸首,却见其上前半截绿叶瞬即枯黄,青枝条也成了死灰般的颜色。“大殿下,这毒性之烈,实在罕见。臣无能,不识此毒,更无解毒之法。只有烧掉尸首,或可减却毒性,以免再祸及他人。”
“解不了,那就绕过去。”林怀瑾示意兵士避开陈尸处,伐木另辟出条道来。几十名长随左右的侍卫尽亡,他心中悲愤难抑,一心只想赶上去擒凶。
“尸首可绕过,但那线上之毒避不开,其毒之甚,只怕倍于此。”太医面色凝重,伸手前指,众人循他所指望去,均皆失色,只见红线周围十丈内草木枯死,虫兽横尸,无一活物。道辟出后,众人试着赶了匹马过去,马蹄尚未踏上线那马便浑身抽搐,极痛苦地扭曲着躯体倒地而亡。董越飞身掠起捉了几只飞鸟,以掌风迫其向线上飞去,也是未过便自空中殒落,死状与马无异。众人面面相觑,又试用火烧,人避至上风处。约烧了一个多时辰,余物均焦黑,唯那猩红依旧不减分毫。再以马及飞鸟相试,依然如故。林怀瑾不甘心罢休,又无计可施,正犯愁处,触及怀中药瓶,灵机一动,取出粒碧华丹,掰一半用水化开,以暗器手法将丹药水远远均洒至毒线上。这丹为无忧公主所制,可解百毒,因难以炼制,每位兄长也只得三粒,董越两粒是诗音将自己的赠予了他。这药果然神效,再赶马从其处过竟安然无恙,众人大喜,始得前行。一路上岔路极多,林中草密辙痕本就不清,再被人刻意清除过,更无法辨认。幸郡守带了两条嗅觉极灵敏的獒犬过来,它们循粮草气味一路追踪,一直追至瘴谷外二十里处一山道口,还发现了漏下的粮食颗粒。但因瘴气在前无法再进,火攻不知为何甫起火便自灭,明明林木葱茏,火箭入林却烧不起来,只得退回。
“后我又用水化了另半粒碧华丹,分浇在侍卫尸首上,才算解了毒性,将他们收殓。”林怀瑾黯然道,“那条山道是入瘴谷的唯一通路,且只通向瘴谷,据此推断匪徒只可能来自谷中。儿臣已调重兵围住谷口,但碍于瘴毒寸步难进。匪徒底细已责令青阳郡彻查,不过毫无头绪。真不知那谷中如何能有人居住,谷外瘴气尚淡已非人能承受,何况其中。”
瘴谷,是这方乐土中唯一格格不入之地。谷中诡秘阴森,终年瘴气弥漫,剧毒无比,见血封喉。故不要说谷内无人能入,便是此谷方圆数十里内也无人烟。层层瘴气成一道天然屏障,将山谷与世隔绝。自浣音建国以来那便是荒谷,怎么而今竟有人会从中出入?林修远疑惑地看向女儿。
“天下间一物降一物,只要有解瘴之药,长居其间未必无可能。何况山谷瘴气也有仅限于外围中心反无者,若属此种,或经人为干预至此,居住便更无问题。至于火入林不燃,恐是林中散布了离火蛛,此物蛛丝最能祛火。”无忧秀眉蹙紧,“一夜间取几百条无辜性命,哪里还是人,分明是魔了!我浣音民风淳朴,子民断不至此,此患恐自外入。”
“兵马未动,粮草先备。一郡存粮足供千人五年之食,会不会是欲兴兵作乱的贼子?”董越思忖着道,“国中虽臣民安乐,朝无乱迹,民无乱心,但外邦觊觎之意恐有未歇,精锐潜入暗作布置亦未可知。臣以为须首防当年之事重演。”
“这个倒不需多虑,贼寇虽居心叵测,但起兵篡逆可排除。”二皇子林怀翰接口道,“瘴谷是理想的藏身之所,却非兵家所宜。僻处北域,远离水陆要道,距京城万里关塞重隔,一旦起事既无法掩人耳目,又不能出奇制胜,亦难收里外应和之效,何必据此事倍功半之地?且贼子不欲人察其行踪,却毫不讳劫粮之事。若存心为乱者发难前购粮尚恐引人嘱目,岂敢如此肆无忌惮,自露马脚?”
“言之有理。”林修远微微颔首。
这么多既擅用毒,又具一流身手的狠辣辈,更像是专门集中训练而成的高手。寻常江湖帮派不可能有这等力量,且江湖杀戮总不外乎利益恩怨,完全有能耐用不伤人命的法子避人耳目却偏要大肆残害无辜,岂非有悖常理?应非武林中人。难道是哪个强国的势力在我瘴谷豢养杀手死士,就近取粮乱开杀戒?”林怀翰沉吟着续道。
“管他何方神圣,只管挥军进谷,把那些魑魅魍魉杀个片甲不留就是!何苦空谈费心神!” 三皇子林怀民不耐烦地道,“小妹既能制碧华丹,那这解瘴之药应也没问题吧,把解药给将士们服下不就可以长驱直入了。”
“以前我游历时见过那瘴气,虽不易解也还有法可施,不过这并非当务之急。”无忧应道,“敌暗我明,料敌为先。二哥适才之言其实已理清了线索。”她转视林怀翰,“杀手死士,用在一朝,下手的对象不会是无干利害的寻常百姓。而武林之中,却未必没有那不寻常的帮派,丧心病狂之徒。高手如云,极擅用毒,以无故滥杀为常,又尚须蛰伏隐居以避仇,或休养生息图东山再起,试问何门何派能当之?”
“这,难道是……”董越与林怀民接触江湖最多,闻言脸色均变,余人也是心中一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能符合这些条件的,非九幽教莫属。”她虽不会武,但博学多闻,对武林中事也是知之甚详。当年九幽教与白道武林在泰山绝顶一战后便销声匿迹,有传闻他们已与莲花宫同归于尽,也有说他们逃至海外的,还有说他们逃回总坛老窝了。但世人只知九幽教一向在中原作威作福,其总坛所在却是从无人晓。另有说九幽教主只身脱逃,但因伤武功尽废,记忆全失,成了个呆老头……
“江湖传言不足为凭,但有一点却是确凿无疑的:九幽教主及该教多个主要人物的尸骨至今未曾觅得。死人是不会长脚跑的,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们都还安然在世,而最可能的藏身之所,莫过于其老巢。”无忧一叹,“谁能料到瘴谷之中有人迹,谁又能比那天下最精于毒的人更有办法在瘴谷安居?想不到这万恶之源竟会在我浣音!看来此谷正是九幽总坛所在了。”
一席话毕四座无声。九幽教三字,纵是九重阙中的君王帝子也难免震撼,何况她的推断,实在让人无法不以为然。一片沉寂中,忽然不知何处传来鼓掌声,伴随着少女银铃般的娇笑在房中回荡:“好厉害的公主,可算得本教的知音了。”
那声音清晰之极,分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从四面八方汇集而至,无从判断来处,甚至也无从分辨源自房内房外。董越心下大震,高呼一声“护驾”,拔刀在手,提足十成真气,护住君王。三位皇子也是各取兵刃将父王护在中心,凝神戒备,内里皆是惊惶莫名。深宫大内,守卫何等森严,御书房四周更是侍卫环伺,蚊虫飞过都不能避人耳目,什么人竟能欺近还不为知觉?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房外死一般的寂静,守侯的侍卫竟无一人应声入内!林怀翰反应极快,迅即按下机括鸣响紧急召唤的警钟,但近处卫士都已着了道,只能是远水救近火。
“为表诚意,这是本教奉赠陛下的第一份礼物。”娇美的女声不徐不急。
“见不得天日的邪教,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有本事滚出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林怀民按剑怒道。
“凭你?”但闻一声冷笑,两件物事自窗外疾射而入,一取国君,一取林怀民。林怀民师从天竺第一高手,造诣自非寻常,身法展开,巧妙地避过来势,反手出剑,已将那物事笼于剑芒之下,只道定可将之绞碎,不料那物竟似有灵性一般,半途忽然折转,堪堪从那森森剑气中脱出,以倍于初时之劲疾取面门!林怀民百忙中一仰首,只觉顶上一松,束发金冠跌落在地,已被一削两半;而那断冠之物,借余势飘落前方御案之上——竟只是一张极轻软的薄薄纸笺!“飞花摘叶,伤人立死”的工夫不过如此!而这手法之高明,劲道之拿捏,料敌先机之精准,只怕更有过之。林怀民蓬头散发,面色难看之至,却不知那暗中之人也是未竟全功,她本意是要连他的头皮也削一块下来的。
另一边,董越早挺身挡在君前,见来势极劲,又恐它内藏玄机,不敢硬劈,一招“天网恢恢”全力封挡,并用上粘字诀困消其势,但其上内劲之强仍激荡得他虎口流血,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而那物事与刀气一冲撞,竟转了方向,径向无忧公主射去。“公主!”董越脸上惨白,另两位皇子守在父亲两侧,距她稍远,也是救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中寒彻。不料那物本挟雷霆之势而去,至她面前却募然收住,只如最温柔的素手一般掀开她的面纱,飘坠尘埃。
无忧一直神情如常,但一见那落于地上的物事,却是神色一震,顾不得系面纱,赶紧先俯身去拾。她不会看错,这只小小的香囊,本是母后亲手缝制,父王贴身佩带、片刻不离之物!
“啧啧,比我料想的更美百分呢!这样的妙人儿,岂可不入我教彀中。”那人咯咯笑道,“三份薄礼奉上,请陛下好好受用,可千万坐稳当了龙椅哟。”言至最后语音已杳,显然人已远去。虽惊她身法之速,众人还是略松了口气,却又忽闻人疾呼“陛下!”“殿下! ”房门被猛地撞开,国君亲卫“天翼八卫”、二皇子、三皇子的近卫各一人及诗音飞掠而入。“这!”除无忧外余人均惊谔不已,闻警赶来的卫士最近也还在十丈开外,这几人本是在房外守侯的,适才呼之不入自然是遭了妖女毒手,何以现在……
“这便是彤月犀之功了。”无忧目光掠过门外如泥塑木雕般毫无反应的其余侍卫,已识端倪,轻轻一叹,“‘雾迷五津’果然厉害,此物都要过上这一会才得尽祛毒性。”彤月犀是极难得的辟毒之物,佩之寻常毒物根本不能损身,便是如九幽教这般奇毒,它也能在最初便将毒性辟挡大半,继而于须臾间将佩者余毒吸除。无忧因浸淫医道故,颇搜罗了些珍药奇品,这彤月犀为其不久前所得,分赠了父兄及各人最亲信的侍从,只大皇子因出巡在外未及予之。进来的几人便是有幸得佩者,林修远示意八卫留在殿中,余人仍退至门外守候。
“雾迷五津?”林怀瑾讶然。
“此毒为九幽教主创制,无色无味。施展时如雾露灌溉,自皮毛腠理而入,稍沾即发,中者五感俱失,与木石无异。”无忧解释道,“幸而此毒虽奇,非见血封喉,一个时辰内尚可救治。”
“威胁天子,伤我子民,是可忍孰不可忍!”无忧料理完解毒事宜返回御书房,进门便闻得林怀民亢声高论,“我们将父王身边的守卫增加十倍,让小妹多备些防毒解毒的灵药,外围再调三千禁军日夜层层围护,谅那邪教也动不得父王分毫。儿臣天明便率大军去踏平他们老巢!也好告慰亡灵,永绝后患!”
林修远未作声,只一直紧握着无忧呈上的香囊,指关节已然泛白。这香囊他就寝时如往日般贴身而佩,待闻急报起身时却已不知去向,原来竟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去。既能轻易取他随身之物,那这大内,他们又有什么是拿不到的?他叹了口气,抬眼看向进来的女儿,示意她取阅适才落于御案上的那张纸笺。只见其上赫然写道:“字谕浣音国君:青阳之事不过我教补充存粮,何必大惊小怪。浣音的龙椅本教没兴趣,我九幽的一切更轮不到朝廷过问。识相的三缄其口,尚可相安无事,否则,血光之灾只好到君宫墙之内了。”
“若非九幽教今日之行但为威慑攻心,恐怕宫内已凶多吉少。”林怀翰忧道,“便是如小弟所言布置,父王的安全,也未必是万无一失。恶贼要除,但须先计议周详再动大军。”
“别的不说,仅那妖女来去无迹的身手,宫中便无人能及。而九幽教武功最高的教主与长老等皆为男子,那妖女显然不在其列。其下之人已是如此能耐,若他们前来……”董越面色凝重,“一旦逆其意,无论如何安排,陛下和诸位殿下只怕都难免要冒性命之险。臣惶恐!”
“九幽教主吕独行一代枭雄,不仅武功毒技独步天下,于奇门八卦、易容改装等术也极精,甚至兵法韬略也世罕其匹。他麾下暗箭伤人的手段往往匪夷所思,防不胜防。据微臣所知,历来那邪教宣言要对付的人无论防范如何周密,都未能逃其毒手,那还是武林中唯一可与之抗衡的莲花宫尚在的时候。”八卫中最年长的乔谌忧心忡忡,“当年大宋曾发精兵欲歼灭该教,结果吕独行千军万马中轻取上将首级,又夜行千里入大内胁迫天子,此后宋室再不敢问罪九幽。虽说泰山一役令它铩羽避居,但我浣音国力亦不能与大宋相比,若追究青阳之事,只恐整个皇室先难保无恙。臣无能。”
“若从其言息事宁人,苟且偷安,朕何以面对几百条屈死的冤魂,又算得什么万民之主!朕虽小国之君,却也有所不为。”林修远思虑已定,凛然道,“这毒瘤不除,百姓们不知何时又要遭其毒手,国将永无宁日。便是玉石俱焚,朕也要令凶手伏诛,绝不让浣音藏污纳垢!”他看向子女,“孩子,既为皇家儿女,只有委屈你们了。”
“臣请为三军先锋!”董越扬声道。
“臣等誓死护卫陛下!”天翼八卫齐道。
“义之所在,儿臣们万死不辞!”三位皇子相视一笑,胸中浩气激荡,俱无惧意。
“不到万不得已,还请父王切勿动兵。”无忧却道。
“你怕了?”林怀民狠狠瞪她一眼。
“怎么说?”林修远大惑不解。
“瘴谷易守难攻,又是九幽教经营多年的老巢,说是世间最凶险之地亦不为过。以不过习些普通拳脚的将士,去与那无所不用其极的邪教高手对抗,可仗者唯数量而已,以百抵一是何等沉重的代价!”无忧黯然,“若他们弃巢突围,流动突袭为患,我军断难于短期内歼之。以其嗜杀之性,所过处必将血流成河,鸡犬不留。此等生灵涂炭的惨景,更何以处之?”
“当战则战,哪有这么多妇人之仁!”林怀民不满道。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锄奸卫国,相信浣音子弟都是当仁不让的。我们只能争取以运筹帷幄,谋定后动来降低伤亡,但决不能退却。”林怀翰道,“小妹你素有决断,此番却未免顾虑太重。无畏之心,三军之力,何坚不能摧,何邪不能除?”
“倾我与国之力,最终荡平九幽确无悬念,何况还可联合中原与西域武林的力量。但今日之事,未必没有兵不血刃解决的可能。那等丧尽天良的邪魔,不值得将士们用热血与生命去搏杀,不值得百姓与皇室犯险。女儿想试着与魔鬼谈个交易,请父王容我几日时间,先莫提九幽,勿泄其密,并暂令围谷的军队后撤五十里以示诚意。”
“殿下您有所不知,吕独行从来说一不二,这笺上所言便如板上钉钉,只有依与不依两条路,不会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八卫中一人叹道。
“事在人为,不见得就不能让他开先例。”无忧明眸流辉,“战会令我国尸横遍野,但对元气未复的九幽教更没好处。他笃定在上位者必惜己命,不敢不从其言,怎知我浣音国中却是民贵君轻。若明我父兄心迹,吕独行只会比我更想谈条件。”
“兵者为凶器,朕何尝不晓。只是即使一时能达成什么协议,有这等魔头在国中,将来也难免祸害。终究不得不战,何如现在早做了断,也免贻祸子孙。”
“若不能永绝后患,那也不必谈了。”无忧一笑,“相安无事的前提,是他必须允两个条件:其一,交出青阳一案毒杀百姓的凶手;其二,只要我们不先动手,便永不得伤我浣音国民一人。若有江湖恩怨,只在江湖了,不涉百姓与朝廷。如此便容九幽在境,又有何妨?”
“若能如此,倒是不战而达战之目的。但这等魔头随时都能出尔反尔,纵然允下又有何用?”林修远皱眉。
“这倒不会,吕独行虽无恶不作,却是言出必践,一旦应允必不反悔。只是要九幽教妥协此等条件,实比登天还难。” 乔谌道。
“何况那妖女今夜禁宫之行,落尽下风的还是我们。”林怀瑾接口道。
无忧却微笑:“飞檐走壁,潜行施毒,本是他们所长,占尽上风何足为奇。这些手段取百十人性命简单,要奈何大军却不容易。”
“而千军万马,无畏之心,才是我们谈判的筹码。”林怀翰会意。
“董将军,用信雕传书瘴谷,几日可来回?”无忧转问董越。
“回殿下,七日足够。”信雕是浣音独有的一种雕类,驯服后可如信鸽般传书,且其飞行的速度、高度与耐力均远胜于鸽,箭矢难伤。只是信雕数量本少,驯养又有秘法,仅皇宫与军中有驯服之品。
“再给吕独行两日。”无忧望向国君,“父王,便以九日为期如何?”
“可行,准奏。”林修远颔首。适才让董越去传召女儿,看来那时她路上闻听事件大概便已有了判断,难怪一到便禀道已擅自令人拦下了宣召重臣的内侍。把消息封锁在最小的范围内,既增加了转圜的余地,也免得群臣过早涉险。以她思虑之远,他是可安心放手。“九日之内,一切由你负责,许便宜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