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瓢泼大雨,萧逸抱着那位姑娘,往城外掠去。许是因为受伤太深,那姑娘陷入了昏迷,气息微弱,眉头深锁,让萧逸心生怜惜。又兼软香在怀,少女的阵阵幽香袭来,使得萧逸仿佛觉得怀中的人儿便是紫烟,更是一刻也不敢停留,加紧向前奔去。
约莫行了有两里路,总算找到了南宫霁云口中的那座山神庙。山神庙蛛丝密布,神像也多毁坏,看来废弃已久,好在并不十分破旧,遮风避雨还是无妨。萧逸四处查看一番,确信并无危险,方放下心来。庙里有些干稻草和柴火,想是以前来这避雨的人为后来的路人所准备。萧逸心中感激,抱了些干稻草,寻块干净地儿,细细铺好,试了试,松松软软,暖暖和和,才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人儿平放上去。又抱了些柴火,架起火堆,小小神庙立即有了些暖意。
萧逸坐到那姑娘身边,想了想,念道:“姑娘,事急从权,在下得罪了。”说着,为她搭起脉来,只觉她脉象虚弱,体内真气乱撞,内伤颇为严重。萧逸暗暗吃惊,道:“林天雄的霹雳掌果然名不虚传!”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羊脂小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红色药丸,轻轻掰开樱唇,将药丸送了下去。随即又检视一番那姑娘的伤口,俱是皮外伤,并无大碍。萧逸见此,稍稍放下心来,遂脱下外衣,边坐下烘着衣服,边吁了口气,暗自庆幸:这场雨下得真真及时,把所有的痕迹都冲洗掉了。山神庙又很是偏僻,林府的人想找到这儿,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等到外衣略微有些干了,萧逸将火炭拨出,熄了火星,摊开,又抱了些干草,细细铺在上面。抱起那姑娘时,萧逸有些踌躇,继而把眼一闭,摸索着解下她的外衣,换上自己的,而后将她放在新铺的草铺上。这般麻烦,又是何故?要知那地上虽然干净,但毕竟冰凉,虽铺有稻草,终究难抵凉气的侵袭。那姑娘业已受伤,怎能再经受得住?而余烬虽熄,却尚有热度,铺在草下,正好就阻止了凉气入侵。这个方法虽属无奈之举,却也算得上是个好办法。萧逸虽不常行走江湖,但听师父教过一些行走江湖的日常诀窍,因此得知。
萧逸将火加旺,烘起那姑娘的外衣。刚才在雨中那番奔波,萧逸的衣服早已湿透。好在他体魄强健,内功深厚,又烤着火,倒也不冷。火苗舔着柴火,惹得它们噼啪作响,外面任是风雨大作,庙内却也还算温暖。他举着姑娘的外衣,往火堆旁凑了凑,感觉依旧面红耳赤,不禁想起了刚才的那番经历。他虽跟紫烟自幼定亲,两人也不囿于闺训,经常见面,却也不曾如刚才那般亲密。刚才将那姑娘抱在怀中,又替她更衣,他几度心猿意马,差点不能自持。想到这里,他不禁暗骂自己道:“萧逸啊萧逸,枉你还自称正人君子!你这样,怎能对得起紫烟?!”想起紫烟,萧逸又是一阵心疼。“紫烟啊紫烟,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能替你报仇吧!”
正痛苦间,忽听身边的人儿“唔”了一声。萧逸忙打起精神,前去探看。却见她秀眉紧蹙,额上沁出细细汗珠,状似非常痛苦,萧逸忙用袖子去擦拭。擦了几次,竟发现她的额头变得白皙,与脸上其他地方暗淡粗糙的皮肤不同,显见是易了容!萧逸很是好奇,忙撕下袖摆,蘸了点雨水,细细地洗去她脸上的东西,现出她的真面目——这不是紫烟么?!萧逸大为震惊,一时恍若梦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紫烟?!是紫烟?!
震惊之后,是抑止不住的欣喜。这是紫烟没错,紫烟并没有死!“我可真笨,怎么竟没认出?!”萧逸百感交集,这几日锥心的疼,全都化成了欢喜,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紫烟的双手,怕是做梦,再也不想她离去。只是,紫烟几时有了这一身的好武艺?自己却怎么不知呢?正胡思乱想,就听紫烟在昏睡中轻唤道:“三哥,三哥……”萧逸心中一颤:自己虽是独子,却有两个姐姐,排行第三,故紫烟自幼便以“三哥”相称。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云府:“三哥,快来帮我扑蝴蝶!”“三哥,你吹箫真好听!紫烟还要听嘛!”“不来了不来了!三哥欺负我!紫烟告诉爹爹去!”……
“啊!”突然,云紫烟一声低呼,惊喝道,“你做什么?!”原来在萧逸出神之时,她已醒转,见他坐在自己身边,不禁吃惊。挣扎着便欲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被萧逸握着,更为害羞,便要缩回。无奈萧逸握得紧,竟是丝毫也动不得,只好叹了口气,垂下眼帘,脸上满是红霞,却是不敢看他。然她这一低头,又吃了一惊:原来自己竟披着他的外衣!云紫烟又羞又怒,也顾不得身上疼痛,坐起身来,叱道:“三哥,你!”猛然又觉不妥,双目滚珠,竟是再也说不下去,抬手便是一掌。
萧逸见云紫烟醒来,心里正自高兴,不防云紫烟一掌打来,吃了一惊,忙往旁一闪,堪堪躲开。他急道:“紫烟,你这是为何?”却见云紫烟一掌挥出后,似是扯动了伤口,瘫倒在地,只是喘着气。萧逸又是着急,也顾不得许多,忙要进前查看。云紫烟此时已觉出里衣未被动过,且身上并无异样,心知是错怪了萧逸,暗自惭愧。她见萧逸凑上前来,嘴上强道:“谁是你的紫烟……”抓起剑,挣扎着就要离开。萧逸上前一步,按住她道:“你要去哪?”云紫烟欲挣脱开,然受伤颇重,哪里抵得过?只好正色道:“少侠,男女授受不清,请自重!”萧逸听她如此说,急道:“我不是什么少侠,我是你的三哥啊!”
云紫烟愣了一愣,缓缓道:“你认错人了。我没有什么三哥。”说完,扭头不理萧逸。萧逸见她如此,几近绝望,心灰意冷,松了双手,慢慢走回火堆旁坐下,喃喃道:“为什么紫烟不和我相认?为什么?!”正痛苦着,忽然记起刚才紫烟别过脸时,眼中隐有泪光!“是啦!紫烟一定是有什么苦衷!”萧逸这么一想,自觉很有道理,倏地站了起来。突然,砰的一声,庙门被撞开,两三个人摔了进来!这些人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身穿劲装,手持兵器,摔在地上动弹不得,且口不能言,显是被人点了穴道。萧逸吃了一惊,忙抽出剑,跳到云紫烟身旁护着。就听“哈哈”一声大笑,一人背着个口袋进了来。萧逸一见来人,立时大喜,叫道:“老哥,原来是你!”来人可不就是南宫霁云?
“哈哈,小老弟,老哥我来迟了!”南宫霁云回身关上庙门,把背着的袋子轻轻往地上一放,指着那些汉子,笑道,“这帮人在外面鬼鬼祟祟,被我撞见。嘿嘿,你老哥我正好手痒,就拿他们练练。谁想他们这么脓包!”萧逸听说,皱眉道:“这些恐怕是林天雄的人。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快些离开。”云紫烟却道:“要走你们走!我拼着一死,也要找林老贼报仇!”说完兀自逞强,撑着剑便要站起。南宫霁云见她如此,劝道:“丫头,这又何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伤得这样重,恐怕动不了林老贼的一根汗毛,还是报不了仇。我们不如重新谋划,再作打算。”
云紫烟还欲强求,但见自己只能勉强站起,南宫霁云说得也有理,只好默不作声。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转眼瞧见地下几人,咬牙切齿,道:“哼,这帮走狗,我真想杀之而后快!”南宫霁云嘿嘿笑道:“丫头,我帮你!”说完从地上拾起几粒石子,运指弹出,“噗噗”几声,那几人便没了性命,只留下一个活口。他继而对那人说:“回去告诉林老贼,要想保他宝贝女儿的小命,明日辰时到云府相见!”而后一脚将那人踢出。这一脚正解了那人的穴道,那人心惊胆战,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疼痛,只恨自己没长八只脚,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云紫烟见那人的狼狈样,稍觉解气,对南宫霁云笑道:“还是你这老家伙有本事!我们现在去哪里?”南宫霁云被她夸奖,竟如得了什么宝贝似的,高兴得手舞足蹈:“好丫头,我帮你打了坏人,你也帮我吧?”云紫烟抿嘴一笑,道:“若是那件事,我可是帮不了。”南宫霁云顿时气馁。萧逸也不知他们打什么哑谜,只好催促道:“老哥,林天雄得了信必定会派人前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好!”南宫霁云醒悟,点头道:“不错,小丫头伤得这么重,是要找个地方好好歇息。”遂背起口袋,对二人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