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无依的母亲看了,不由说道:“这位相公,你救了无依,我们无以为报,却不知相公可愿来我家坐坐,让我这老太婆聊表谢意?”
习偏墨心中巴不得如此,遂点头应了,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母女俩看这花市经此一闹,也已杂乱不堪,索性收了摊,同习偏墨回家了。
无依家在成都北郊,屋子不大,但前后种了许多花树,杂以芳草,很是清幽,屋内更是一尘不染,器皿摆放错落有致,虽不见华贵之气,却也显出主人不俗之气。
在路上,习偏墨已得知无依姓秦。待宾主坐定,无依奉上茶,习偏墨便开了口:“秦老伯只有无依一个女儿吗?”
秦父是个爽快人,他笑着说:“不瞒你说,连无依也不是我们亲生的。”
习偏墨眼光一闪,道:“老伯好福气,从哪里才能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无依听了,不由脸一热,却什么也不能说。却听得秦父呵呵笑道:“可不是好福气么?去年我去蒙顶山采茶,就看见这孩子浑身是伤,人也晕了过去,像是从山上摔下,当时还以为活不过来了,不料过了三天还是醒了……但已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们无儿无女的,见她可怜,便收她做了女儿,叫她无依,却是希望将来能有个依靠。”
习偏墨听到“蒙顶山”三字,更是坐不住了,忙问道:“不知姑娘身上可佩戴着什么器物?……我是觉得姑娘很像我小时的一个玩伴……你们放心,我绝没有让无依离开你们的意思!”
秦母叹了口气,说:“习相公说这些就见外了,我们又何尝不想无依能找回她的生活。可那山太高太陡,别说老头子,就是你小伙子也是爬不上去的。上面也下不来人——除非像她这样摔下来的!你说,我们又去哪里给她找去?”歇了歇,又说道:“说到物件,倒还真有——无依,拿来让习相公看看。”
无依颔首,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璧来,习偏墨一看,一向稳健的手不禁有些轻颤,他接过来,只见上面用篆体刻着一个“福”字温润如初,便再无疑问:无依,正是他午夜低徊时,心心念念牵挂的阿然!
无依三人见了他的神色,便已明白,他们相互看着,秦母终于说:“习相公可是看出了什么?”
习偏墨点头说是,那块玉佩,本是他师父留给阿然的,如今既在无依手里,况又是从蒙顶山来,那自是不会有错。他于是将无依的身世大概讲给三人知晓,其中有他不知晓甚至是颇为晦涩之处便绝口不提,怕他们担心。
待他粗粗说罢,也已是月上中天,秦父留他住下,习偏墨并不推辞,便睡下了。
他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轮满月,但见月华如水,不由得想起与阿然的点点滴滴来,又想到如此轻易地便找到了她,习偏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畅极了,不多时便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在隐约中,他听到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不用睁眼,习偏墨已知那人就是无依。
还有谁,会在夜不能寐时来找他?
还有谁,会把脚步放得这样轻,怕惊醒了他?
有还有谁,会默默地守在身旁,等他醒来?
想到此处,习偏墨嘴角已不由得缓缓扯出一个笑容,他翻身起来,对无依道:“有心事?”
“是,”无依并不讳言:“关于我的身世,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沉默片刻,习偏墨索性道:“是我故意不说的,怕你们担心。既然你想知道,不如趁此良宵,我们边走边谈?”
无依点头答允了,两人便并肩出了门。但见一轮满月将无限清辉洒向人间,衬得无依越发肤若凝脂,也映出了她眼中那一丝淡淡的迷茫,与无依。
习偏墨看着这样的无依,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在一瞬间,他忽然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他更无法想象,为什么她会从山上摔下,是不小心?还是遭人计算?叶怀书呢?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思索着,他缓缓开口:“我按师父的吩咐,将你带到蒙顶山,交给叶怀书后离开,不为别的,只是受不了他那些兄弟的闲气。阿然,若知道你会这样,我怎么会离开呢?……其实,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师父为何会将你托付给叶怀书这样一个不能全心维护你的人?他的兄弟为什么会和我们过不去?你又怎么会从山上摔下?”
“明日我便去蒙顶山探个究竟,你如若没有旁的事情,可愿和我一起去这一趟?”
无依想了想,道:“这几日家中并无要事,况且说到底,这是我的事,怎能单让你奔波?”
习偏墨一愣: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客气起来?他一把握住无依的手,道:“无依,不论你是无依也好,阿然也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再也不许你呀我呀的分得那么清楚,知道么?”
无依抬头,看着习偏墨那双漆黑的眸子,只觉在恍惚间,看到了久违的温暖,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习偏墨心中一喜,就如幼时般把无依抱住,可才抱住,他便知道,这怀中的人儿,已长大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对上了无依的明眸,里面有一分慌乱,三分诧异,七份温柔,和满满的依恋,便不由得把她抱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