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时皆无言,只听得小舟划破湖水的声音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你为何救我?”南歌先开口,笑容苦涩,“救了我也没用,解药的确被我打翻了。那杯无觞只此一瓶,你该知道我的规矩的。”
“毒南歌下毒出神入化,更难得的是每味□□都决不相同,天下只此一副,解药相配也只有一副。对吗?”白衣人亦黯然,“那么他的毒真的无解了。我知道你是立过誓的,不会逼你,而且我救你本也不是为了解药。”
蓝裙女子倒是有些惊异。
“呵呵,同一杯酒,闻是毒,饮为解,南歌姑娘制毒解毒的技艺真是天下无双。折在姑娘手里,实乃在下的荣幸。况且此毒别无他害,至于内力,不要也无妨。”青衫男子居然出言开解。
南歌不禁抬眼讶然。
微微一笑,竟让人觉得月朗星稀。青衫男子目光深邃,“在下本无意于江湖,要这一身武艺何用?只想守拙归田园,平淡一生足矣。”
“平淡一生吗?”蓝裙佳人低眉敛目,“夕阳西下,阳光照在自家温暖的低矮院墙上,流年无声,岁月静好。真让人羡慕啊!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适合江湖,也真该和你一样归隐山林才对。更何况,能将我留在这江湖中的人已不屑于留住我了。他大概找到更高明的制药师了吧。”忽而眼波流转,粲然一笑,倾城倾国,“那么,公子你不嫌弃的话,带我一起归隐山林可好?”
“啊?这——”这次轮到青衫男子哑然无措。
“咔啪!”小舟靠岸时轻轻一晃。
青衫男子逃也似地下船,身后南歌一串巧笑。
白衣人不动声色,跟在二人身旁,沉默。忽然抱拳,施礼道:“今日事毕,在下就此别过,先生自多珍重。”竟自转身离去。
晴天霹雳般,此话惊得篮裙女子愕然无语。而青衫男子却仿佛早已预料到般垂下目光,眉宇间锁上一层落寞。
“暗使,我的话是随口胡说的!”
“姑娘,你……”
白衣女子停步回首,眼神里有什么闪过,再无多言。
青衫男子伸出去挽留的手僵在半空,只那一个眼神足以把他的千言万语全挡回去。他知道,他们终究只是陌路人。即使曾同生共死性命相交,也不免擦肩而过的宿命。他有他的,她有她的方向,黑夜湖上交会时互放的光亮,终将泯灭,如同从未发生。那么便不强求,多言反落俗套。
雨渐渐小了,白衣人沉静地走在无边丝雨中,耳畔忽然传来悠悠箫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略一停步,似是挣扎困苦,然终不复返。
箫声所奏乃是李重光的那首《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青衫男子凝视着白衣人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背影,而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曲罢,默立良久,长叹一声:“我誓已不再吹箫,今日破誓——”手中加力。
“啪!”墨玉箫竟被他生生折断。
“啊!你……”篮裙丽人脱口惊呼。
青衫男子恍若未闻,肃然转身,缓缓而行,正与白衣女子背道而驰。
白衣向东,青衫向西,只剩一袭篮裙立于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