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一具具枯骨渐化成鲜血淋漓的躯体,头颅上两个深幽的黑洞也被怨毒的眼球填满。刀下亡魂,箭下干尸,移动,逼近。。。
骤然惊醒。打斜里一只手伸过来,我一把捉住。
“跟我来!”那人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气声低语。
夜色中飞掠。
双双转入一处营帐。
“换上。”杨青柏扔过一套玄色便服。
我依言换装。
杨青柏取下壁上长弓,拎过箭筒,朝我怀里一塞,“拿好!我们走!”
排除小杨教尉拉我私奔的可能,我满腹疑云的紧跟前方身影。
避过营中岗哨,出了大营,入了小径,我俩的坐骑以及一个御马的魁伟背影赫然在望。
那人闻声略侧过脸,投来锐利的一瞥,抖缰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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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肠小道上,我的心思随着马背上下起伏:何事能让一军主帅仅带二人离营?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好事!
出了崎岖小路,上了官道。我们三骑加鞭疾行,天色渐渐泛白,不远处,便是数日前我碧鸢羽林军大败苍鹄朔风军的所在——戍望坡。
那一战大挫朔风军的锐气,两国也订下了休战两年的和约,以戍望坡为界各退八十里驻守。楚崩云连夜赶往这边界之地,为甚?答案很快就要揭晓!
我们三人系好马匹,登上戍望坡。
坡上有一亭,亭内三人。放目所及,一人坐着悠悠品茶;二人站着,俱是一身劲装,一个黑巾遮住下半张脸,一个戴着斗笠不见面目。
楚崩云领头,杨青柏和我一左一右护在他侧后方,朝那凉亭三人组而去。
坐着那人的面目越来越清晰,尖削的下巴,邪妄的双目,俨然是那个以阴险残忍著称的朔风军主帅萧沐阳。
两位大将军好兴致,相约来这边荒之地喝茶聊天?!
“来,来,楚兄,这边请!”萧沐阳亲自迎了出来,笑得一脸纯善,似浑然不觉楚崩云四处流串的怒意。
两人坐定。萧沐阳满上楚崩云面前的空杯,方不紧不慢道:“楚兄放心,韩军师是愚弟故友,愚弟会好好招待他顺便叙叙旧情。”
楚崩云几欲捏碎掌中瓷杯,声音冷冽:“你少在这附庸风雅假斯文,称兄道弟泛恶心。一句话,如何才肯放了雁回?!”
好。。。直接!这招直捣黄龙,专治萧沐阳这类虚与委蛇之徒。
但萧沐阳显然是成了精的,一张笑脸仍是滴水不漏:“我就欣赏楚兄这爽快的性子。这样吧!只要这位小兄弟赢过他,我保证韩军师赶得上看一眼他病危的老母。”
眼睁睁看着姓萧的指指我又指指那戴斗笠的,我真想打碎他一口白牙。
“不行!我要先见人!”楚崩云岂是好糊弄的?!
“别急。你看,人不是好端端在那嘛!”萧沐阳指向我们身后。
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突兀的一顶大红软轿,韩雁回就坐在那里面,一动不动。
杨青柏飞身过去,几下解了他的穴道,把人扶了过来。
韩雁回面色憔悴,嘴唇青紫,明显中了毒。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楚崩云攥紧了拳,声音是盛怒烧灼后的嘶哑。
“呵,楚兄有所不知,对于背叛者,我从未如此温柔仁慈。”萧沐阳轻笑,“敢不敢玩个小游戏?让我们的部下相隔十丈站定,举弓互射,脚不能移动,手不能触地,不可用弓箭以外的武器道具,违者为输家。若是我的人输了,解药归你。若是你的人输了。。。”萧沐阳摇了摇头,露出个遗憾的表情。
“两国方休兵不久,你这种挑衅之举是想重燃战火吗?!”楚崩云目露寒光。
“今日之事,与国事战事无关,仅是个人恩怨而已。”萧沐阳笑得灿烂,“一句话,敢还是不敢?”
“今日之后,你与雁回的恩怨一笔勾销?!”楚崩云思虑片刻,道。
“正是!”萧沐阳含笑道,“那么,游戏开始?”
“慢!须检查双方箭支数量以及是否带毒!”楚崩云沉声道。
萧沐阳挑眉:“楚兄真是谨慎!也好,如此方显公平。”
筒中各有箭二十,无毒。鉴定完毕。
楚崩云转头瞪我,一招传音入密:“你要是敢输,是活我便阉了你,让你做不成男人;是死我也阉了你,让你投胎做太监!”
难以相信这么无耻的话是眼前这个伟岸昂藏的男人说出来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领导艺术,清不清楚如何做属下思想工作?!
我转身用背鄙视他,与斗笠男一起步出凉亭。“二人站好位置,待我号令行动!”姓萧的在背后嚷。
目测十丈距离,我俩都是侧身站定。我拉弓搭箭,瞄准斗笠男的小腿,只要一箭,就能让他移步!对手除下碍事的斗笠一抛,两道灼热的视线便直直射了过来。我对上那双眼,小狐狸?!
至此,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我了然一哂,紧盯对方的一举一动。
哼,这小子的用意一目了然,他那瞄准的箭头可不就在我从头到胸的各处要害逡巡游弋!
这哪里是游戏,分明是生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