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我的神志渐渐迷离,似乎正要昏迷,又似乎正要清醒,时而感到寒冷,却又时而感到温热。恍惚间,一双手从身后伸来,将我抱在怀中。这双手轻柔又熟悉,带着无尽的情意,正是师姐。
她从我身后把我抱住,抱得那样紧,仿佛再也不愿松开。她如兰的气息轻轻吹在我的耳边,一时间天崩地裂,狂风海啸也再不能令我有半点分心。我不禁喜极而泣,叫道:“师姐!师姐!你终于来到我身边了!”突然她手臂一松,我身子一晃,顿时醒了过来,却见自己果然是在一人的怀抱中。
我一惊,转头看时,正对上一对明眸,一时间竟移不开目光,就此和她对视半晌。面前之人秀眉弯弯,俏鼻挺拔,原来是倾灵剑肖昙。她见我突然清醒并转头看着她,也是一惊,放开了我,两人都不由自主挪开身子。我猛然意识到刚才只是一个一相情愿的梦而已,师姐并没有来到我身边,刹那间失望到了极点,郁郁地道:“是你!你做什么?”
肖昙的脸忽然红了,她拉了拉被子,语声有些漂浮地道:“你受了内伤,无法御寒。我…怕你冻坏…所以…”她一向明朗洒脱,此时说话竟有些结巴,也不知是何缘故。我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和她身上都是不着寸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把我从暮湖里救了起来,我因内伤而难御寒冷,她是在以自己的体温帮我取暖,想象我和她□□相拥的情形,不禁一阵尴尬,转头看时,只见她和我的衣物都在火堆旁烤着,看来□□这种状态,我们还要持续一阵子。
虽然此时气氛尴尬,但肖昙毕竟阅历非浅,片刻已恢复常态,若无其事,开口打破沉静,道:“你为何要…怎么会…失足落水?”我听到此言,猛然之间心痛无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隔了一会儿才勉强发出声音来,道:“大概是我内伤之后身子沉重,把冰层压破之故。”
肖昙道:“原来如此。”她脸上闪过一丝忧色,显然明白我说的是谎言。我转过话题道:“你怎么会到莫哀山看我?”
“我经过此地,在山下看到碑上的字,颇像你师姐的字,因此猜想是你写的,便上来看看。果真是你,还好来得巧,救了你一命。”
我的心又复微微绞痛,气息紊乱,暗想:“你虽救了我,我却要在这世上继续受苦。”心里颇有怨艾,道谢的话竟说不出口。
肖昙定睛看着我,脸上神色转变,仿佛在揣摩我的心思。过了一会,温言道:“小隐,人的一生,有很多东西值得去追求,值得去做。只有那些心地狭窄的人,才会只盯着一件事不放。”
我闻言不由得心里一跳,听她话里的意思,竟仿佛知道了我为何自寻短见。难道她知道了我和师姐的事?我向她看去,她神色镇定如常,我一时倒猜不透。师父把我和师姐之事引为致幽山的奇耻大辱,定然铁令弟子们不得谈论或泄露,但肖昙是老江湖,若当真想打听,必然有她的方法。
肖昙面色温和,直视着我道:“小隐,你别抱怨自己命苦。这世上有很多人的苦难远在你之上,远的不说,近的就说说那位被黑凤凰救下的青尧姑娘。她本已是沦落风尘,又断腿断臂,残疾之身,还要受伤害她的仇人照顾,你说她的心里会有多苦?你自己和她一比,不过是小小挫折罢了,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她一片苦心,良言相劝,虽然此时万念俱灰,根本听不进去,但还是感激她真诚关怀,强打精神道:“多谢肖女侠相劝,我觉得好多了。
肖昙微嗔地道:“上次跟你说过不要称我为肖女侠,怎么又忘了?未必人人都喜欢自称女侠的。”我想起黑凤凰自称江湖第一女侠时的神情来,终于忍不住笑了一笑。
肖昙看着我,笑吟吟地道:“这样才对,年少无忧,应该多笑笑。”伸了个懒腰,道:“好了,衣服也该干了。”起身去拿烤干的衣服。
我见她身材窈窕,皮肤光洁,全身上下却也有好几处剑伤刀疤,与肌肤对比鲜明,令人心生惊心动魄之感,心里也不禁伤感,暗道江湖上只知肖昙美貌潇洒,除我之外,哪里有人会见到这些伤疤,可见华丽风光都只是表面而已,表象之下的凶险重重又有谁能知道?又有哪一个江湖人不是从大大小小的无数危险中活过来的?肖昙回头,见我注视着她,赫然一笑,我脸上微烫,转过头去。她一边穿起衣服,一边道:“你再休息一会,我出去一下。”拿起剑出了山洞。
我心里暗暗奇怪,心想冰天雪地出去干什么,也不愿多问,穿上衣裳,便在床上运气调息,再过一会儿她还未回来,便睡了一阵。
不知多久,忽然被一阵食物香气所惊醒,睁开眼时,肖昙正煮着一锅东西,十分鲜香,问她是什么,她笑而不答,用勺舀了一碗,递到我手中,道:“你喝下这碗,我再告诉你。”
我心存疑惑,但知道她不会害我,于是接过来喝了一口。这汤味道极其鲜美,不同于我以前喝过的所有汤,我一边喝一边心里猜测,却一直猜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汤。
等我喝到最后一口,肖昙忽然道:“这是蛇汤。味道如何?”
我“噗”地一声,将一口汤全喷了出来,悚然道:“蛇做的汤?”
肖昙抚胸大笑,道:“你一定没喝过吧?看你吓成这样。”
我只觉得一股恶心的感觉堵在喉咙口,差点把汤尽数吐出来。肖昙笑吟吟地道:“你敢吐出来,我就把剩下的汤全给你灌下。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条睡觉的蛇。”
我一半惊恐一半恶心地道:“蛇也能炖汤?”肖昙点点头,神色忽转认真,道:“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蛇汤十分滋补,而且味道也很好。”
我仍有疑惑,道:“有些蛇不是有剧毒吗?”
肖昙道:“不错,有些蛇有剧毒,不过剧毒只在蛇的毒牙里,蛇肉并没有毒。所以炖汤的时候,只要斩去蛇头就可以了。”
她自己也盛了一碗,慢慢喝着,说话声音忽然低下来,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个人闯荡江湖,有时几天几夜没有吃的,到后来什么都想办法弄来吃。”
我抬眼望去,此时她的脸上笑容敛去,眼色里隐隐透出艰辛与凄凉,目光沉思,仿佛在回忆过往。我心知孤身一人的不易,不禁在心里升起一丝怜意,知道她也曾历尽千辛万苦,想要出言安慰,却又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不太好开口,只得转移话题道:“肖姐姐,你那天为什么会来救我?”
肖昙一怔,仿佛在考虑要不要说,过了一会才道:“我有好朋友得来消息说,你被你师父关在地牢,即将处死。我曾经和你联手抗敌,知道你心地不坏,恐怕有误会,但你师父封锁消息,我不便去找你师父问明此事,所以先将你救出来再说。”
我默默不语,隔了一会道:“肖姐姐,你刚才说你经过山下时,看到墓碑上的字像我师姐的字,你曾经看到过我师姐的字?”
肖昙怔了一怔,终于无可奈何,苦笑道:“早知道你聪明细心,终究还是被你抓到了把柄。罢了,我还是坦白了吧。”从包袱中掏出一封信函来递给我道:“这是你师姐托人带给我的一封信。”
我知道师姐一向不太喜欢肖昙,却有书信给她,疑虑顿起。拆开看时,只见信上写着:“倾灵剑肖昙女侠尊上:‘素闻女侠高义,常救危难于眉睫,华阳镇一役,更知热肠。于今敝师妹小隐因犯师怒,被囚于西南地牢,恐被处死,盼女侠念在并战之谊,伸援手于十万火急,救小友于生死关头,此恩此德,当永铭五内,没齿不忘。’致幽山方明颜顿首叩谢。”书信下方,还画有一幅地图,十分详尽,想是师姐怕她到时找不到路,而特意画上去的。
读罢这封信,我心上如受了重重一击,顿觉气血翻腾,几乎又要吐出一口血来。肖昙见势不对,急忙出指,暂封我的心脉,急道:“小隐,你别激动,慢慢看。”
我定一定神,勉强压制情绪,地牢里和师姐见最后一面的情景不知不觉又浮现在我眼前。那日她的眼神自制而清醒,我以为她不在乎我的生死,情愿看我死去,却想不到她竟暗中写信向肖昙求援。此事万一被师父发现,这罪名可等同于叛教。
我手捧着信纸,回想她看我的眼光,心如乱麻,说不清是感激,是恍然,是悔恨,还是遗憾。可我至少已经知道,就算她并不像我爱她那样爱我,毕竟,她不愿意看我死。
我抬头惘然地看着肖昙,一字字地道:“肖姐姐,你不但答应了,还叫上了萧控?”
肖昙眨眨眼,道:“我想来想去,一个人绝没有把握把你救出来,只好违背江湖规矩去找了萧控。”我又道:“为什么你会想到去找萧控?”
肖昙叹道:“你怎么忽然又傻了?正道之上又有谁会和我一起去致幽山救人,谁敢得罪你师父和谪缘派呢?只有萧控,他不怕任何人,也一定不愿意看着你死。”我心想不错,不过这样看来,我和萧控相互手下留情恐怕是当场的每个人都看出来了。
肖昙又接下去道:“好在你师父并没有追出来,否则事情不会如此顺利。”我接道:“师父定是在闭关修炼。”肖昙笑了一笑,不再接话。
一时间寂寂无声,只有火堆燃烧的哔剥声。我忽然想起自己为查明身世,在杭州傻找多日,不禁苦笑道:“肖姐姐,你骗得我好苦,其实我只是一个寻常孤儿,哪有什么身世之谜?”
肖昙狡黠地一笑,嘴角下方露出一个小小旋涡,道:“我也是别无良策。你那天执意不走,我才不得不诱以身世之谜,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打动你?”
她说的不错,我低头不语。本来我想我若逃走,无异于向师父屈服,但猛然被肖昙勾起心里埋藏多年的渴望,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也幸得如此,我才能独自来到江湖上,结识了黑凤凰,亲眼目睹她如何替弱小者伸张正义,也真正明白了“侠义”两个字的分量。也在此刻,我心里忽然领悟到了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不忍心杀萧控,只是出于直觉,相信他并不是那么坏的人,也出于一种无法说明的喜欢,仿佛我和他早已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好朋友。现在却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出他杀人的真正原因,如果他是正当的,我决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伤害他。如果是他不对,我只能和他敌对。
肖昙一直看着我,忽然道:“小隐,我对待朋友一向直截了当,你…和你师姐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拿着信纸的手不禁微微一颤,抬头看着肖昙,她的神色温和如常,眼睛里光芒柔和,没有任何尴尬或不适之感,我心头一阵窒息,等着她开口说下去。
信里当然没有写。师姐决不会将此事告知别人,何况是外人。信里的用词客气周到,毫不是对好朋友的口吻。
“小隐,你别害怕。”她见我神情紧张,不由莞尔,我低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肖昙笑了出来,伸手指在我脸上一弹,道:“你昏迷之时叫了我几百声师姐,再加上种种前因后果,傻瓜也猜出来了!”我直楞楞地盯着她,直到她笑着说道:“怎么,我脸上开花了么?”
我摇了摇头,低下头去,轻声道:“谢谢你,肖姐姐。”此时心中真正感激,眼睛不由自主地湿了。
“现在你成了名副其实的小隐了。”肖昙又说道。我正不解,她已笑着解释道:“小隐隐于山泽啊!”
我们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她伸出衣袖来,擦去了我脸上的两滴泪水,道:“你头发干了,我来帮你梳头。”她这一动作使我想起小时候每次掉眼泪,师姐也都会这样帮我擦去泪水,唯一不同的是,师姐总是用手帕,而非衣袖。
我点点头,伸手解散头发,却发现用来束头发的丝带少了一条,心想定是在水中时,被水草所缠住了,也没在意。我将信收起,没有还给肖昙,而是塞进了自己怀中。肖昙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洞外的风声小了很多,雪应该已经停了,肖昙轻轻地梳理我的头发,我感受到她双指间的温柔,这些天来忽然第一次想到外面的世界定然已是银装素裹,当可比拟仙境。
此刻洞中的气氛宁静和煦,充满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想起清晨沉湖自尽时的绝世伤心,简直恍若隔世。有时候,生与死的界限那么模糊,甚至连我自己这个亲历的人也无法确定。
头终于梳完了,我走出山洞,来到暮湖边,湖中央的大洞依旧,梅开如常。我却已是从生到死,又由死到生走了一圈。山峰高处,四下清冷,冰雪沉寂,鸟兽绝迹,光线昏黄,浮云迫近,举头一望,日正西垂。
无数个黄昏,我都曾在悬崖的旁边看日落。看那一轮圆日由红转黄,逐渐透亮,卷云铺陈,犹如座座云山层峦叠嶂,色彩一暗,又似被一把金锯锯开的破棉絮,紫气弥漫,夕阳光芒如斜长的手臂伸向四方,光影协调,将种种色彩折出层次,逐层晕开。云层忽成链状,绕于太阳周围,忽成镜面,映出两个太阳,耀人双眼。
无数次以为,再也撑不下去,无数次睁眼,又看到第二个明天。
“你喜欢看夕阳?”脚步轻盈,是肖昙来到了我身后。我点点头。
她又道:“其实朝阳美多了,你以后应该多看看日出,不要总是看日落。”她的声音总是明快清朗,带有一种向上的力量,似乎从未受过挫折,又似乎受尽挫折后反而开朗以对。
我沉默不答,但心里明白她的意思,落日太伤感,有伤心绪。但我的心早已给错了人,无法不伤心,既已给出了心,又有何心可伤?
尽管我背对着她,肖昙却还是猜出了我心里在想什么,又说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怪你师姐不肯坦白你们的恋情?”我伸出右手扶住了梅树,这句话仿佛突然之间揭开了心深处的疮疤和我不愿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令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羞恼和无处遁形的不适。我转身看着肖昙,不知道她这种猜人心思的本事是与生俱来,还是得自于累积的江湖经验?
肖昙的眼睛里却仿佛满是诚挚,毫无伤人之意。
我冰凉地道:“师姐她并不爱我,一直都是我一相情愿罢了。”
“不爱你,又怎么会冒奇险写信向我求援呢?”
我看着地下的积雪,闭口不答。
她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些怪她,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会对你师姐说些什么?你其他的师姐和师伯们又会怎样对她?”
我心里一震,这个问题,即使我想到过,也从未深入地去考虑。当时以为她也不过是与我一样,被其他师姐妹鄙视而已,此刻再度回想当日师父在大堂上对师姐的质问,口气里,始终是在怪师姐把我带坏了。而我,即使被师父关在牢里,她来探视我,与我说话的口气,仍当我只是一时失足,仍不惜耗费力气来挽救。
以后的情形,我在牢里,无从得知,此时细细想来,师姐虽然仍有自由,但她既要承受众人的眼光,又要日夜担心牢里的我,心里的重压,恐怕只会在我之上。
一念及此,我再也禁不住,“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肖昙急忙上前两步扶住我,又是悔恨又是自责,道:“都是我不对,明知你有内伤在身,还说这些重话害你难过。你先别胡思乱想,我助你定神。”说罢伸出右手抵在我后心,缓送内力,替我压制散乱的真气。
晚上,我们烤了一些兽肉吃,肖昙问起我为何想到要隐居在此,我想起种种不如意之境遇,心下凄凉,答道:“我已被师父逐出门墙,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儿,又有哪里可去?”
肖昙认真地道:“你要有所作为,不一定要在谁人门下,哪一派中,江湖上独行之人也不少,无门无派的更是多不胜数。”
我摇摇头道:“我和萧控走在一起,早不见容于江湖。”
肖昙略一犹豫,还是说道:“你和萧控公开走在一起确实不太妥当,为何不乔装打扮,这样别人就认不出你了,也就可以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为何,她的这句话让我不快,我淡淡地道:“我就是我,不是其他人,又为何要乔装改扮?”这句话冲口而出,才省起这样对肖昙太不礼貌,忙道:“肖姐姐,我言语无礼,你别见怪。”
肖昙笑着摇头道:“见惯了其他人笑里藏刀,尔虞我诈,你这样真性情,才叫我喜欢呢。”很少有人这样当面称赞我,我心里微觉甜蜜,也是抿嘴一笑。
但她提到萧控,使我又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
那天在逃下山后,肖昙问起我今后的打算,我说我想到杭州探询我的身世,萧控忽然开口。
“或许我可以陪……”但不知为何,他忽然刹住了想要说的话,语声中掠过一丝阴郁。
我当时有些不解,但也无心去深究,心里只想着:“师姐要我远离悲情使,我答应了她的。她虽然伤我的心,她说的话,我却无法不听。”于是谢绝了他们两人的好意,只身上路。此刻才知道他那句话说到一半就停住的原因—他无法在白天现身。
肖昙看出我不愿讨论萧控,转过话题道:“小隐,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冷清了,不如跟我一起下山散散心?”
我想起那天飞旗门下弟子看我的眼神和那些我不愿回想的漫骂,闷闷地道:“我不想见任何人。”
肖昙眼光一转,立时理解了我话中之意,点点头,道:“那你在山上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两人沉默了片刻,我问道:“肖姐姐,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肖昙看了我一眼,笑道:“怎么?急着赶我走?”未等我辩白,又接道:“我此番前来不易,你不留我多住几天吗?”
我勉强一笑,道:“肖姐姐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很欢迎。”
这句话是否出自真心,却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来。我心里矛盾,既希望她不要走,留下陪我,又希望她马上就走,免得留下来扰乱我的心智。
肖昙看着我,她眼神里光芒闪烁,不知在想什么,我低下头去,又回想起她劝我改装的话,心里明明知道她说的不错,可我却不愿意这样做。
我就是我,不是别人。从来没有想过要乔装改扮,或隐藏身份,漂亮也好,丑陋也罢,别人喜欢也好,厌恶也罢,我就是这样,与生俱来,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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