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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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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又来了一拨宫娥太监,休哥高声问道:“皇后娘娘可在里面?”人群里走出一个小太监,脸上涂着黑泥巴,可怜一个美人狼狈至此。休哥连忙下马,跪地道:“娘娘恕臣救驾来迟。”萧绰扶他起来,呜咽道:“爱卿快寻我皇儿。”休哥愕然,道:“梁王不和娘娘在一起?斜轸和韩将军呢?圣上在哪?”

萧绰含住泪,低声道:“昨晚还好好的,今晚圣上突然病重归西了。韩将军和斜轸领着御林军同辺郢等叛臣对峙,被围困,生死不明。皇儿与我不同帐,走丢了。”休哥紧锁眉头,思量片刻,对萧后道:“请娘娘宽心。我已命人去调兵。圣上可有留下遗诏。”萧绰点点头,偷偷拿了一角遗诏让休哥看见,道:“玉玺我也带着。”休哥舒了一口气,道:“这便好办。待我与几位将军平乱,娘娘只管静候佳音。”萧绰握紧休哥的手臂,泣道:“哀家母子全靠你相助了。”休哥一口允诺,皇后娘娘哭得梨花带雨,哪位臣子见了不生怜悯之心。

萧挞凛早下了马,小孩子挺乖,没有吵大人说话。“请娘娘坐我的马吧。”终了他说了一句诚恳的话。萧绰没见过他,便问休哥:“这小将是谁?”休哥道:“他还自称是娘娘的族弟呢。”萧绰上了马,心存疑惑,问挞凛道:“你父亲是哪位?”“阿爸术鲁列,是马群侍中。”萧绰想了想,有了些头绪,术鲁列是父亲的堂兄弟,却是远房过继来的,挞凛便算是父亲的再从侄,亲戚间少串门,孩子长大了,难怪认不得了。“几年不见了,长高不少,莫怪姐姐我糊涂忘事了。”萧绰立刻就认了这个亲戚,以姐弟相称。

萧后在马上还未坐稳,便听到西南喊声震地而来,马蹄声群起。“爱卿,哪路人马?”萧绰脸色发白,她只恐是济王的兵。一面大旗迎风飘扬,虎皮纹路。休哥瞧得清楚,笑道:“娘娘宽心,是我调来的飞虎营两万骑兵。”正说着,一员大将白马银枪已率先到了萧绰跟前,萧绰喜出万外,也不顾君臣礼仪,拉住韩德让的手,道:“平安无事就好。”孤煞这时也到了,飞虎营骑队长奚里命队伍停下。

休哥觉得有些奇怪,问道:“韩将军怎么遇上孤煞了?”韩德让面色焦虑道:“援兵迟迟未到,斜轸助我突围去搬兵,他现在一个人打硬战,只怕吃不消了。”休哥怨道:“他就是喜欢打这种仗,也不考虑情况。”又对奚里道:“你刚才一路来,杀了多少叛军?”“回大王,至少灭了七千人。”“好!济王所剩残兵不过一万。即刻支援斜轸。率队出发。”又命孤煞领部分人马去保护流离失所的王公大臣。

斜轸孤军奋战近两个时辰,御林军损失过半,济王等人亦损兵折将,但仗着人多依旧占上风。休哥率大军到,见叛军将御林军团团围住,根本望不见斜轸身影。韩德让道:“大家一起上,把斜轸将军救出来。”休哥不赞同,道:“我们都杀进去,娘娘怎么办?韩将军和奚将军先留守娘娘,我与挞凛去救人。”萧绰有韩德让在身边就安心,道:“按休哥的主意办。爱卿神勇,定能救出斜轸。”休哥又道:“有娘娘督战,军心已稳。但劳德让、奚里兄亲自击鼓助威,昭告娘娘在此,命那些反王投降。”

于是萧绰坐镇军中,韩德让、奚里护驾,高挑飞虎营大旗,战鼓大擂,一时间军威大振。济王得报,心惊肉跳。荆王唬道:“不争气的东西,我们有王牌在手,别跟慌脚鸡似的!”济王被训,一肚子怨气,勉强充当硬汉。两王前去观战。

休哥领一小队轻骑精兵,与挞凛杀向敌军。休哥大刀舞起,刀飞九齿钢钩,刀落静寂无声,敌兵敌将见休哥犹如见鬼,纷纷让道。一路杀到斜轸身边,休哥见他直喘粗气,碎发湿透,甲衣上尽是暗红的血,疲惫不堪,拍拍他的肩膀,道:“交由我善后,你且先保护娘娘。”说着,又带着斜轸杀回,将他送至军中休息。济王在暗处观战,见休哥在乱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气得暴跳,对左右道:“谁能取休哥首级,我就封他为侯。”众将沉默,谁也不敢应战。

飞虎营皆是精兵强将,尤其以骑兵最为善战。救出斜轸,休哥一声令下,飞□□兵队形变化,分成五队,将济王的叛军分割成数块,逐一歼灭。韩德让身先士卒,眼疾手快,银枪上下攒动,敌将人仰马翻。萧挞凛杀得兴起,一锤一命,各个脑浆迸裂而亡。奚里冲锋陷阵,力战反贼。休哥以剑代刀,所向披靡。天色微微放亮,只见哀鸿遍野,战场上绽开朵朵鲜红,诡异妖戾。萧绰见局势大好,传旨下去:杀济王、荆王者,进爵一等。

叛军伤亡惨重,懿旨一下,飞虎营同御林军更是猛击穷寇,济王麾下的残兵败将根本抵挡不住,一败千里。萧绰脸上有了笑容,坐等捷报。休哥心里却压抑,到处也找不到梁王殿下,倘若出个差错如何向先皇交代。忽然,济王那边鸣金收兵了,休哥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母后,母后。”一个少年沙哑的嗓音在战场上响起是那么飘忽,却能够让所有的冲动、杀戮在瞬间冻结。萧绰的表情僵住了,保持着笑容,说不出的奇怪。飞虎营、御林军停止杀伐,静静等待着命令。

济王的匕首就贴在梁王小殿下的脖颈,轻轻一抹便是一道血痕。翟烈现在已是穷途末路,他目露凶光,像是磨牙的野兽,无法掌控。荆王辺郢颇为得意地在翟烈身边,对梁王文殊奴道:“皇孙,叫你母后来救你啊。”休哥回头,看见萧后把身子坐正了,神色严肃,双手紧紧抓着衣襟,他当然明白皇后现在的心情,孩子有难,哪个做母亲的不揪心?想起死去的娘亲,她一定也是疼自己的,若没有她苛刻的督促,哪有今日的耶律休哥?休哥深吸一口气,更加坚定要保萧后母子平安。

梁王没有开口求救,他瞪着两个反王,扁着嘴,不再说一句话。辺郢的五指印毫不意外地盖在他的左脸颊上,“小畜生,让你娘拿玉玺来换你。”“呸!”文殊奴连着嘴里的血水一块喷在辺郢脸上,“我是小畜生,皇叔、皇大伯就是禽兽不如。打不过御林军,拿我威胁母后。”辺郢脸上无光,又狠抽了年幼的皇子一耳光,道:“杂种,还敢嘴硬。你就是姓韩的和你母后生的杂种。”他故意提高嗓音,说得大声,好叫该听见的人全听到。

萧绰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文殊奴挥起拳头,大嚷着和辺郢吵起来,也不顾脖子上多了几道血痕。辺郢是越说越起劲,心高气傲的皇子怎么经得起这般侮辱,口舌功夫又不占上风,最后竟呜呜痛哭起来。萧绰见皇儿受辱而泣,心如刀绞,她硬是恢复了冷静,缓缓开口道:“两位王爷位高权重,何必大动干戈?你们挟持了未来的皇上,已犯死罪,和皇位无缘了。”说着,萧绰从怀里拿出那卷金色羊皮纸,递给斜轸,道:“念遗诏。”

斜轸声如洪钟,朗读道:“朕自临云州,旧疾复发,恐殆不自济,不应有恨。梁王耶律隆绪嗣位,军国大事听命皇后,耶律斜轸,耶律休哥为辅臣。望臣等尽心竭力匡扶,保我大辽千秋基业。”

翟烈表面对遗诏充耳不闻,实际底气根本不足了,他除胁迫梁王外再没有任何胜算。那柄匕首抵得更深了,梁王小口呼吸,肩膀一抽一抽的,看得出他在极力压制恐惧。翟烈早抛开皇室风范了,面目渐渐扭曲,他恫吓萧绰道:“想捏造份遗诏来蒙我,我才没那么好骗。快把假遗诏撕了,拿玉玺换你儿子。”辺郢竭力帮腔:“动作快点,不许交头接耳,否则我一刀捅死小杂种。”

萧绰冷冷道:“谁敢伤我皇儿,我灭他九族!先帝尸骨未寒,你们便侮辱他的骨肉,诋毁遗诏,莫怪我不留情面。想两位的先祖为大辽建功卓著,竟被你们两个毁于一旦,丢尽祖宗的脸!”乍听起来,她的声音珠圆玉润的,相当镇定,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仪,实际上,萧绰手心里直冒冷汗。辽人对祖先之法相当奉崇,族第观念也强,听萧绰一席话,翟烈还真觉得自己有些大逆不道了。辺郢见他面露困惑,心里一阵发慌,赶忙劝道:“皇侄,千万留神,别被那女人骗了。”翟烈愣愣的看着辺郢,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殊奴觉得匕首离他的脖子远了点,小孩子也不知哪里来得勇气,双手握住刀刃,张开嘴使出浑身力气,对着翟烈的手就是一口。翟烈正在出神,忽感左手剧痛,自然松开匕首,另一只手还拎着人。文殊奴拿到了匕首,他一不做二不休,趁机刺向翟烈肚子。

腹部的软甲是很容易突破的,翟烈没料到小皇子会反攻,措手不及,匕首一下子没入腹中。翟烈捂着肚子,鲜血慢慢往外渗,染红了甲衣。文殊奴从未杀过人,他惊叫一声,两腿一抖,无意中夹紧马肚。那匹军马得到指令,撒开腿,就向萧绰这边跑了过来。翟烈头往后一仰,扑通摔下马来,当场一命呜呼。

情形逆转得太突兀,辺郢忙令左右放箭,“嗖嗖”十几枝冷箭直逼梁王。休哥纵马挎刀,奔向幼主,喝道:“殿下快俯身!”说话之间,一枝箭已射向文殊奴的右肩。休哥最怕箭上有毒,若射入肩骨,皇子就要遭罪了。他立马摘弓搭箭,黑色花翎箭“咻”地飞出,将敌方的箭头击偏。梁王闭着眼睛向前冲,听到身后叮叮当当的磕碰声,休哥把冷箭都给拨开了。韩德让随后接应,小皇子顺利回营,脱离险境。

一场叛乱便这样平息下去,前后不过十个时辰。翟烈死得快,倒也省了不少事,其族人一律发配远疆。在休哥的劝说下,辺郢勉强保住了王位,被囚禁于王府,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次年就病逝了,他的子嗣降级继封了一个郡王的头衔,也没有什么可怨。梁王顺利继位,皇位坐的还算太平。

一切相安无事,休哥却主动请辞辅政大臣一职,推举韩德让代其位,令所有人匪夷所思。萧太后起初自然不准许,然休哥言:“臣久驻南京,疏于政事,且愚钝,远不及韩大人。京中军事向来由斜轸执掌,臣介入多有不便。恳请太后准臣仍居原职,以防宋贼入侵我朝。”

萧绰心里何尝不想韩德让参政,今休哥主动提及此事,别人也不会有疑议,正中她下怀,不由暗赞休哥心思过人,善解人意,能想出如此明哲保身的妙招。想了片刻也就爽快地准奏了,加封耶律休哥为南面行军都统、南京留守,总边事,俸禄双倍。萧挞凛被擢升为同政事门下平章事,并特赐他一部人马,在南京辅佐休哥。于是辽国北有斜轸、韩德让,南有休哥,萧太后临朝,主仆同心协力,江山日益稳固。

这日,休哥批阅完各州呈折,在书房里翻着兵书。央桑、孤煞叩门而入,面带忧色。休哥放下书卷,道:“有事便报,不用遮遮掩掩。”两人互看一眼,央桑先道:“中原出了事。宝钞钱庄被太原知事抄查,王管事入狱。”孤煞补充道:“思陀为日啸新庄主明流夜所杀,中原武林盛传主人是契丹人。形势失控。”

休哥脸色微变,站起身,哂笑道:“明流夜果然不简单,我只离开一阵子,他就‘大展宏图’了。还有什么流言?你们一起说了。”“姓明的小人诬蔑主人指使思陀谋杀他爹,并和玉面兽勾结!我非把他剁成肉酱!”孤煞越说越愤慨,又不好发作。两眼几乎要喷火。

“明公岳竟然死了?”休哥啧啧叹了几声,吩咐道:“事到如今我必须往中原一趟了。顺便再去一下瀛洲。你们留在南京,守好我母亲。挞凛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好好教教。”央桑有疑虑,道:“主人一走,数月不归。宋贼乘虚而入该如何是好?”休哥摆摆手,胸有成竹道:“赵光义起码还要准备一段时间,精挑细选他信任的将领,不敢贸然进攻。”

决心已定,向萧太后递了份奏折,休哥隔日便启程。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此刻的中原暗潮汹涌,又将上演一番新的龙争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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