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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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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不冒泡,本小姐只好钓鱼了,自荐啊,愿者上钩呐。

一再被鄙视,经济不景气,我找谁出气

给自己做了个简陋的封面,-_-!

本章完结。。。多不容易啊,留言吧同志们。。。  婷韵只是动了些胎气,调息休养一番后觉得身体尚可。妙嫣却是张罗着要江浪去请大夫,潇萧也想着谨慎些为好。于是作为与三位姑娘同行的唯一男子汉,江浪二话不说就出门寻医去了。赶来的大夫替翁婷韵诊了脉,先贺喜说她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胎儿眼下安稳,又叮嘱说凡有孕之妇,宜多进补,情志舒畅,喜、狂、悲、思皆可使气血失和而致子疾。为妥善起见大夫还开了几帖安胎的药。

婷韵听得认真,频频点头,妙嫣一听说胎儿健康,立刻没兴致听下去了,兴致勃勃地跑去叫厨房熬玉米鸡汤给婷韵补身子。潇萧坐在婷韵的床边,心想着嫂子怎么不与大师兄在一块,且见她也不甚欢喜,便寻些开心的话来说,不敢多问她与大师兄的事。

大夫唠唠叨叨诊治完毕,妙嫣已从厨房回屋,又催着江浪去抓药,将大夫和江浪送去门外。翁婷韵下床走动,妙嫣便抢着问潇萧天空奇观是怎么回事。潇萧笑言那只是火烧云,不算什么。婷韵瞅着潇萧笑,似乎明白她在说谎,潇萧忙转开话题。接着妙嫣很快大吐苦水,讲述自己颠沛流离的悲惨生活,引来婷韵、潇萧连声感慨。

“阴风堡的人现在回去了,日后你就不用四处躲藏了。”潇萧最后说了一句,她看见妙嫣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那张小脸又堆成一团,道:“还有个‘玉面兽’呢。”潇萧惊闻‘玉面兽’,讶然道:“它也害你?”妙嫣点点头,愁眉苦脸道:“它也是向小叫花要东西,鬼知道是什么玩意。”潇萧暗想:‘玉面兽’果然是冲着圣器而来,到底是何方人物?她亦陷入苦思。

翁婷韵见两人都一本正经的,忙笑道:“坏事不进门,阴风堡的人已经将那个不祥之物拿走了,何必发愁呢?”潇萧一听便解过意来,对妙嫣道:“婷韵说的对,小叫花身上没有那个惹祸的东西了,‘玉面兽’就不会来找你们麻烦。”妙嫣喜得跳起来,道:“此话当真?”两位姑娘都点头称是,妙嫣的脸色马上拨云见日,她笑呵呵地跑出屋,道:“我去看看玉米鸡汤熬好了没有。”

上天总是吝惜给予人平静的日子,鸾鸟惊现天空,金光熠熠的奇观轰动了整个襄州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一时间流言四起,和尚道姑大肆宣扬教义,官府出动人马纠察原委。潇萧等人在襄州住了几天就受不了喧喧嚷嚷的氛围和送红包了事的搜查,于是妙嫣和江浪护着翁婷韵回金陵安胎,而潇萧等不到流夜只得提前只身踏上去瀛洲的路。

翁婷韵寻夫未果,心里头仍是悬着,她坐在马车上,不时挑起帘子往外头张望,但愿能瞧见自己的相公。她并不知道宫行笃已经离开襄州,北上应天府去了,他是去见一位神秘的贵客。其实也算不上贵客,他要见的人早已从万人敬仰的武林盟主变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想当初明公岳非得命自己将武林盟主之位让与那位‘萧公子’,现在又变成了‘耶律公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宫行笃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耶律休哥此次约自己到应天府‘翠微园’的‘笑忘亭’相见,宫行笃料他心怀鬼胎,自然不敢大意。‘翠微园’在应天府近郊,本是一座宅园,经变卖改造成为远近闻名的风雅闲情之地,此处翠筠茂密,苍松蟠郁,辅以清茗、佳酿和终日不绝的长竹音律,故而各地名士纷纷奔走相告,竞相来此煮雪烹茶,共享悠然。

园内最富盛名之处莫过于‘笑忘亭’,亭以巧思而建,长短不一的绿竹皆穿有大小无数的孔洞,环绕亭台。风起回竹,便似排箫齐奏,清音绕耳,堪比天籁;且随风强风弱,竹音抑扬成调,韵律独特,频添幽雅。置身‘笑忘亭’,一席方帘,一壶香茗,足矣。

宫行笃漫步‘翠微园’,临风听丝竹声响,身心倍感轻松,他不得不承认耶律公子的高明之处,将见面的地点选在此地,甚合他心意。辽国南面行军都统耶律休哥坐在方帘的后面,映出浅浅的身影,见宫行笃已来到‘笑忘亭’外,便用竹枝挑起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宫行笃轻笑一声,大方地落座,耶律休哥也不说话,只是先为客人满上一杯香茶。两人各自饮茶,气氛不言而喻,任何微小的波动都能被感应,危机一触即发。

互敬完茶,还是耶律休哥先开口道:“你想杀我?”他的口气相当温和,让你有种他已超脱生死的错觉,然而他是耶律休哥,他从来不会说冒险的话。宫行笃活脱脱是一个从竹林里走出的魏晋贤士,纵使说着恶毒的言语,也是尔雅之态,“身败名裂的人理应自己动手,何必劳烦我?”耶律休哥像是习惯了宫行笃说话的挑衅口吻,毫不生气。他品着香茗,静听了一会儿竹韵之音,方道:“这竹林风声正为你奏响哀歌,而你竟无暇自哀,何其衰也。”宫行笃冷笑道:“竹林风无心,听者有心,哀由心生,你倒是应该自求多福。”

耶律休哥放肆地笑起来,完全不掩饰他内心的鄙夷,他的眼神和笑声都清楚地传达着嘲讽的意味,令宫行笃眸光一紧。“你和流夜差远了。”休哥直言不讳,宫行笃的脸色陡然铁青,斥道:“荒唐!”休哥微笑道:“你能拿什么同流夜相比?”宫行笃瞪着耶律休哥,这是个可怕的人物,他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很好看,但在宫行笃的眼里却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发现休哥的问题自己回答不上来。

“他是雪峰老人的闭门弟子,结识的都是奇人异士,大有可为;你不过是他爹的弟子,翁琴阁的女婿,叛乱迟早背上骂名。至于你十几年来结交的江湖人物,酒囊饭袋倒是不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休哥慢慢喝着茶,脸上促狭的笑容让宫行笃厌恶至极,他竟然敢公然戳穿自己的痛处,践踏自己的尊严,恼恨的是这番言论仍未终止,“虽然有江南首富康茂为你撑腰,你能奈流夜何?这些银子只是暂借你花,比得上流夜花自家钱潇洒么?”

宫行笃耐性几乎被他磨光了,偏偏该死的休哥句句在理,无可辩驳。“你究竟有何企图?”宫行笃强忍怒火,恨得咬牙道。休哥一脸无忧的表情,他又给宫行笃倒满一杯茶,笑道:“能帮助你的人只有我,玉面兽大人。我亦是三圣的弟子,阴风堡的邵边野是我师兄,订购火药、兵器都好说;大辽的钱财我自会禀明太后借与你,如此一来便可和流夜势均力敌了。只须你在大辽伐宋之时做内应,整个江湖就是我送你的酬劳。”

“你想拉我下水,陪你身败名裂吗?”宫行笃拍案而起,再顾不上仪态,愤然道:“你痴心妄想!”休哥见他冲动,一笑置之,冷声道:“你是正人君子么?你为圣器下令截杀潇萧、流夜,卑鄙无耻!我还未寻你算账,你倒来讨价还价。若不听我劝,你一辈子也别想实现天下第一帮的愿望,只会死于流夜的剑下!”宫行笃跌坐到蒲团上,休哥当头棒喝激起他心中长久以来的惊恐,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休哥没有时间让他发呆太久,从衣襟里取出一卷纸,道:“你签个字,我们就算成交。”宫行笃忽然间追悔莫及,当初在武林大会的时候他远不该招惹眼前的奸贼,如今竟沦为被人辖制,他只道萧敬定是师父的普通仇家,万万不曾想师父是同辽国高官勾结。然而他的心智终究倾向于‘天下第一帮’的宏图,他愿意舍弃一切换取江湖的和平,于是他忘记了翁婷韵,忘记了潇萧,抛下所有关心他的人,在卷纸上签下了字。白纸黑字昭示着宫行笃在休哥眼中已成为比明公岳更可悲的人。

告别妙嫣、婷韵等人,潇萧继续孤身上路,心里不甚舒坦。漫漫旅途闲来无事,她只有看着手里的灵犀璧发呆,偶尔召唤鸾鸟现身陪她解闷。虽然潇萧叮嘱过朱鸾没事不要随意展示灵气,但是它好歹非凡间俗物,每回现身不来个金光四射,也得显示一下它火红的羽翼。于是小二很勤快地跑来问厢房是不是着火了,弄得潇萧哭笑不得。如此五次三番,她便不敢在客栈见朱鸾。

没有朱鸾作陪,潇萧在客栈里的日子就更加寂寞,她坐在窗台上,开一条缝隙看大街上的夜景,随手将灵犀璧挂在窗棂上。清风徐来,璧石微微摆动,发出清脆悦耳的振鸣,铿锵作响。潇萧伸手拨弄着璧石打转转,灵犀璧越旋越快,变幻着奇异的色彩,时而明快时而暗哑,或碧绿、或紫红、或青紫、或脂白,潇萧凝视着它浮离的感性,一扫沉闷,心情豁然开朗,不经意想起首巫女伯苓。

灵犀璧依旧旋转,无比的愉悦,感染着潇萧的心情。潇萧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看着这块几近手舞足蹈的璧石,真觉得神奇。她又凑得近些,隐约看到璧石上映出跳跃的图案,像是会动的小人。潇萧将距离拉得更近了些,图案在她眼前陡然放大——是首巫女伯苓的影像,她微笑着和身边仪表俊逸的男子坐在草地上,手拉着手,一脸幸福的神情,那是爱恋中的人流露出来的光彩。潇萧霎时间觉得这样的伯苓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令人称羡。

图案一转,画面就起了变化,伯苓和那位男子在泛舟游湖,船桨划过静静的水面,守望安宁中的甜蜜,潇萧心想这位男子应是琉璃珠呼唤的人叫晏玄,原来竟是首巫女的恋人,两人多么的登对哪。她看着眼前掠过的画卷,也不禁怦然心动起来,脑海里跟着浮现出璧石上的情景,分享着伯苓的喜悦,一种极其美妙的感觉侵入她的心扉,却掺杂着少许酸苦。

记忆越来越清晰,潇萧的心境忽然沉重,她望见首巫女伯苓再次躺在床榻上,合被而卧,显得十分疲惫。晏玄坐在她床前,两人窃窃低语。潇萧呆呆愣住,灵犀璧封存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往事依稀回现。

公元前227年,秦王嬴政已灭韩、赵两国,大军一路向北,直逼燕国。首巫女伯苓偶染风寒,卧病在床,晏玄亲侍汤药,未曾废离。

天已入秋,时逢年祭,首巫女的身体状况欠佳,主持祭典的司仪分外担心,三天两头遣人来问候,伯苓则笑称无事,于是年祭的准备筹划照常紧锣密鼓地进行。流言却已是满天飞了,伯苓与晏玄的恋爱□□,在宫廷里传得沸沸扬扬,被贵妇和宫女们评头论足,其中最猛烈的奚落就是来自伯苓家族的一干人。

小宫女青箩每日听着这些风言风语,不知和多少人争辩得面红耳赤。此时她正拎着药罐嘟嘟囔囔地低头穿过廊道,往首巫女的房间走去。心里想着事,手便无意识地推开房门,再抬头青箩看见床边两个人的身影贴得极近。听到响动晏玄慌忙移开头,伯苓朝青箩看了一眼,脸颊竟微微泛红。青箩吐了吐舌头,迅速进屋将门关上,把药罐放下。

“辛苦你每天送药过来。”伯苓先开口说话,缓解尴尬。在整个宫里青箩是她最喜欢的孩子,虽然没有灵力,但勤快好学,于是便收作弟子,教授些简单的占卜之术,也算有个一技之长。青箩亦敬爱首巫女,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个忠实的小跟班,形同侍婢,自然少不了挖苦几句,然而青箩依旧满心欢喜地跟随伯苓左右。

晏玄站起身,示意青箩坐到他的位置上,自己则去捣药。“外面的人太可恶啦,师父你要快点好起来。”青箩摸摸伯苓的额头,又比比自己的,道:“不烫了,这药果然有效。”伯苓点点头,笑道:“我好多了。你又和外头的人吵架了?”青箩挥挥拳头,道:“我还想揍她们呢!竟然说晏玄是妖怪,巫女中了妖气才生病。”

晏玄手里的药杵陡然停住了,他把腰弯得更低,药杵重新开始捣鼓,可是节奏却慢腾了许多,不安在他的心里渐渐扩大。和伯苓在一起的日子似乎比想象的更为艰难,流言蜚语对他来说倒不算什么,但是却不断损毁伯苓的清誉。

尽管她总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像往常一样和他携手漫步,他还是能透过她的眼神里寻找到那么一丝忧伤。从刚认识伯苓的时候,他就被这种眼神触动了,她可以用冷漠、坚强来伪装自己,可以是尊贵崇高的首巫女,但是却始终无法抹去忧伤的情怀,以前是更加浓郁的情结。

首巫女伯苓在她的家族里不是血统纯正的子嗣,她父亲拒绝与其他神巫世家的小姐通婚,娶了一位普通平民女子,遭到全家族的厌弃,搬出家门。生下苓的母亲依旧得不到婆婆的认可,妯娌相见也是尖言酸语,不久便郁郁而终。失去母亲的父亲寡言少语,独自抚养苓,以占卜为生。五岁的时候,表姐弟们大声喊着‘野种’,向她投掷石块,石块竟奇迹般地绕开了,从此表姐弟们远远地躲着她,更大声地嚷着‘怪物’。她算是个没有教养的孩子,在愤怒和孤独中成长,憎恨周围的一切。

等长到七岁,瀛洲的昆桑大祖师照例来神巫世家挑选弟子,选来选去没有一个中意的,因问还有没有别的孩子。祖母很不情愿地说只剩下一个脾气恶劣的坏孩子了,大祖师闻言坚持要见上一面。于是派人去请,结果办差的人伤痕累累而归,苓人影不见。

这下子昆桑亲自登门,终于见到了一个目光狠戾、污头垢面的小女孩,冲他大吼大叫张牙舞爪,令他大为震惊。略施法术将这个恶女制服,替她洗净脸发现原是个挺清秀的女孩儿,就是凶得吓人。苓的灵力比一般孩子都强,昆桑十分满意,很快相中了她,要将其带回瀛洲修行。

定下日程,没有回转的余地,父亲要她努力,为自己争一口气。苓不再哭闹,她擦擦眼泪拜别父亲漂洋过海。齐楚燕赵韩魏等六国的巫女候选人亦同船而行,共赴瀛洲修行。在昆桑大祖师的耐心教导下,苓渐渐改掉暴躁的性情。她修炼比其他人刻苦,加之其与生俱来的强大灵力,进步神速,却立刻招来另六位女孩的嫌忌。苓学会了一笑置之,她潜心练术,愈发出色。

修行结束时,她已经是个娴静美丽的十四岁少女,言谈举止像个大家的小姐,灵力更是令六国巫女望洋兴叹。就这样,苓兴高采烈地跑进家门,面对的却是严厉的祖母及父亲过世的噩耗,她顿时默然无语,心如寒冰。其后,苓顺理成章地成为首巫女,秦王嬴政冠其以‘伯’之名,宣告她为天下巫女之首,故改称伯苓巫女。然而身居高位的她依旧是一个人……

“别把眉头皱得这么紧。”晏玄端着捣好的药汁坐回床沿,道:“青箩都回去了。来,喝药了。”伯苓从遐思里转过神,看着晏玄不由嘴角浮起笑意,如今她不再是一个人了。晏玄曾经也是一个人,血灵一族为祖母所灭,逃过一劫的他无依无靠,隐匿于山野荒林。有志气来寻仇的他反而让伯苓欣赏,她早已洞察分明,起初只是单纯地想保存这仅剩的血脉,不去伤害,后来的理由越来越自私。有时候伯苓会想灵力再强又怎样,自己不过也是个普通的女子罢了。

晏玄见伯苓含笑,便跟着笑了起来。燕国指派给他的任务,他已将其抛诸脑后。世家的罪孽不该让伯苓一个人承担,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祖母,粗暴地把自己的思想强加于人,屠戮他族。伯苓和他一样都是可怜人,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在泥淖里挣扎着,渴望变成鲜活的生命。

“你难受要喝血了吗?”伯苓瞧他脸色突然煞白,咬牙握拳,忙卷起衣袖问道。晏玄愕然,他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原来他内心的恨意根本未消除,只是从伯苓转移到了她祖母。心里一阵失落,他茫然地望着伯苓,摇摇头道:“不用,我可以试着喝别的血了。”

“等到年祭结束,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伯苓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把晏玄整个人听得愣住了,他盯住伯苓,半晌开不了口。首巫女的眼神淡定,她不是心血来潮,她太大胆妄为了,难道她能丢弃所有的重担和自己浪迹天涯?晏玄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样的承诺。伯苓看出了他的疑惑,接着道:“秦国一统天下乃大势所趋,国运昌隆已无须我祈福,大王自有真龙护体,谁能奈他何?待我向王上禀明,从此与你游山玩水。”

屋内一下子寂静无声,晏玄迟迟不肯回答,心绪一片混乱,隐居?逃避尘世过怡然自乐的生活?他心里有另一种声音在抗拒着,改变命运的通途不仅此一条,他们俩还年轻,应该有个长远打算,做许多有益的事。纵使人世残酷,他仍不愿意避之不及,归隐的人不会忘世,只会被世间遗忘。刚想开口,却又看见伯苓满是期盼的神情,他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这时候,一道人影掠过窗糊纸,青箩急匆匆地推开房门,气喘吁吁地叫道:“不得了啦,渊落师伯来了。”话音刚落,一缕紫烟便飘进屋来,带着凝露清新的香气,眨眼间勾勒出个人形,转眼站定在床前,那雅量非凡、天姿秀出的神采仅有渊落。

渊落只看向榻上的伯苓,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道:“我有话要对你说,请旁人出去。”晏玄一声不吭,起身就出门了,顺手把青箩也拉出去。伯苓见到渊落,颇为吃惊,她慢慢才道:“你怎么从瀛洲过来了?”渊落二话不说,他深深皱着眉,伸出三个指头搭住伯苓的脉搏,神情黯然道:“你的灵力已经涣散成这样了?连我到中原都不知道吧。”伯苓眼睑低垂,她飞快地抽回手,道:“是又如何?”渊落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才道:“和他分开。”

伯苓猛地抬头,看着神色严肃的师兄,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我不会听你的。”她竟然激动起来,理直气壮地回绝。渊落的表情霎时难看到极点,他始料未及,师妹变成了一个任性的女人,理智和清醒被一种叫爱恋的东西蒙蔽,“苓,身为首巫女注定一生孤独,你何必呢?堕入情障只会自毁道行。”他试图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我不做首巫女了,年祭一结束就离开。”伯苓固执地守着自己的祈盼,刻意漠视渊落眼里深切的失望。

“苓,你只能来世不是首巫女。”渊落低声叹道,伸出一只手,道:“我跟你打赌,晏玄他……不爱你。”伯苓脸色灰白,她颤抖着双唇,眼泪在眶里打了几个转转,“我知道你一直讨厌他,故意骗我。”渊落看着她伤心地落泪,心想:若不是你我同感,又何来如此心伤,自欺欺人便是愚人。

伯苓仍是伤心,渊落却感到周围的气息一阵搅动,一股腥风刮过,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拍拍伯苓的肩膀,道:“有人用隐蛊潜入宫廷了。”伯苓一时竟感应不到,她试了很久,道:“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渊落道:“我也追踪不到,连刚才式神的气味也被隐匿了。”“刚才式神有气味?”伯苓愕然,她的灵力的确大不如前了。渊落微微叹了口气,道:“我想是一条蟒。”伯苓闻言,面露惊疑,她忐忑不安道:“你我的熟人中,只有宥用的是戌蛇。她身为燕国巫女来秦国作甚?”渊落摇摇头,担忧地看向伯苓,道:“你要小心。”

渊落的面容渐渐模糊,记忆的线索从中间剪断。潇萧的心被悬在半空,且不说渊落竟已活了上千年,他当真认识那个寂寞的首巫女,两人还是言不忌讳的朋友,更令她惊诧的是荆轲刺秦便是发生在当年,难道首巫女的性命所剩无多么?数着伯苓愈来愈少的生命时光,潇萧不免也有些愤恨起来,难道厄运真是天遣,连渊落也救不了首巫女吗?伯苓她来不及多享受那些闲暇甜蜜的日子,就会被燕国巫女所害?潇萧不愿意相信,她握紧灵犀璧,非要找渊落问个清楚。窗外墨蓝色的天幕,镶嵌着美丽变幻的星辰,自然不会映照出遥远时空的血色,潇萧并不知道她离海上的漩涡已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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