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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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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想写个悬疑谋杀案,继龙婆婆之后好久没写这类型的了,挑战一下!!

写着写着会有修改,大家看的时候前后多对照吧。  寒烟生

烟波浩渺,去是空,不绝踪。怜梦中啼血,徒白首,信难求。紫衫飞,遥相望,疑是故人来。料得年年魂归处,谁是谁非?

是夜,潇萧自然没有睡好,一时觉得自己言语莽撞了,一时想起流夜和她相拥的情景脸红心跳的,如此在床上翻来翻去,便只睡了四更一个更次。流夜亦没睡成,他原本在屋外思考怎样给休哥来个瓮中捉鳖,这下子全给潇萧搅和了。他就一门心思想自己和潇萧的事了,抱得美人归原是好事,怎么到他这竟是这样难办的,流夜不敢向前看,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懦弱了。两人各怀心思直到天明。

次日,潇萧见有光照进屋子便起床了。宫女按时敲门,送来蜂蜜水和玉米饼,然后帮着潇萧收拾床铺,拉起纱帘。潇萧见她已不是昨日见的那位宫女,便随口问说共有几个宫女,整艘船有多少人。

那宫女微微颔首,笑不露齿,道:“姑娘问得真有趣,别的小姐都问哪有好玩好看的。宫里带出来的姐妹有十个,整艘船大抵一百五十六人。”说完便转身去别的厢房伺候了。

稍食片刻,潇萧便赶着去甲板上透气。出了房门,正巧看见湛天和他的两个仆人大摇大摆地从回廊里走过,对着最后一间厢房猛敲门,唤道:“美人,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边。”敲了半日也无人应答,湛天气得拔脚就踢,两个仆役忙劝阻,道:“少爷,别人都在看着呢。”潇萧听见了,只觉好笑,一径下了舷梯。

此刻圆日也升起一个时辰了,水天相接,连成一条长长平平的线,交际间泛着金鳞。海风鼓着腮帮吹得起劲,龙舟乘风破浪势头正好。潇萧舒展舒展胳膊,低头捶了捶脖颈,独自在甲板上漫步。甲板上的人都是站成一簇一簇的,各门各派站的有些疏离,大家皆伸长脖子往前望,盼着快些见到能靠岸的岛屿。

潇萧不知道他们原是这般心切的,她四下望了望,见不远处有一人自个儿站着,腰束银线滚边的石榴裙煞是显眼。潇萧抿嘴一笑,这不是湛天要寻的那个大美人么?因上前问好。大美人仍是蒙着面,未能让人一睹芳容,见到潇萧她闷声答应着点了点头,就算是回礼了,随即离去,不肯多说一句话。

天光大亮,海鸟结伴成群出海觅食,白羽红喙的鸟群跟着龙舟飞翔,潇萧也不管那悄然离开的美人,她抬头招手,看那些海鸟时近时远地随着船飞,仿佛自己的心绪亦被牵引,展开在碧蓝的天际。

流夜正远远地瞧着她,看她伸手和天上的海鸟逗乐,沉醉在自己的快乐里。他深知自己是被潇萧吸引的,他喜欢她无拘无束地快乐着,喜欢她偶尔露出的俏皮笑容,喜欢她忧愁时蹙眉的认真,喜欢她沉睡时深呼吸的恬静。

他害怕这样的美人经自己的碰触便会碎了,他心有恐惧却无处说,他担心潇萧会生气,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朝思暮想的慕念一夕成真了!潇萧内心的强韧一点一点地传递到他心里,纵然它几乎快要被那柔弱外表所掩饰。

流夜仍是迟迟疑疑,潇萧身边竟多了两道身影,一位是黑脸休哥,一位是大漠鹰飞。却说潇萧见着休哥脸跟黑锅底似的,忍不住噗嗤一笑,将退婚的事忘了,调侃道:“你头不晕了?顶着个黑脸晒太阳不嫌热么?”

休哥见她心情甚好,不由有些失意,道:“总在房里呆着都快喘不过气,还是得出来走动。”

潇萧笑道:“想来你也是躺不住的,来外面多好。”休哥微微笑了笑,没有出声。其实他的头依旧晕乎乎的。

潇萧忽然想起两个人这般说话不太合适,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她又尴尬起来,忙同大漠鹰飞搭话道:“前辈,您来做什么呢?”

大漠鹰飞见她朝自己看过来,立刻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应道:“小休能来我就不能来吗?我来玩,又不碍着你们。”

潇萧顿时无语,只能道:“那请前辈慢玩。”大漠鹰飞瞧潇萧不接着搭理他,忙跟着道:“娃娃,你不看看我玩的是什么?”

潇萧抬头望天,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你能有什么好玩的?好玩的也不让我玩。”“哎呀。”大漠鹰飞绕过休哥到潇萧左边,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看,道:“谁说不让你玩了!”

潇萧低头一瞧,大漠鹰飞满手的玉米粒,便奇道:“前辈,您玩这个?”

大漠鹰飞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以前没出过海啊?拿玉米粒喂海鸟,多好玩的事情,没情趣!”说着,大漠鹰飞扬手抛出十几个玉米粒,海鸟像守着似的,个个飞过来争食,一粒不剩。

潇萧瞅着挺热闹,就向大漠鹰飞借来些玩,大漠鹰飞又分给休哥一些。三个人各掷各的,空中玉米粒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鸟儿飞来飞去地啄食,分分合合,无意中便像有了阵势,自有乐趣在其中。

流夜默默地看着,心里可是不好受,酸酸涩涩的,忽觉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整个人随着掌力轻飘飘地飞出,差点撞上潇萧,险险地在离她五步的地方站稳了。

甲板上响起了加漠的声音,带着几分笑:“老鹰兄,多大年纪还和年轻人闹,邀你去钓鱼如何?”雪峰老人已几步上前将大漠鹰飞拉走,回头还严肃地望了流夜一眼,沿路不断传来大漠鹰飞的叫嚷声。

他这一路大呼小叫,自然引来各门各派的注意。原本众人见他们三人喂食海鸟便有几分好奇,现闻有人叫得惨烈,更要过来瞧瞧了。仙英派大师姐林闵蓉领着师妹几个来得最快,她方才见着潇萧玩得开心已有些不满,过来就冷眼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有意思的,不过是几只海鸟。”

潇萧正不知流夜来了该如何是好。因见林闵蓉来寻事的,反而化解了难堪,她挥手扔了几粒玉米给对方,淡淡道:“你也来试试看。”林闵蓉冷笑一声,袖风一出将玉米尽数接住,人群中隐约传来好功夫的赞叹,她听了暗自得意,便也装模作样地喂鸟。

那群海鸟突然散了开去,在空中乱飞。只见云端里飞来一只青碧色的大鸟,体形颀长,颈项优美,眼放流光,尾翼七彩,鸣声高亢。有人见着慌忙跪拜磕头,道:“神鸟是也,望天妃娘娘保佑。”人云亦云,如此便一连跪下一大片。林闵蓉见状也略慌了神,她又想着出些风头,因而故意向那大鸟抛出玉米粒,望能引它来食。

谁知那只青鸟看也不看一眼,径直朝龙舟飞来。船上诸位皆低头瞎念经不敢多瞧,恐亵渎了神灵。一会儿功夫,苏士儒等人亦纷纷赶到,个个俯首拜谢。大漠鹰飞等人原在钓鱼也伸长脖子来看。

潇萧见众人都跪下叩拜,甚是有趣,便像是朝自己磕头似的,暗暗好笑,却见那神鸟愈来愈近,停落在自己眼前。她大吃一惊,正欲向后退,流夜已然要去驱逐,神鸟竟乖巧地弯下脖子啄食潇萧手中的玉米粒。流夜与休哥才放下心来,潇萧更笑着去抚摸那只青鸟。林闵蓉在一旁见了,只觉得丢尽了脸,从此便嫉恨起潇萧。

底下诸位见许久未有动静,以为青鸟飞走了,有几个胆大的抬起头来,见神鸟觅食,惊得大呼。或许是吓着了大鸟,它猛地在潇萧的掌心里狠啄一下,痛得潇萧低呼一声缩回手,血珠子溅出到甲板上。青鸟的尖嘴上沾着血,拍拍翅膀惊慌失措就想飞走,流夜在旁哪里肯让,他伸手一揪扯住了大鸟的尾巴。休哥则趁机拧住了它的翅膀。青鸟无法脱身急得嘎嘎尖叫。

苏士儒见他们两个胆敢冒犯神鸟,当即喝令住手,道:“此鸟是上天的眷顾,被我们凡夫俗子所扰才误伤了姑娘,你们还不快放手!”众人也七嘴八舌地帮腔道:“得罪了上天会遭天谴的,你们不要命,我们还要呢。”

流夜充耳不闻,他死死抓住青鸟的红爪,冷笑道:“正好我捉了它,让尔等膜拜个够!天谴又能如何?我看它非妖即魔!”

青鸟似乎能听懂他的话,越发挣扎得厉害,大翅膀直扇流夜的眼睛。流夜当着众人的面,一使力将它的双翅折断。人群中爆发出咒骂声,也有人暗地里佩服的。

苏士儒怒发冲冠,上来就和流夜理论。休哥在一边替潇萧看伤口,这只青鸟一口下去啄得倒深,血止不住的流。他忙从随身的药囊里拿出止血的药粉,为她洒上,疼得潇萧直吸气。

流夜懒得搭理苏士儒,他只笑道:“我忽然想若是拿它当祭品,岂非更好?”气的苏士儒大呼他蛮不讲理,简直造孽。

潇萧挨着疼,向流夜道:“它应不是故意的,放了也无妨。”

流夜拉过她的手看看伤势,道:“定是故意的。不准说情!”

休哥与流夜看法一致,对潇萧道:“事有蹊跷,往后要留神,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流夜嗤笑道:“管它能有什么乱子,我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说完便一手抓着鸟,一手牵着潇萧回厢房里去了。留下休哥无奈地摇头。

这一日的是非全因青鸟而乱,流夜成了苏士儒盯梢的对象,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士兵跟随着,然而没有一个人敢冒犯他,只是怯怯地跟着,怕伤着了神鸟。流夜在潇萧的房里,门外就守着五六个士兵。

潇萧见此情景忍不住笑他,道:“明庄主活得越来越有架势了。”

流夜亦笑,道:“他们比日啸的哨兵还中用呢,寸步不离。”

两人说说笑笑,旁边的青鸟依然在挣扎,它的翅膀耷拉着,完全施展不开力气,流夜将它扔在地上,任它扑棱。潇萧低头看它,见它的毛色已不如方才光鲜,眼神凄惨,还隐隐有泪光,那尖尖的嘴笃笃笃地啄着地板以发泄愤恨。

她又开始可怜这只无辜的青鸟,正欲开口,流夜伸手掩住她的嘴,道:“不准求情!”

潇萧啼笑皆非,把他的手挪开,没抬眼瞧人,只是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为只鸟你就来辖制我了?”说着她却皱起眉头,原是碰着伤口了。

流夜见状,忙不和她闹了,面有愠色,道:“看它把你伤的,定要疼几天,我岂能饶它?”

潇萧拗他不过,只得作罢,打趣道:“先前你对地龙也这样,竟是一点没变。”

待过了一会儿,潇萧有些困意,流夜便起身离去。临时前他向潇萧借来‘七巧扣’把那青鸟五花大绑了,潇萧怨他狠心,他则称绑了省事,两人打打闹闹的,终是流夜赢了,神鸟遭罪。

虽然有了神鸟这段插曲,龙舟‘神威□□’号还是波澜不惊地在海上行驶了三四天。苏士儒那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了,流夜仍然囚禁着神鸟,士兵们不再跟踪他,于是他越发我行我素,每日和潇萧携手赏景,甚是愉悦。休哥偶来探望,为潇萧施医捎药,流夜也不挂于心,见潇萧伤势渐愈,倒更添喜了。‘三圣’瞧他们三个处得好,便悠然自得,喝酒对弈、钓鱼吟诗,过仙翁的生活去了。

‘神威□□’号无声无息地在大海中航行了五天,黄昏日斜,云霞都随着落日的余晖卷到天幕后面去了,待到用过晚饭,那黑沉沉的天已压得低低的,让人有些窒息。当晚,风略有点急,海浪的声音哗哗隆隆,冲击着船舷。

潇萧站在甲板上竟是不怕,她伸出手掌,海风似穿掌而过,凉丝丝的,顺带撩起她的裙裳。流夜和她并肩站着,看着她笑,青鸟这回很听话地停在流夜的肩膀上,蜷着头,似乎在休眠,实际上它正瑟瑟发抖。

忽然之间那海风便停住了,仿佛有一双魔力的手抚平了汪汪大洋,整个海面宛若一块巨大的蓝晶石,能映出月亮星辰的影子来,天空的乌云也有散开之意,退得急切。一道白亮亮的月光好似利箭般直射在水面上,晃眼得厉害。

在那瞬间,潇萧隐约听到了歌声,像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却不是借着风来的,它是顺着水,低低沉沉,有着叮咚的水的回音,唱道:

水漪涟涟,摇金鼓,稚子酣眠,折沉香。

相思无疾,入洞天,曦皇迷心,作俑来。

潇萧兀自听着,舒缓轻柔的歌声如同母亲给孩子吟唱的,哄他入眠的曲子,点点滴滴落入人的心里。夜已深,厢房里的灯火三三两两地灭了,仅剩下门口立着的莲灯依旧亮着,明黄色的火苗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抖动,环绕成一圈圈跳跃的光。值夜班的宫女挨个加着灯油,唯恐它们也暗去。

沐浴在月光下的‘神威□□’号,在海面上投下巨大的影子,那黑漆漆的影像随着龙舟一路前行。倘若这时候海上有什么异样的声音,那也不会被人察觉,人们只会当它是水浪声,无比自然。于是在‘神朝天威’号的黑影下,海水悄然涌动着,就像是婴儿焦躁地扭动着要冲破母体。这种急迫的力量猛然遏止,黑幽幽的海面浮起了诡异的生命,它浅浅地游动着,如若海藻般铺陈在海面上,向着船身吸附,慢慢往上挪移,而船上的客人浑然不觉。

海上的歌声渐渐远去,潇萧还没有听够,但时辰又迟了,她只得怏怏地和流夜回去休息。上了舷梯,潇萧念念不忘那歌声,因对流夜道:“我明晚还想来听方才那首歌。”

流夜顿住脚步,侧过头看她,一脸惊讶,道:“有歌声么?海上方才连风声都停了。”

潇萧愣了愣,她又回忆了一下那动人的歌声,道:“确实有的,很优美的曲调,我听了都被触动了。”

流夜的眉头皱了起来,潇萧又遇上稀奇古怪的事了,上回是在高黎贡山,已过去一年多了。

他正忧心,突然听见叮铃铃的声响,近在咫尺。潇萧显然也听见了,她低头看了看,笑道:“没事,是我腰间灵犀璧的声音。”

流夜先前知道这灵犀璧的来历,故并不奇怪,随口道:“圣器竟都是爱玩闹的。”

两人继续走舷梯,潇萧的房间和流夜的皆在二层,流夜自然送她到门前,临别还要再说上几句话,灵犀璧突然又响了。

潇萧只当它顽皮,抚了几下,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走廊的另一端,整个人便僵住了,双手紧紧地抓过流夜的胳膊。流夜不知她为何这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位怀抱婴儿的年轻女人,衣着华贵,料子是水蓝色的锦缎,青绿色的瑞草纹。她的头发很长,直拖到船板上,半遮着面,湿漉漉地贴着脸。莲灯的光太微弱照不清她的脸,却让她看起来像个十足的弃妇,凄惨落魄。

潇萧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惊恐之余又觉得她甚是凄楚,便想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并不是什么幽灵鬼怪。

流夜也是冷眼瞧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他轻轻拍拍潇萧的背,朝那边喝道:“少装神弄鬼,你到底是何人!”

月光正好照在女人的脸上,透过发丛潇萧看见她咧开嘴的冷笑,阴森得如刮起的冰风,从她那优美的唇形里吐出的字语更是恶毒的诅咒:“你们将一个个灭亡,彻底的毁灭。”

流夜闻言脸上退去笑意,低声道:“大言不惭!”他一抖手抽出紫电,就着那个女人劈去,青鸟从他的肩上摔下来,一动不动。潇萧知道流夜动怒了,他最忌恨人说这种神秘莫测的话,她根本拦不住他。

那个年轻女人从容地笑着,道:“愤怒了?这么容易就怕了?”说完她竟轻飘飘地翻过栏杆,了无声息地坠入海中。流夜慢了一步,他一剑砍在木栏上,忙收住剑锋,但还是劈开了一截缺口。

再低头去看,海面平滑如镜,连朵浪花都没有,长廊上只留下一汪水渍,流夜开始感到事有蹊跷。潇萧也已跟了过来,怀里抱着那只青鸟,她的神情同样紧张,不安地看着流夜。

两人静默,这时从另一边的走廊里多出个人影,只见他欠了欠身,道:“明庄主,大半夜还在练剑?”流夜回头一望,原来是季风扬,他心中有疑,道:“你也未睡?”

季风扬摇了摇头,很是无奈,道:“我本来睡下了,可是住我对面的客人突然不停地撞挡板,我正想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眼下三个人都睡不着,便一同去寻那间厢房。走廊上静悄悄的,季风扬走在最前面,流夜牵着潇萧的手在后头跟着。咚咚咚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越来越猛烈,季风扬道:“又是那个人在发疯了。”紧接着他们听到有人痛苦地大嚷大叫,在这寂静的夜晚,这样的声音难免让人心惊肉跳。潇萧下意识地挽过流夜的手臂,同他贴得近了些。

厢房的灯陡然亮了,‘哐当’一声门被打开了,有人跌跌撞撞地从房里冲了出来,那人散乱着头发,披着单衣,手里握着一柄雪亮的宝剑,嘴里喃喃地叫着:“杀,杀……”他边叫还边挥剑,摇摇晃晃地向流夜他们这边跑来,就跟失了魂似的。突然他又大叫起来:“妖魔,我奉师命杀了你!”说着那柄剑直朝潇萧刺来。

潇萧看清了他的脸,它比刺来的剑更令人发颤,那已经称不上是一张人脸了。黏黏糊糊的鲜血遮住了大半部分的面庞,额头上高高隆起的肿块让他的脸扭曲起来,鼻眼似乎都偏离了原来的位置。鲜血正淅淅沥沥地从头上破了的窟窿里往下流,剩下那对乌漆漆的眼睛,向外凸着,白色的单衣上全染了血,湿答答地淌落在长廊上。

那柄剑只伸到一半,人轰然就倒地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流夜只觉有一点青光闪过。休哥不知何时竟出现在此人身后,他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慌恐。倒地的疯子开始双手在地上乱抠,双腿朝上乱蹬,翻来滚去了几下,便不动弹了。他浑身已经开始抽搐,眼珠子更加往外凸,喉咙里嗯嗯啊啊地发出些音节,渐渐连呼吸都困难了。

慢慢的他的身体弯成个弓形,潇萧甚至听到了那骨头咔咔绷断的声音,她抑制不住恐惧,抱头尖叫起来。流夜忙抱住她,看着眼前的惨象,他发现自己毫无办法。青鸟藏在他们身后,嘎嘎叫着,拍拍了翅膀。季风扬踪影不见,他已冲进厢房寻根究底去了。休哥的神情却变得无比镇定,如果略去他紧缩的眉头,那称得上是极度的冷酷。

‘神威□□’号为时五天的平安航程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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