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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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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特别在此地感谢一下水母,没想到这篇被人遗忘的文章还能有人章章追着看……感激涕零TAT  司马檀赶到的时候,他看到白琅被散长发,衣衫上脸上尽是鲜血,闻名江湖的白无常倒在地上,已经死了,黑无常的攻势暴风骤雨一般地攻向她。司马檀看得清楚,黑无常的锁链刀,每一招都有三种以上的变化,每一种变化都有致人死地的威力,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丧命其下,而此刻对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全力以赴了。女子娇小的身躯让她在死亡面前显得如此无力,可是司马檀看到了她的眼睛。

他自问看过无数人的眼睛,刚毅的,奸猾的,温柔的,稳重的,深遂的,每个人的眼里都流露出或多或少的情感——就连上次与她在月下相见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是聪慧而灵动的。但是此刻她的眼里什么都看不到,你能想象明眼人的眼睛却像瞎子吗?那是虚无,仿佛吞噬一切的虚无。

这样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这种年纪的姑娘身上?

司马檀救下了她。

司马二少剑出无情。

于是地上多了副尸体。

白琅似乎意识到再伪装成那个叫做听话的丫鬟已经没用了,她什么也不说,冷冷地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他。

“你竟然杀了白无常。”司马檀道。

“人都是会死的。”她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

“你竟然杀得了他。”

“我已经在后悔了。”女子低低说道,司马檀竟然看到她那双虚无的眼睛里隐约闪过一丝悲哀,却稍纵即逝。“不用问我,我的确什么也不知道。”她轻轻叹了口气,好像已经预见到司马檀不会相信她的话。“只是我想先找个地方洗洗手。”

于是他看着她找了条小溪,好像要把自己那一层皮也搓下来似的,疯狂地洗着沾在手上和脸上的血迹,司马檀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皮肤,到最后他甚至也看不下去了。他拉开她,却突然感觉她轻轻地颤抖着,像受惊的小鸟。

司马檀从来没这么手足无措过。

“走吧。”她突然开了口,甩开他,语气又变得平静无比。仿佛她才是那个主导局势的人。

她的眼睛又回复了虚无。

黑白无常是修罗道的高手,而修罗道是肖擎苍的秘密武器已是江湖上公开的秘密。当然,司马家也清楚得很。司马槿被追了回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琅,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二哥。

“她杀得了白无常?”司马槿实在不能相信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白琅居然这么厉害。但是,越是厉害,她的身份就越值得探讨——司马槿到底也是司马家的人。

司马檀翻了翻手里的书,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闷闷地应了一声。

“二哥,她是我带回来的,当时正有人追杀她。”司马槿道。

“我知道。”

“现在又有修罗道的高手追杀她——莫不是肖擎苍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

“这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果她真是叛离肖擎苍来到司马家,又为何掩藏身份?不,她的身份根本就成问题。”司马檀又开始敲打他那张红木桌案。

“我脑袋里一团乱,”司马槿撑起额头,“这种复杂的事情我还是去叫戴大叔过来好了。”

司马檀笑了笑,道:“暂时还是让她呆在你那里吧,这事先不要让爹知道。”司马辰这些年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冷静,他急切地想要打倒肖擎苍,如果白琅真的握有肖擎苍的把柄而闭口不言,他或许会不惜手段地让她说出来。但是……“不,等等,让她做我的丫鬟好了。”司马檀改口道。

“二哥?!你不会吧……?!你要使美男计?”

“跟二哥开这种拙劣的玩笑,你最近似乎真的有些缺乏管教了。”司马檀作势要打。

司马槿轻巧闪过,做个鬼脸道:“得了得了,我知道二哥最君子了,不过你真不考虑下?”

“胡言乱语!”司马檀佯怒道,这丫头最近真是越来越没规没矩了……不过,说到私心他也不是完全没有。

他承认他是对那姑娘好奇了。致于什么美男计……司马檀苦笑,如果有那么双眼睛的人这么容易动情,事情会远比他想象的容易得多。

×××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

好像是突然从美梦里醒过来,然后依旧是那个双手染满血腥的自己。梦里有一个人说要救我,但是他离开了——笑话,我是白狼,嗜血的白狼,我需要救吗?

可是你很痛苦。有个声音在心里挣扎着,你不想杀人的。

我已经不知道痛的滋味,杀人,是因为我想生存。

看不到面具之下那个“白无常”的表情,我冷哼一声,他大概死都没想过原来世事真如此无常,会死在我手里。其实论及武功——我在现代学的那些武术在他面前不过儿戏。我只不过是不计一切手段地想要杀他,再厉害的武学高手面对疯子都会左右支拙,何况就第一眼印象而言,我并不是疯子。

听司马檀说,这两个人是修罗道的人,名字倒也取得贴切。修罗道是肖擎苍手下的杀手组织——我脑中浮现那个总是笑得绝美的影子。

要我性命的人多着,到这个时代也不差了你们,我冷笑。

门忽然开了,司马槿走了进来:“你看上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说。“你真是白琅吗?”

“是,也不是。”至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白琅。

“为什么你们总喜欢打哑谜呢?”司马槿坐到我面前,用手支着下巴,“二哥总说我把事情看得太简单,其实是你们把事情看得复杂了吧?”她并没有要我回答,“不过,跟着二哥的人,脑袋都很好使,”她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你看起来不笨。”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禁问。

“你该不会以为我二哥会把具有如此实力的高手放在我这里当丫鬟吧?而且,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她依旧笑颜如花,“比如,肖擎苍的事,还有,前些日子那个和你一起进入太师别府的年轻人的事。”

我面无表情,“他只是受人之托照顾我,至于后来为什么要追杀我,我一点也不明白。”这是大实话。

“他叫什么名字?”司马槿转过身去,玩弄自己的头发。“不是华银钏和那个带面具的,是那个残废。”

“祝东风。”你口中这个残废可把我害得好苦。

“没听过……也许二哥知道。”她好似自言自语,忽又想起什么,“我怎么问起这些来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老实,我就说二哥总爱把事情往坏处想。”她又笑起来,露出看好戏的模样,“二哥已经把你讨去做他的侍女,伺候我二哥的仆人不多,日杂的用具已经给你送过去了。”

做侍女?就近监视加审问才是吧。我倒真想借着司马檀的手回敬祝东风,可惜,除了他的名字,我对他所知的确不多。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次亦是他派人来的。但为何要派人杀我?又为何要让我来到司马府?我明白这后面隐藏着什么目的,如果不是我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后续的发展倒也值得一观。前提是,不要让我遇见祝东风……否则我没信心控制自己的杀意,自卫是本能,何况我很怕死。

杀意……我心中的杀意渐渐无法控制,杀人的感觉如此熟悉,那匹野兽渐渐的苏醒了。想起夜胧以前跟我说过的话:“一开始你会痛苦,你会自责,渐渐的你发现你开始习惯,你开始麻木,直到最后你发现你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呼吸着血的味道,这时候你已经无法摆脱,不管你试图隐藏也好,试图挣扎也好,你骨子里已经是个杀手。”

我真想大笑,思茫思茫,我已经病入膏肓,你的努力不过是延续我的痛苦罢了。

所以我要忘了你。忘了你给我的一切光明和美好。

×××

“二少爷,白琅来了。”

“进来。”

管事把门轻轻带上,白琅走了进来。司马檀看着她,淡粉红的衣裙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些,他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那个回答机智得体的女子,正因为太滴水不漏,才让他怀疑起她的身份。

“家师曾言,眼神无法隐藏;但我看来,你却连这点也做得很好。”司马檀道,见白琅自顾自地玩弄着腰带上的流苏,又道“肖擎苍手下确是人才济济。黑白无常在江湖之上已是一流高手,但若论在修罗道中的地位,不过中等罢了。”

白琅依旧不说话。

“修罗道最上层之人,道主以下,有三位长老,五位护法,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因为知道他们真面目的人全都死了。他们想找的人,从来没有找不到的,想杀的人,也从来没有人能逃过。”司马檀注视着面无表情的白琅,又道:“……肖擎苍在江湖中的势力只是冰山一角,朝堂之上,他以弱冠之龄退去海青十万胡兵,先皇崩天之际,授以太师之位,辅佐尚年幼的圣上,礼贤下士,清正朝纲,不去数年,已是朝中砥柱,若让他再得到我司马家手中之兵权,届时天下将无人可与之比肩。”

“二少爷有话不妨直说。”

司马檀站起来,走到白琅面前,道:“黑白无常之死只是个序曲,姑娘若真是肖擎苍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物,想保住性命,便只有依附我司马一脉。”

白琅冷笑:“只怕我如实说了,你也未必相信。”

“姑娘但说无妨。”

“我和肖擎苍,只是萍水相逢,全无什么恩怨可言,他要杀我,连我也是一头雾水。”

司马檀挑挑眉,“我并不喜欢逼迫人,但姑娘若是不说,也只有劳烦姑娘在舍下屈尊几天了。”

“悉听尊便。”

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司马檀叹了口气,早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问出个究竟来了,忽听见有人叩门,便听得少女娇声道:“二哥,是我。”

见着小妹,司马檀展颜道:“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什么鬼点子,我那是金科玉律。”她窜到司马檀身后,问:“呐,二哥,我知道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文韬武略,无所不通,乃是当世少有的青年才俊。”

司马檀大笑,道:“你就别学着朝廷上那些官儿的奉承话,有什么想打听的直说便是。”

“我想向你打听个人——你有听过祝东风这个名字么?”

司马檀闻言沉思半晌,道:“南玉的山中宰相?听闻玉王极为赏识此人,多次请其出山,但其人生性淡泊,厌恶官场,于是玉王凡遇难解之题,便差人送书信至他隐居山中,请他参详,于是得了个‘山中宰相’的名号。但……祝东风二十年前遭奸人陷害,已被玉王赐死,虽为敌国之臣,每每谈及斯事,也是难免叹息。”司马檀见司马槿脸上露出惊异之色,狐疑道“你怎么突然问起此人来?”

“不对啊,他已经死了?”司马槿难难自语,“可是白琅说得清楚,他就叫祝东风……”

“他是谁?白琅怎么说的?”司马檀眉目紧锁,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出来。

就在此时,门被“砰”地撞开了,管事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书房,“二少爷,您快去……眚翁……眚翁发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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