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海青篇开始~
蓇:读作“骨”
雚:读作“灌”
这几种都是来自《山海经》的传说中的植物,是被我胡掐出来的==
看到新衣大说的人称问题,这是我在写作形式上做的一个尝试,试图让文章的叙述点变得多样化一些,也许读起来会有些拗,希望各位看官谅解。
另外,虽然我不是很想这么说啦——既然看了文,麻烦各位大大留个脚印好吗……不管好还是不好,至少也让我知道我这文还有人在看OTZ
7。20
备考中,8月份更新
夕阳西下,牧民们赶着倦了的牛羊;连天碧草,被晚霞染红天空中连风都温柔起来,卷着轻柔的天琴声,洗涤一天的疲累。
“是天琴啊……”老牧民苏尔把羊赶进圈里,“这是谁在弹呢?不像是草原的调子啊。”
“苏尔老爹你不知道么?最近从图勒来了一群武士,似乎是奉王命护送一个华族人的。”同行的青年说。“那人不仅弹得一手好天琴,人又长得俊,姑娘们的心都被勾去了。这几天就呆在我们落蕉,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反正图勒贵族的事和我们老百姓也没什么干系……”老爹皱了皱眉头,“想当年,不要说什么华族……这天下都是我们海青之鹰的猎场……”
“老爹,那都过去多少年了……”青年瘪瘪嘴。海青成为夔的属国虽然只有数年,但其衰落却是百年来不争的事实,老一辈仍在缅怀纵横天下之豪情,年轻人所能见的已是华族带来的文化礼仪和渐渐改变的生活方式。
唯有这天琴代代相传,见证草原之鹰的荣耀。
思茫放下手中乐器,这调子有多久没奏过了?尤忆少年时,母亲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出串串优美的滑音,仿佛能从中嗅到芳草的气息——天琴是母亲唯一的嫁妆,他和兄长便一左一右地跟在母亲身边,听母亲讲述遥远的故乡。再大了些,父亲便教他们华族士人的圣贤之书,背不下来就不能出去,那时候,幽幽的天琴声像阳光一样飘进阴暗沉闷的书斋,安抚他们焦躁的心情。
兄长不擅音律,唯独这段调子从没出过错。
想到这里,思茫不禁自嘲地想:最近常常沉浸在回忆里,真是老了不成?
他走出帐篷,星子刚刚露了脸,看时辰,纳加也该把他们带到了。半年不见,她……还是那拒人千里的模样?最后一次得到她的消息是银钏的来信,早知如此,便不该把她交给祝东风。
从前的祝东风,是不会将无辜的人卷入这些纷争的。
如银钏所说是自己太天真了吗?思茫捋了捋额发,不禁苦笑。
正要回转,却听得不远处传来阵骚动。
“怎么回事?”他顺手拉住一个往那方向跑的牧民,问。
“有个女的昏过去了!”那牧民话音刚落,思茫已朝骚动中心走了过去。等到了那里,只见人头耸动,围观者脸色都不好看,像是见了什么恐怖的物事。
“好好一个人,说走就这么走了……”
“那是她丈夫吧,造孽哦,年纪轻轻的……”
思茫拨开人群,被围在中间的有三人,地上躺着一个,看来便是那昏倒的女子,他的丈夫正拼命摇着大夫的肩:“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子啊!没了她,我……我也不想活了……!”那大夫却只是闭眼摇头,说:“尊夫人已经不行了,还请节哀……”那男子四十岁上下,此刻再也顾不得颜面,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观者无不恻然。
“这位大哥,且莫伤心,可否让在下一观尊夫人?”
那丈夫见这男子气度雍容,温润如玉,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头。思茫走上前去,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十分美貌却被那发青的面色减去八分,思茫伸手一探,果然已没了气息,他眉头微蹙,随即挽起她的袖子,往左手寸口脉一摸,心中便有了底。
他站起身来,摇头道:“诚如这位大夫所说,夫人已是回天乏术。”那男子闻言一愣,再也支撑不下去,正欲抚尸痛哭,思茫却隔开他,道:“但……这非是普通病症。”于是道声“得罪”,将女子的袖子撩至上臂,只见白藕般的手臂上隐隐现出紫红色的斑纹,那站在一旁大夫“啊”了声,颤声道:
“是……蓇蓉!”
蓇蓉是海青不外传的剧毒,以蓇蓉草配以巫蛊,无嗅无味,只要有小指指甲的剂量,便能杀人于无形,中者不会立刻毙命,却在五日后发作,初时尸体不异于其它,貌似暴毙,半刻后毒素自皮肤蔓延,呈现紫红斑纹,触摸尸体的人亦会受此毒感染,可说是像瘟疫一般可怕。
围观众人立刻远远避开,那大夫已是吓得魂不守舍,思茫叹道:“蓇蓉虽是可怕,亦非无法可解,此处有在下调配的丹药,再配以黄雚、薰草、文茎,三日之后,毒性自会消除。”那大夫当即千恩万谢地接过解药走了,思茫对那男子道:“这位大哥,人死不能复生,尊夫人定不愿见你为她摧残自己的身体,总要让她入土为安。”
那男子闻言抬头,呜咽道:“结发十载,如今天人永隔,若不为她守灵七七四十九日,我于心何安!”
思茫叹口气,又道:“可怜你一片痴心,只是这蓇蓉之毒非同一般,拖得越久,尊夫人身上之毒毒性越强,四十九日后,怕是再也无法收殓,只能以火焚之。”
“这……这当如何是好?”那男子猛地抓住思茫的袍子,哭道:“这位小哥,我知道您神通广大,只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夫妻情深,去除我娘子身上之毒,还她个清白之身,小人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这时跑来几个武士,唤道:“思茫先生,纳加……”
“你们先别过来。”思茫摆摆手,又对那男子说:“这位大哥快别这样,思茫身为医者,自当尽力而为,还请准备一间干净的帐篷,我会一试。”说罢又对那些武士道:“我一时抽不开身,等纳加大人到了,便叫他们到这位大哥的帐篷来找我吧。”
“可是……我等奉命保护思茫先生……”武士虽是为难,又不敢靠近尸体,只见思茫微微一笑,极是笃定,安抚道:
“我既然有法子解毒,又怎会为他所害,放心吧。”他从袖中取出副白鹿皮手套戴上,随那男子进了帐篷。
×××
一切都太顺利了。
起初我怀疑纳加,但是事实说明他的确是思茫派来的人,尽管如此,我的神经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肖擎苍不是易与之辈。纳加见我是女子,便让我和祝东风坐马车好方便照顾,惑骑马在外面戒备,寸步不离。反而是祝东风最为优哉,一会儿和我聊海青的风土人情,一会儿开窗看外面的景色,开心得像个跟团出游的旅客。
可惜我没心情搭理他。
他讨个没趣便不再多说。我偷偷看过去,这些日子的调养,他的脸色好多了,坐在那里像尊美丽的雕塑。
“在想什么?你看我看到入神了。”他突然开口问。
“我只是觉得你生成男子很可惜。”我实话实说。
他咯咯笑了起来,“如果不是了解你的性格,我会认为你在调戏我。”
“你想被人调戏吗?如果是那样我会觉得你很变态。”我侧过头去,和这个自恋狂说话实在是浪费我的脑细胞。
“还是老样子,你身上的刺是给谁看的?”他低低说了句。“你就一点也不在意?”
“我当然在意——”我看了看马车外,已经到了黄昏,一望无际的草原空旷得让人无处藏身“一切都太顺利了,反而让人奇怪。”
“我不是说那个……”他支住额头,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无奈,“我明白你和惑在担心什么,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个草原并不适合伏击。倒不如好好休息——你好多天都没有合眼了。”
我不置可否,他又道:
“放心,他们不会选在这时候下手。纳加和外面那一队武士都不是庸手,加上你和惑的严密戒备,此刻出手,就算成功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据我所知,修罗道的暗杀风格总讲究一击必杀。”
因为受伤的野兽反扑起来,危险更大。
“哦?”我来了兴趣,对于修罗道我所知不多,华银钏和我交手时我处在疯狂状态,而黑白无常,按司马檀的说法只是中层。我明白自己紧张的来源,即使只有这么些根本无法派上用场的经验,已经让人足够了解修罗道的恐怖。
“兵法所谓以逸待劳,你此刻不休息,反而正中他们下怀。”
“你是说……?”
“如果我是杀手,我一定会在‘那时’下手。”祝东风笑笑,“所以,好好休息会儿吧。”
“我明白了。”却看他招招手,似是要我过去。
“还有事情要拜托你,来,看看这个。”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我凑上前一看,“好家伙……你从哪里拿到的?”
“以前从思茫那里骗过来的。”
“还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我嘀咕,“你和思茫,到底是什么关系?”
祝东风的眼神忽然飘了起来,又露出他那种专门用来骗人的笑容,道:“孽缘而已。”
见他不肯说,我也不再追问。经他这么一分析,我觉得自己似乎能好好睡觉了,刚这么想,便觉得眼皮像有千斤沉重,我将头埋进膝盖里,准备好好会一会周公。
“这样睡不会舒服的。”我听见祝东风在笑,“过来躺着吧。”他轻轻一扯,由于我全身都处在放松状态,便顺势倒了下去。迷迷糊糊张开眼,却是祝东风的脸,他将我放在膝盖上,这样平平躺着——确实是舒服多了。
祝东风伸手推开马车的的窗子,从我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布满天空的繁星。
“海青人相信他们的祖先是在最接近星空的地方诞生的,”我听见祝东风柔和的声音,像是在唱着摇篮曲,“所以他们穷尽一生,都在寻找回归天空的方式。”我感觉到他在拍我的脸,“睡着了吗?”
不要吵我,我伸出手胡乱挥了几下。我难得睡个好觉。
“就私心而言,我还真不想让你见到思茫呢……你和他一样,都是属于天空的……”
祝东风还在絮叨,我却是无心再听了。